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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词曰:
一刹花影惊魂起,
长空剑舞寒光。
泪零情切话衷肠。
从兹别离去,
云水两茫茫。
情到深处堪回首,
万千心事无常。
霜寒自有腊梅香。
一番风雨后,
云散映虹光。
一曲《临江仙》,歌尽人间痴爱悲喜剧。
孟夏的栖凤山,峰峦叠翠山花烂漫,时值四月十八碧霞元君诞辰,祈福消灾求子还愿的
香客八方咸集。碧霞元君祠钟磬和鸣,香火缭绕。
小姐贺瑶筝与丫鬟春红主仆轻移莲步,款款步出元君祠。
贺瑶筝道:“春红,今日你我奉母亲之命来至这仙山古祠降香还愿,望满山苍翠鸟语花香,不觉心旌摇荡乐不思归。”
春红望了望远处,道:“是啊!古诗曰‘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真不虚也。小姐,你看日头已偏西,咱们还是早早下山去吧,免得老夫人挂心。”
“嗯。”
二人说着,便往山下走去。行至人僻处,忽听身后有人罗唣:“美人留步!”
贺瑶筝扭头,见五、七个拿刀带棒的人鬼鬼祟祟尾随其后。说话之人,一身绫罗,油头粉面,猜他定是哪家浪荡公子,心中一惊,忙欠身道:“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不知公子唤俺有何见教?”
没等那人回话,早有人奉承,“姑娘有所不知,这位一表人才的爷乃是山下徐老庄员外府的徐耀虎少爷,方圆百里,哪个不知?何人不晓? ”
“徐少爷,失敬!”
徐耀虎腆着脸皮,问:“不知小姐芳名?贵府哪里?”
贺瑶筝一脸不屑,“你我萍水,不问也罢。”
徐耀虎嬉皮笑脸,“不问就不问。你我相逢咋说也是缘分吧?听说这山野之中常有野兽毒虫出没,我徐某常怀慈心,怕小姐一路有失,故此,我等情愿陪伴小姐下山。”
贺瑶筝知他不怀好意,正色道:“自古男女有别,岂敢劳公子分心?俺一路有府中人相护,山下有小轿等候。山道狭窄,还请公子先行!”说着,扯着春红让开了一条道。
徐耀虎赖住不动,眼一蔑斜,道:“嗨,说什么男女有别,我等也是顺路下山,就同行无妨。狗剩、铁圈,你们前边为小姐开道,我等守在后边。”
二人跳将过去,三步两步蹦到了主仆前面,群狼生生把她们夹在了中间。贺瑶筝不觉暗暗叫苦。寻思无计,主仆索性驻足不走。
“走啊?”徐耀虎不耐烦,使个眼色,早有人扯着她二人衣袖,一帮人推推搡搡硬往前行。
二人使劲挣脱不得。春红怒目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公子意欲何为?”
徐耀虎切齿,“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本公子若不如此,你二人磨蹭到天黑,难不成叫豺狼虎豹吃了去?”
“吃不吃的,与尔等何干?”贺瑶筝厉声道:“再不放手,我就要喊人了!”
徐耀虎狞笑道:“哈哈哈,你喊!你喊呀!我看哪个敢来救你?”
“来人啊!”
“救命啊!”
“......”
凄厉呼救,震动山谷,一声紧似一声......
02
往来香客,见这伙人面目狰狞舞刀弄棒,唯恐避之不及,谁赶上前来救?
绝望之时,一声惊雷从天而降,“呔!大胆狂徒,还不放手?”众人看时,见一少年,目光炯炯神情凛然,一把宝剑银光四射,怒指强梁。
徐耀虎一见,大怒,“呀哈,何方乳臭未干的小子,敢在老虎头上蹭痒?我看你是活腻了吧?”小的们,还愣着干什么?废了这小子!”
