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上大学的时候读的是新闻系,再加上自幼性格耿直,虽势单力薄,自己的能量充其量和一个屁差不多,但是还是心怀惩恶扬善的情怀,因此常常被人说成是个像精神病一样的愤青,感觉我的大学学习专业和我的性格都十分适合做一名针砭时弊的记者,于是我就真的去了一家报社,做起了一段时间的实习记者。
在一次采访中,我们驱车出城,前往当地一个偏远小县城,去报道当地人社部门组织的农民工再就业的活动。同行的有多家报社,电台,省电视台的记者,再那样一个寒冬,我们穿着身着棉衣,浩浩荡荡的赶赴现场的时候,当地工作人员打开紧锁的大门,打开电脑,摆好姿态,以供记者拍摄。记者提问着各种问题,被采访的农民工们流利的回答着,一切都准备充分,毫无差池。我听到的是形势的一片大好,对领导的感恩戴德,一切英明的措施都源自领导的人格光辉。在活动现场,非常热闹,但却来往行人匆匆,很少有人来索要传单,询问情况。媒体朋友们整齐划一,急忙采访到足以报道的内容就纷纷去车上取暖,我沿街问了一个看似农民工似的朋友对这活动有什么看法,他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摆摆手,笑着走开了。
采访的下一站,去到一个个大棚,一切顺利,我们没有人听到不和谐的答案,也没有人有耐心去刨根问底,据说一个普通农民一年靠种植蔬菜可以一年赚到30万,记者采访时,种植蔬菜的农民显然没有见过长枪短炮的阵仗,开始显得非常紧张,语无伦次,惊慌失措。电视台的记者看拍摄不下去,十分焦急,随便叫了身边负责讲解的人过来,告诉她,来,你现在就是农民工,你来说,我们来录。在门口与国内某著名新闻机构的记者聊天,他说据他了解,普通农田转变为有机田,至少需要六年的时间,不知道这里的号称有机种植是怎么可以一夜之间转变的,还成功拿到了相关的审批证件,我也不知道,他也没再提。
采访结束,当地领导热情的请我们吃饭,说现在查的严,没能请这帮媒体朋友大吃大喝,只是委屈大家去食堂吃饭,虽说是食堂,但是进到里面,别有洞天,包间里丝毫不亚于星级酒店,吃饭的时候服务十分周到,菜被夹了几下就被重新换掉,永远都是刚出锅,永远都是热气腾腾,想想农民工还在地里为生计奔波,心里感觉十分别扭。领导用意明显,希望记者可以好好宣传,并且严正表示,写好后稿件必须发给他审批一遍,没有问题才能见于报端,我不禁感叹记者这行业他妈何来的职业尊严。
最后的环节是采访杰出农民创业者,采访到一姑娘,很有意思,问起如何能发展到今天,她想想说她爸给了一笔启动资金,她爸依靠和领导的关系,让很多非常难办的证件都得以顺利办下来,她的创业总的来说还是因为她爸比较牛逼。我们一行人都笑了,说你不能这么说呀,你爸靠着领导才能帮你解决问题,那么还是领导帮助了你,政府帮助了你,没有征服的帮助就没有你的今天,众人皆笑,我沉默不语。
回程的路上,我想着发生的一切,和我最初针砭时弊的新闻理想相去甚远,也感谢得以见到新闻行业真实的一面,心理的阴影面积顿觉无限巨大。再后来我离开了报社,提着皮箱来到了北京,做了一份与新闻无关的行业,在心里将记者这个行业从人生理想中一笔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