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冲天,浓烟滚滚……消防车的尖叫声,在这个夜晚格外的刺耳。
2005年的一个冬夜,广州某市镇上的一个小型服装加工厂的仓库突然起火,蔓延到车间,整整烧了一个小时。所幸宿舍不在一块,没有人员伤亡。
酷哥两手插在散乱的头发里,身子靠着墙壁慢慢的往下滑……
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吗?他抬头看着面前的这片狼藉,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车间里的近百台电机车被烧得只剩骨架,如悚然的骷髅头。湿淋淋的地上,玻璃渣子泛着阴森森的光。天花板上的水沿着黑乎乎的电线滴落……
就一个夜晚,整个车间变得面目全非。
昨天的酷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美丽的妻子,为他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公主。
酷哥是湖北人,家里特别穷,兄弟姐妹多,连饭都吃不饱,上学就更谈不上了。14岁时他跟着村里的叔辈,外出打工,来到了广州。
那时广州的服装加工业是野蛮式生长的。你只要会裁缝,不愁没饭吃,不愁赚不到钱。
酷哥很是聪明,进服装厂后,从一个门外汉变成全能型技术工。制版,烫台,裁剪,缝制成衣,手工艺……衣服的制作工序,每一道他都做得漂漂亮亮。
他不怕吃苦,别人不愿意干的活,他总是满脸笑呵呵的接下。帮老板送货去服装市场,跑服装辅料市场拿配件,骑三轮车去布料市场拉面料……
20岁的酷哥邀上堂哥,拉上几个老乡,买了10台二手电动平车,租了个一百多平米的小平房。简陋的服装小作坊就这么诞生了。生意红红火火,一年下来,堂哥分到了比打工多几倍的钱,老乡们觉得跟着酷哥干,有奔头。
他的生活就像逗号,后续更精彩……
第二年,酷哥扩大生产。堂哥不愿意,闹掰后,各干各的。
酷哥风风火火地动起来。厂房变成一千多平米,近百台电脑机车陆续装起,员工宿舍收拾得干干净净。
两年的时间,酷哥从穷人劲升为富人。
堂哥经历两年沦为穷人,时不时去酷哥那借钱,不借还会骂骂咧咧。
酷哥建了大房子给父母住。
酷哥娶了村里最漂亮的姑娘。
酷哥是村里的榜样。
酷哥做了爸爸了。就在昨天,女儿的第一声啼哭,昭示着他的日子过成了圆满的句号。
有时老天也嫉妒他人太过圆满的日子。
接到消息赶到厂里的酷哥,傻眼了。熊熊大火,要能使唤到孙悟空就好了。
一场大火,他来不及去深究因何而起。他要面对的是善后。(酷哥的堂哥从此再没来借过钱,因为昨天酷哥直接拒绝了他要借5万的要求。)
厂,烧了!工人,散了!所有成衣化为灰烬。工人工资,布市场的货款,商家的预付款……这些都需要钱支付哪。
酷哥变回了14岁那年的穷孩子。甚至更穷。
那时只有一个人,一身衣。现在有老婆,有孩子,还有一身债务。
生活甩了酷哥一个大耳光。广州的创富神话成了泡影,就此画上句号。
生活是逗号,不可能就这么完了!妻子、孩子是酷哥必须前行的理由。何况那么年轻就做过了老板,他还没到向生活低头的年纪。
2007年,酷哥和妻子走出杭州火车站,此时身上仅剩300元,那是全部家当。
酷哥塞给妻子两百元,送她投奔老乡的足浴城做学徒。他揣着一百元,在天桥下和流浪汉挤了一夜。
他在一大型服装厂工作半年,做了车间主任。
有天酷哥对老板说:“老板,您找好接替我工作的人吧。”
“为什么?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提出来!”老板很是诧异,眼前的年轻人内敛沉静,做事有条不紊,工作负责,不让人操半点心,他以为他会一直干下去,何况待遇也不差。
“在您这,工作很舒服。可是我要翻身做回原来的酷哥。在您这可能做不到。”
酷哥花3千元,置办了一台三轮车,悠游在西湖边上。是拉游客观光的车夫,也是介绍风景的导游,还是卖旅游产品的中介。
他的普通话越来越溜,回头客越来越多,商店的老板都喜欢他的实诚。
晚上回到鸡笼似的出租屋,不管多累,他都要把腰包里的钱掏出来,5元,10元,20元,50元,100元,一张一张,清理的整整齐齐,分类放好在床底下的小木箱里,那里有他的一个梦,一个做老板的梦,小老板都行。
第一个月,他赚到了2万4千多块,一个人,一台三轮车。
他在出租屋里电话妻子:“妮儿,你猜我这个月挣到多少?”
“多少?”
“妮儿,两万多,2万4千块耶!”
“你骗鬼去吧!”
“真的,是真的!三个月后,我要送你去读书。”酷哥很帅气的替老婆安排三个月后的去处。
酷哥很低调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就像那不起眼的逗号。
三年后,在杭州某处,一个足浴中心开业了。老板娘是个美丽年轻的女子,她叫妮儿!足浴中心人来人往,口碑极好。
又过三年,足浴中心,在杭州的巷子深处,开了一家又一家,你若去问,老板是谁呀?他们定会告诉你,老板娘叫妮儿。
酷哥这会在接妮儿回家的路上。女儿,儿子正在大房子里等着妈妈和爸爸一起晚饭呢。生活如此美好,就好似圆圆饱满的句号。
2017年10月的这天,杭州起风,携带着微凉的雨,有点冷。跨过秋季,今年的冬,比往年来的早些。
我站在风中,一辆黑色的本田小车在我身前停下,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下车,眼睛里带着笑,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接过我的行李,放在车后备箱里,然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欢迎女士乘坐酷哥滴滴快车。”
我的心,暖起来!初冬没有那么薄凉了。
酷哥告诉我,所有的难,都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虽然不想接受,却无法拒绝。
来了,迎接它。然后它会变成你想要的模样。
我很想问问酷哥,开着滴滴车,现阶段,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生活中的逗号是继续折腾,还是仅限于眼前折腾?
生活里的句号,是如今的安稳平和吗?还是在思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