一语未了,贼众“呼啦啦”把少年围在了垓心。少年全然不惧,朗声道:“来吧!你们都上!杀一个是杀,杀一群也是杀,不要辜负了我这把青锋剑。”
贼众发一声喊,杀气腾腾直向少年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紧身腰,收双足,运一口丹田气,纵身飞上半空。身似蛟龙闹云海,剑如闪电裂长空。剑舞处,猎猎生风,飞沙走石,落叶纷蹦。贼众见其势汹汹,纷纷趋避。有避之不及者,不是伤腿便是伤臂,鲜血迸溅,哀嚎连声。
徐耀虎一旁急红了眼,“好小子,真乃狂妄至极!爷我不斩无姓无名小辈,敢不敢报上大名?”
少年昂首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记好了,小爷乃山下柳官庄人氏,名唤柳云泽。”
“好啊!爷我记下了。拿命来!”徐耀虎说着,挥剑向柳云泽猛砍。到底是富家公子,拜师习过武艺,剑剑有招,进退有据。
柳云泽亦不敢轻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左右腾挪上下翻飞。两刃搏击,火星乱迸,声震旷野。
二人你来我往,战有数十回合。柳云泽眼快手疾,寻一个破绽,一剑刺中徐耀虎右臂,顿时鲜血淋漓。“镗啷啷”宝剑落在了流平地,“啊!”一声惨叫,徐耀虎应声倒地。
柳云泽一把将他抓起,举剑要结果他性命,被贺瑶筝苦苦拦住,“壮士且慢动手!教训一下这厮也就够了,不必取他性命。叫他知道天外有天,日后不敢再横行。”
“也罢。就依小姐,暂且饶了他狗命。若日后再犯我手,决不轻饶!”柳云泽说着,收起手中剑,指着贼众,吼道:“还不快滚!”贼众战战兢兢,搀起徐耀虎仓皇逃去。
贺瑶筝感激涕零,欠身道个万福,“多谢柳壮士救命之恩。”
柳云泽不好意思,笑笑,道:“叫我云泽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姐不必言谢。好了,我送二位下山如何?”主仆不胜欢喜。
“云泽,这名字好听。功夫也了得。”贺瑶筝赞道。
“哈哈,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就我这三脚猫功夫,也只有在这群酒囊饭袋的人面前显几分能耐,若遇真正的武林高手,那就只好甘拜下风了。嗯,敢问二位小姐芳名。”
“我叫贺瑶筝,家住贺家营,这是丫鬟姐春红。”
“哦。”
贺瑶筝道:“敢问柳壮士年庚几何?”
“十七。”
“我十六,该叫你一声云泽哥哥。”贺瑶筝又道:“看你这武艺,也不是一天半天的功夫,我猜你家境一定不错吧?”
“唉!”柳云泽叹了口气,道:“提起家境,好不让人伤情。我家原是书香门第,爹曾进过秀才,家中设塾教授学生。娘也是大家闺秀。二老只生我一个,平时视作宝贝一般。那年,县太爷闻听我爹爹有些才气,就聘他到县衙做事。爹生性耿直,心地善良,目睹官场黑暗百姓受屈,屡屡陈情县官要他体恤民情,县官恼在心里。那年,地方闹匪患,上边勒令抓捕。县官无能,抓不到匪徒就抓了几个无辜百姓充数,令我爹爹各安罪名上报复命。爹不肯冤枉百姓而被昏官构陷,说爹爹与匪有勾连。一纸敕令下来,可怜爹爹与那一干无辜百姓,都做了刀下冤鬼......”话未说完,泪已盈眶。
贺瑶筝、春红也都红了眼圈。
顿了顿,柳云泽又道:“爹死后,娘悲痛欲绝,痛定之后,娘叫我习练武艺,用功夫武艺保一家平安。于是,我就四处拜师学艺,虽然剑艺不精,但寻常不至于受人欺负。”
春红点头,道:“老夫人真乃用心良苦。”
贺瑶筝问:“那你何以为生?”
柳云泽道:“娘在外婆家学些医术,平日为人诊脉看病,我呢就上山挖些草药,有时到河里捉鱼到集市去卖,母子以此营生。”
“哦。”贺瑶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三人一路走一路说,不知不觉就到了山下。分别的时候到了,贺瑶筝一汪秋水望着柳云泽,“云泽哥,你我兄妹一别,不知何日再相会?”
