一柄剑平静地指着张昌宗的面门，相距其鼻尖不过三寸。
剑身泓如秋水，锋刃锃亮得能映出周边的灯影，任谁也看不出，这竟是一柄刚划破了六人喉管的凶器。
“你的剑比以前更快了。”张昌宗依旧背负双手，眉毛轻挑，眼中含笑。
南宫不错目光冰冷：“它还可以更快。”
“哈，原来公子不仅轻功绝人，还藏着如此一套快剑！”张昌宗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望着南宫不错，“只不知……比我如何？”
“我想试试。”在南宫不错瞳仁里，秋水般的剑锋微微颤动。
张昌宗妩媚一笑，慢慢躬身一揖，额头竟抵住了南宫不错的剑尖：“公子，请。”
他话音堪堪吐尽，院内气息便陡然一沉，就连月华流风亦逐渐凝而有质。
这二人分毫未动，依旧保持着适才诡异的姿势，似乎南宫不错只需轻轻抬一下长剑，便能划开张昌宗的前额。
然而一旁观战的柳如歌却渐渐变了脸色，她的肌肤已感到一阵阵针扎似的刺痛，她毛发也受到真气牵引，不住地略微起伏颤动。
这是杀气，无形却有形的杀气。
南宫不错终于动了。
那道剑光匹练似的透破重围，不知所来，更不知所往，与它相比，周边一切都恰似静止一般。
寒芒划破沉滞压抑的气息，带起一阵刺骨的寒风，颤落了在树梢上酣睡的露珠。
柳如歌从未见过那么快的剑，即便她的眼力比大漠里最凶悍的鹰隼还要锐利，但在那道耀眼的光芒里，她根本数不清南宫不错究竟刺出了多少剑。
张昌宗也动了。
他缓缓直起了身子，将双手重新拢在了袖里，悠然地向前走了一步，竟似主动将胸膛迎上了剑光。
在柳如歌惊愕中，张扬恣肆的剑光倏然而止。
滴答一声，露珠滴落在青石板上。
“你这妖人，还敢使诈！”柳如歌不知就里，料定是张昌宗使了手段伤了南宫不错，长鞭从左臂上倏尔滑下，如灵蛇般电射其双眼；弯刀阴沉如水，早已自她右掌中掷出，悄然隐在月影中斩向张昌宗后颈。
这招“沙蛇斩马”是宗师萧无妄早年成名之技，蛇鞭为饵，幽刀索命。柳如歌此刻使出来，已具其师七分火候，虽失了三分豪客的雄浑，却平添了三分蛮族的狠辣，落刀之处既快且准，便是萧无妄在此也无可挑剔。
然而柳如歌没有在张昌宗的眼里看到惊慌，反倒在南宫不错的眼里看到了急迫。
又只迈出了一步，长鞭和弯刀又尽数落在了空处。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步？
柳如歌还来不及细想，只见张昌宗大袖一挥，自己的胸口立时如遭重锤，全身竟不受控制地向后飞去，喉间一股股血腥涌到口中，再无助地从嘴角溢出。
南宫不错飞身将柳如歌接在怀中——他已然拼尽全力，却仍是差了一步。
就差一步。
“放心，只是轻伤。”张昌宗淡淡地笑着，“边塞来的女娃娃没见过天地，不给些教训，日后终究会吃亏的。”
“有个问题我还是不懂，”南宫不错脸上恢复了原本玩世不恭的微笑，随手点了柳如歌几个穴道，暂缓了伤势的加重：“你本可以直接杀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
“我欠公子一条命，也欠小妮子的‘奶奶’一条命。”张昌宗眼沉如水，“欠‘那位夫人’的，今日我还清了；但欠公子的，此生怕是还不清。“
“哈，那你不怕我日后又找你麻烦？”南宫不错笑得分外开心。
张昌宗笑着摇头：“你不会，我也不会。”
“不错，不错。”南宫不错目光渐冷，“看来你我仍旧不是一路人。”
张昌宗伸袖掩唇，咯咯一笑：“公子号称‘百算不错’，难道今日之事不在公子算中？”
柳如歌听到此处，再也按捺不住，狠狠一掐南宫不错左臂，挣扎着质问道：“你们认识？！”
南宫不错斜眼望着怀中气鼓鼓的姑娘，哂笑道：“若在十年前，江湖上谁会不晓得他的名号？”
柳如歌被他看得心中烦躁，怒道：“他一面……面首，哪来什么江湖名号！”
张昌宗听了也不着恼，静静地听着南宫不错向柳如歌续道：“当年天师教为武林魁首，张大人与他兄长可被世人称为‘天生双子，鹤帝莲君’呢。”
“鹤帝莲君？”柳如歌嗤之以鼻，话语间充满嘲讽：“好大的口气。”
“‘鹤帝’张易之，‘莲君’张昌宗。”南宫不错如同没有听到柳如歌言中之刺，眼神空远：“而‘莲君’赖以成名的绝学之一，你刚刚已经领教过了。”
柳如歌瞳仁一缩：“就是那‘一步’？”
张昌宗娇笑着插言：“一步？那可是七步！”
“七步？”柳如歌惊道。
“七步，生莲。”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