柳云泽道:“瑶筝妹妹,若他日有缘,咱兄妹必能再相会。天色不早,就此别过,一路珍重!”
“一路珍重!”
“......”
三人道过珍重,各奔家乡而去......
03
自那日分别以后,贺瑶筝无时无刻都在思念柳云泽。有时夜深人静,她常与柳云泽相会,二人相拥,泪眼涟涟共诉痴情。待金鸡三唱,却不见了柳云泽,原来,是一场梦。
梦醒,她自言自语道:“何时能再见到你啊?云泽哥,如今你在哪里?”
这天,吃过中饭,小姐正在小憩,她又去找梦中的云泽哥哥了。
“嘭嘭嘭”有人急促敲门。
贺瑶筝惊醒,问:“谁呀?”
“我,春红。”
贺瑶筝嘴里都囊道:“这个死丫头,早不喊晚不喊,偏偏就要见到云泽哥哥了。”
起身开门,见春红脸色有些异样,贺瑶筝问:“春红姐,有何急事?”
春红焦急道:“小姐,可不得了了,柳云泽他?他,因为搭救小姐痛打了无赖徐耀虎,徐家仗着财大气粗,暗里给县官使了不少银子,反诬柳云泽青天白日无视王法,故意寻胁滋事打伤良民,现在被押进了大牢,肯定严判无疑。”
贺瑶筝一惊,“啊?你听何人所说?”
“亲耳听老爷说的,这消息是他县衙里的朋友告诉他的。”
“这?这该如何是好啊?我不能眼看着云泽哥为我无端受这牢狱之灾,我去找爹爹,看看可有什么法子去救他出狱?”说罢,风风火火来到了客厅。
其时,员外贺修业正与太太饮茶攀话。见女儿进来,已猜出来意。贺修业捋须道:“女儿慌慌张张,是不是为那柳云泽啊?”
贺瑶筝脸一红,道:“爹爹从来料事如神,女儿怎敢欺瞒?可有何法救他一救?”
母亲道:“女儿,我和你爹忘不了柳公子仗义救你的恩德?即使你不说,也要设法救他。这不,你爹想通过衙门里的朋友给县太爷多送些银两救柳公子出狱。可那人言讲,徐家财大势力也大,县太爷在这一方地面上为官,处处得巴结仰仗徐家,哪敢得罪与他?任你有再多的银子,也休想搬倒徐家救出柳云泽。”
贺修业接话,道:“是啊!爹娘正为此事烦恼,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贺瑶筝银牙一咬,道:“爹、娘,如其不然,女儿情愿抛头露面上县衙击鼓喊冤,县太爷也是朝廷命官,总不能不讲王法黑白不辩是非不分吧?”
听女儿一说,她爹连连摆手,“瑶筝啊,你也太天真了。那赃官良心都不要了,还讲什么王法论什么是非黑白?况你一个女儿家,能耐他何?”
“是啊!女儿,此事万万不可!赶紧收起这个念头。再想其它良策。”贺母百般劝慰。
见爹娘不允,贺瑶筝怏怏不乐回到了闺楼。
吃过晚饭,月上柳梢,贺瑶筝站在闺楼发呆。春红来了,问:“老爷太太可有良策?”
贺瑶筝摇头,“无有。”
春红瞪大了眼睛,“那?这事可就难了。”
俄而,贺瑶筝道:“不行!我得去县衙喊冤救柳云泽!一刻也等不了,不管结果如何都得去。”
“小姐,你看看,这深宅大院处处有家丁守着,老爷太太又把得严,你我如何走出贺府半步?”
“这便如何是好?这?真真愁煞我也......”贺瑶筝话未说完,珠泪滚滚。
看小姐动了感情,春红也哽咽。寻思良久,附耳对她低语一番,贺瑶筝点头。
四更时分,二人把旧衣、床单结成的绳索,扎了又扎紧了又紧,一头系在闺楼柱子上,一头顺着窗户放到了墙外,主仆依次手抓绳索,小心翼翼攀爬到了墙外。踏着夜色,向县城的方向走去。
道路崎岖,二人相扶艰难行走。好不容易走过几个村子,突然,天空乌云密布,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躲又无处躲,主仆淋成了落汤鸡。正叫苦不迭,春红隐隐约约发现前面不远好像有处房子,二人踏着泥泞赶往那里。
见是座破庙,庙门紧闭,二人使劲又敲又推。突然,粗声大嗓从里面传出,“天未放亮,是何人扰我清梦?”二人闻听,吃了一惊:莫非又遇到了歹人?主仆不敢再敲门。
少顷,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来,吓得二人胆颤心惊......
04
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二人呆呆愣在了那里。
那人伸个懒腰,道:“啊呀呀,好大的雨啊!嗯?这是哪家小姐,天还未明就在这雨中行走。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屋来?”
二人踌躇不敢移步。那人哈哈一笑,道:“哦?怕我是坏人把你俩吃了?你们仔细瞧瞧,我像吗?快进来避避雨。”春红扯了扯贺瑶筝衣袖,二人这才慌忙进了庙门。
那人也不问话,到里面抱了些柴火,点着,不大功夫,火苗蹿了起来。“二位姑娘衣服都淋湿了,过来烤烤。我先到里边看看。”说着,手拿一柄宝剑迈步向里边走去,随手又把后门关上。
春红望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把门闩插好。主仆小心翼翼来到火堆旁,脱衣拧干,再放到火上去烤。功夫不大,衣服干了,赶紧穿上。贺瑶筝上前打开了后门。
见门已打开,那人走了进来。问:“二位小姐家住哪里,因何冒雨行走?”
“这......?”贺瑶筝欲言又止。
“小姐休怕!我先介绍自己。我叫苏展鹏,自小父母双亡,是白云寺释安法师救了我,平时教我吃斋念佛,习经练武。法师说我尘缘未了,因此不肯剃度。小生仍是常人一个。今奉师命下山请一位同道切磋经法武艺,夜宿此处。”
“哦?我等差点误会了你。我叫贺瑶筝,这是丫鬟姐春红,家住......”贺瑶筝就把家住何处,山上还愿被徐耀虎欺负,柳云泽出手相救反被诬告打入大牢,主仆冒雨要上县衙伸冤救人等情节,一五一十说给苏展鹏。
苏展鹏不听则已,一听肺都气炸,“呀呀呸!分明是他徐家横行霸道仗势欺人,却恶人先告状。狗官也是只管贪赃不管王法。你要伸冤救人,展鹏愿陪你们前往!”
主仆感激不尽。天明简单收拾,三人往县城走去。道路泥泞,走走停停,饿了,啃些苏展鹏随身带的干粮。几十里路程,竟走了好几个时辰。
好不容易到了城门,看看已是傍晚,苏展鹏道:“咱们进城找一家客栈住下,明天上县衙。”
三人进城,找了家祥云客栈,伙计端来水盆、毛巾,大家洗去一路风尘。
夜幕降临,众人吃过晚饭,早早安歇。
约摸半夜三更,苏展鹏正睡得迷迷糊糊,忽听房顶有悉悉索索的响动,顺着声响,望见房顶有碗口大亮光,“哈哈,梁上君子来访!我不动声色,给他来个瓮中捉鳖。”于是,他悄悄穿衣,把床上伪装一番,躲到一角静候‘客人’。
房上亮光口渐大,刚可容身时,就见一个黑影头朝下脚朝上,使了个‘倒挂金钩’,接着,双手伸展,来了个‘秋香荡千’将身稳稳贴在了梁头上。又凌空一跃,轻飘飘落在了地当阳。那麻溜动作,真叫一个‘绝’,苏展鹏看呆了。
黑影蹑手蹑脚走至床头,见一鼓囊囊包袱,掂起来要走,被苏展鹏猛地摁住手。黑影大吃一惊,迅疾抽出手,持短刃要刺苏展鹏,苏展鹏忙持剑相迎。二人就在这屋里你追我赶,像猫撵耗子一般,一圈一圈又一圈,直撵得黑影气喘吁吁。稍息片时,黑影“嗖”地飞向房顶亮光处。
“想溜,没门!”苏展鹏纵身半空挡在他前头,手起掌落将其拍了下来。一手抓住顶瓜皮,一手持剑顶住咽喉,厉声道:“何方梁上君子?黑更半夜来访,你我还未叙上一句半句,怎就掂起东西要走?这恐怕有失江湖礼数吧?”
黑影浑身筛糠,“英雄不要杀我!小子也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你可知我包袱里装的是什么,只管来抢?”
“那不是银两么?”
“什么银两?那是俺一路的干粮。”
“啊干粮?”黑影不敢相信,嘴里嘟囔道:“英雄着实有些可笑,即使走天涯,也该多少带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白白费我一番周折。”
柳云泽“噗嗤”笑了,收起宝剑。黑影见状“扑腾”跪倒,带着哭腔道:“实话说了吧,俺叫刘三宝,家住刘老庄,俺家里还有八十多岁的老母等着俺养活呢。俺观你是一个好人,还请英雄发发慈悲放小子一条生路,老天必保佑你长命百岁。”
苏展鹏明知这些都是假话奉承话,他也不想驳他,倒觉得这贼有些可爱。于是,解开绳索,打开房门,挥手道:“刘三宝,都是天涯沦落人,我也不难为你,就放你走,我也好再睡上一觉,明日上县衙喊冤救人。”
刘三宝一听这话,竟站着不走,“多谢英雄不杀之恩。敢问英雄大名,有何冤屈又救的何人?说出来听听。”
“我叫苏展鹏......”苏展鹏就把喊冤救人这事一齐来往说给他听。
刘三宝听完,问:“苏英雄,既然你们去县衙伸冤救人,可有何礼物送给县太爷?”
“无有。”
“这就难了。”刘三宝摇头。略一沉吟,道:“你放小子一条生路,无以为报,我就送英雄一件宝贝,你给那脏官送上管保他立马放了柳云泽。”
苏展鹏瞪大了眼睛,“啊?什么奇宝?”
刘三宝并未明说,“苏英雄等我一等,俺去给你拿那宝贝。在我回来之前万勿离开!”说完,飞身屋外,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夜空......
05
苏展鹏并未在意,只当刘三宝的话是‘托词’。伸伸懒腰,又躺到了床上,不一会便昏昏沉入了梦乡。
醒来天已大亮,刚穿衣起来,就听有人敲门。门打开,见刘三宝一脸大汗气喘吁吁。苏展鹏大为惊异,“你?真的去取宝?”
“那还有假?大丈夫一言九鼎,吐口唾沫砸到地上就是个坑。这不是宝贝么?”刘三宝说着,随手把一个红布包袱递给苏展鹏。
苏展鹏一层层打开红布,顿时傻眼,“啊?县官大印。你胆子可不小啊!这不是要害我等性命吗?拿这东西送给县官,别说救不了柳云泽,有可能我们几个都要被抓进大牢,问个盗取官印的死罪。”
刘三宝嘿嘿一笑,“苏英雄,这你就不懂了。附耳过来,你见了县太爷就如此说......保你们一身无事。”一番低语,苏展鹏这才舒展双眉。
这当儿,贺瑶筝、春红也早早起来。四人见面,互相道个名姓。众人洗漱一毕,简单吃点早饭,商商量量向县衙走去。
到得县衙大门外,四人远远停住。刘三宝就说:“我在外面候着,你三人进去。苏英雄,衙役若问你是谁,你可说是春红姑娘的未婚夫,不沾亲带故的可进不去。见了太爷,照我说的就行!”
春红一听,红了面皮。苏展鹏点点头,“我记住了。”
“那是堂鼓,快击鼓喊冤!”
苏展鹏快步走到堂鼓前,抡起鼓槌,“咚咚咚”敲将起来。
“冤枉啊!冤枉啊......”
县官一听有人击鼓喊冤,撩袍端带上了公庭,惊堂木一拍,高声道:“来呀,带击鼓人上堂!”
“威一一武一一”两边衙役,一阵堂呼。三人战战兢兢跪在了堂前。
“下跪之人长起面来。”县官又拍惊堂木,“尔等何人?家住哪里?有何冤屈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严惩不贷!”
贺瑶筝打起精神,望着县太爷,道:“青天大老爷容禀,我叫贺瑶筝,家住贺家营。今日大堂喊冤,都只为了柳云泽......”就把那天碧霞元君祠还愿被徐耀虎欺负,柳云泽路见不平痛打徐耀虎等情节讲说一遍。
听完,县太爷脸色一沉,“嗯?一面之词,不足为信,可有证据?”
苏展鹏趋前斗胆,道:“大老爷要问证据,我这里有。”
“呈上来!”
见衙役过来,苏展鹏忙摆手,“太爷,这证据非常金贵,可否屏退左右,只太爷一人观看?”
“这?”县太爷面带疑惑。思忖片时,挥手道:“左右暂且退去!”衙役应声而退。
“拿出来吧?”
苏展鹏双手把红布包裹呈上,太爷打开一看,大惊失色,山羊胡翘到了天上,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大胆狂徒!竟敢盗取官印,不想活了?来......”‘人’字还未出口,慌忙被苏展鹏捂住嘴,“太爷息怒!这方官印乃是江湖朋友取走的,目下他们俱在衙门外静候。他们说了,如果今日太爷收去官印把我等收监,明日官印将得而复失,你头顶的这顶乌纱嘛,也将不保。何去何从,你可要想清楚了。”
一席话,直吓得太爷浑身冒冷汗。寻思片刻,道:“也罢。我就放了柳云泽。来人啊!”
衙役闻声跑进来,太爷随手掷一枝令签,“去!到大牢给柳云泽除去枷锁,速速带来见我。”
衙役领命,不多一时,把柳云泽带到了大堂,贺瑶筝主仆一见,泪花盈眶。
“柳云泽,今日本官开恩放你出去,可有一件你要记清,出去以后你要远走高飞,走个三年两载再回原郡不迟。你明白了吗?”
柳云泽诧异,见贺瑶筝点头,就说:“草民明白了。”
“明白就好。尔等出去吧。”
众人谢恩走出了衙门,刘三宝过来迎着。苏展鹏道:“前面不远是清凉寺,咱们暂到那里歇歇脚,商量接下来如何办。”
清凉寺庙宇辉煌,古树参天,钟磬和鸣香火缭绕。面对幽景,柳云泽却心事重重。“世界之大,哪里是我容身的地方?老母年迈,我这一走何人照料啊?”
陪伴一旁的贺瑶筝察言观色,早看出了他的心意。莺声道:“云泽哥,不必烦恼。好男儿志在四方,你放心地去闯吧,我会经常看望老太太,嘘寒问暖,保管不叫老人家受一丁点儿委屈。不就三年两载吗?妹妹我,在家等,等哥哥,回,回来......”话未落音,一脸红霞。
“云泽谢过妹妹。不出三年,哥哥定会回来,与妹妹......”
“与妹妹怎么样啊?”贺瑶筝故意问。
柳云泽面红无语。贺瑶筝伸手从头上取下一枚白玉簪,递给柳云泽,羞羞答答道:“这枚玉簪算是信物,我把它交给哥哥,从此,无论天涯海角,妹妹的这颗心啊,也随了它去,日日夜夜陪伴着哥哥.....”泪雨凝噎,竟说不下去。
柳云泽红着眼圈,拿出一方汗巾交予贺瑶筝,“妹妹,哥哥身无他物,只好以此相赠。”
贺瑶筝接过,捂在了胸前,任珠泪滴滴洒湿汗巾。
再说春红,适才听了刘三宝言语,心中自思:苏展鹏一表人才,为人仗义,似这等好汉,我今生岂能错过?于是上前有意与苏展鹏搭话,“哎,苏壮士,为今之计,柳云泽该去何方?”
苏展鹏想了一回,道:“前路茫茫,谁也无法料定。不如先和我一起去白云寺见释安法师,让他指条明路。”
“如此甚好!只是......你们都走了,撇下我春红,好不孤单啊!”
苏展鹏诧异,“春红,你这是什么话?我们走了,你不是还有小姐吗?”
“唉!你没看小姐与那柳云泽情投意合,可叹我春红,今生该与谁缘定终身?苦啊......”说着,竟珠泪滚滚。
望着貌美如花的春红,苏展鹏不禁若有所思:莫非春红对我属意?不然不会平白对我讲出这话。可是,我该如何回答他?试探道:“春红,你是不是看上了意中人,不好意思开口?不会是刘三宝吧?”
春红摇头,“我?女儿心意君莫猜,猜中便是意中人。苏壮士,你可猜来?”
“这?”苏展鹏听春红这一说,心中有数,就说:“男儿有意采花朵,又怕刺多伤我指。春红,你能帮我?”
春红听到这里,泪光闪闪,莺声道:“苏壮士,不,展鹏哥,妹妹仰慕你豪侠仗义,愿与你永结同心,只是,不知哥哥......?”
“哥哥今生愿与妹妹在一起。”
“哥哥......”
“妹妹......”两颗心渐渐靠近,融化。
远远站着的刘三宝,这一刻,看两对恋人各诉情怀,羡慕又无奈。
众人又说了些暖心的话,这才依依不舍,洒泪而别......
06
光阴易过,弹指五载。贺瑶筝虽望眼欲穿,却咋也等不来柳云泽的丝毫音讯。春红也在翘首盼望她的苏展鹏。
老夫人多次苦劝女儿:“瑶筝啊,看来柳郎凶多吉少,信也不见一封,何必这样苦苦等待?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寻一家好人家了。”
“娘,你都说了多少遍了?女儿相信云泽一定会回来的。”看她如此执着,老夫人也只好摇头叹气。
一日,有同乡自京城做生意回,报说:柳云泽中了武状元,亲眼见的那日披红戴花跨马街头甚是威风。没几日便招亲做了驸马。苏展鹏也做了将军。
绣楼上,两裙钗闻听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说什么‘郎行天涯心不变’分明是贪恋富贵抛红颜。”
“千般思念随烟去,万般痴情化作尘。”
“万念俱灰心已冷,倒不如,悬梁自尽一了百了。”贺瑶筝泪眼婆娑,忽然,“哧啦哧啦”把床单撕成数条结成绳索准备悬梁寻死。
春红一惊,慌忙拦住,哭劝道:“小姐啊,你可千万不能寻短见啊!你走了,老爷太太怎么办?似这样,岂不便宜了那柳云泽?”
贺瑶筝仰天长叹:“唉!一片痴情对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春红姐,你说,他们为什么这样对我们?
“......"
二人悲悲切切,哭得天昏地暗。早有人报与老爷太太,老太太赶紧上楼百般劝慰。
越数日,地方匪患骤起,一支官军奉旨征剿,连连奏捷。百姓欢喜。
这日,贺瑶筝主仆正在绣楼,忽听门外远远有人高声喊道:“喂,贺府听了,要你府红毡铺地,芦席罩顶,迎接剿匪无畏大将军柳云泽过府喽。”
春红道:“小姐,你听,想必是柳公子荣归故里,专程前来看你的。咱们还是快快下楼,迎接他吧。”
“哼!说什么专程来看我?指不定此番他正带着那个狐狸精来羞辱本小姐也未可知。还是呆在这里,省得招没趣吧。”
春红不再言语。
不一时,鼓乐响起。有人急急跑上绣楼,“小姐,老爷叫你速速下楼去迎柳公子,不,柳大将军。”
贺瑶筝倔强道:“我就不!”
“难不成让大将军亲自来请?”
“这.....?”
“走吧!小姐。”春红不容分说拉着贺瑶筝下了绣楼。
二人来到前厅,贺瑶筝的目光恰与柳云泽相遇,一脸揶揄,道:“啊?柳大将军,恕小女子迎接来迟。我观柳大将军华服锦衣,气宇轩昂,春风得意,不与公主京城享福,屈驾贺府有何贵干啊?”
一番话,说得柳云泽面红耳赤,慌忙离座,施礼道:“小姐这话真真羞杀云泽了。听小姐话里有话,想是误会我了。那日,我随苏兄来到白云寺跟他师父习练功夫,三载寒暑历尽辛苦,学成了十八般武艺。一同去京城考取功名,我考了个武状元,苏兄考了第三。当今圣上要招我为驸马,我只得洒泪跪明圣上,说我曾与你缘定终身至死不离不弃,圣上闻听不再强勉。这次地方匪患乃是徐耀虎父子串通作乱,我等受命将其一举歼灭,从此以后,父老乡亲再不受匪患之苦了。”
苏展鹏趋前,道:“小姐,云泽所说句句是真。”
一霎时,贺瑶筝愧喜交加,万般思绪泪做雨,“云泽哥,是我误会了你啊!五年光阴,寒来暑往,你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都在想你啊,可你......?”
“小姐不必难过,云泽身负皇命东征西讨,哪有空闲时间与你鸿雁传书......都是我不好......”柳云泽拭泪,道:“瑶筝妹妹,春红姐姐,今日得空,我和苏兄专程回来,一来看望你们,这二来嘛......”面红耳赤欲言又止。
“这二来......?”贺瑶筝不懈。
苏展鹏笑笑,“云泽和你,我和春红,双双洞房花烛。”贺瑶筝、春红闻听,一脸红霞,喜泪泉涌。
柳云泽起身拱手,道:“贺员外,不,岳父、岳母大人,这事啊,还得请您二老费心操办,您看?”
员外贺修业捋须,哈哈大笑,“今日仓促,那就明日拜堂成亲!”
“岳父大人,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贺母道:“亲戚也来不及通知,这?”
柳云泽手一挥,朗声道:“苏兄,可令军马人等带家人快去请亲眷。”苏展鹏领命下去。
贺府一阵忙乱:搭喜棚,请狮子,贴喜联,忙宴席......
不一时,贺府亲眷都到。柳云泽贺瑶筝、春红苏展鹏两对新人一身新衣,披红戴花,手牵手步入了喜棚。
就听婚礼主持高声道:“良辰已到,柳云泽贺瑶筝、苏展鹏春红两对新人奉婚典礼现在开始。鸣炮奏乐。”
爆竹震响,鼓乐喧天。
“新人拜天地!”
“拜父母!”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两对分别被人簇拥向洞房走去。
突然,一队人马踏尘而来。“皇上有旨,剿匪无畏大将军柳云泽接旨。”
柳云泽一愣,反身,慌忙跪倒,“臣柳云泽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见状纷纷跪倒。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倭寇近来屡犯我东南沿海,烧我渔船,抢我财物,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朕已命江南巡抚曹文衡挂帅剿倭,令你为副将,即日出征,不得有误!”
柳云泽跪谢圣上,收了圣旨,起身,道:“公公,柳云泽定不负圣命。只是今日新婚,能否容后三日出征?”
“其情可原,圣命难违。还是速速整装出征去吧。”公公说完,上马,众人扬鞭绝尘而去。
柳云泽无奈,转身面对贺瑶筝,道:“瑶筝妹妹,对不起,又要离开你了。”
贺瑶筝深情凝望着柳云泽,道:“云泽哥,说什么呢?你我恩爱天长地久。眼下,杀倭寇事大,你就去吧,妹妹等你凯旋。”
苏展鹏拉着春红的手,“春红,你在家要多陪陪小姐。等打败了倭寇,我回来接你。”
春红一汪秋水,“哥,放心走吧,我和小姐等着你们归来。”
众人恋恋不舍,泪语道别。
“驾!”人马催动,一路尘烟,直向远处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