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

        不过春天还有好多可吃的。屋后的榆钱屋东的槐花。诗上说:“桃李罗堂 前,榆柳荫后檐”“花谢花飞花满 天,红肖香断有谁怜。柳丝榆荚 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到了暮春,谢了春红,正是榆钱挂满树梢,槐花飘香季。榆钱与槐花可正是我家的美味小吃。

我家的小厨房是堂屋东边的一间小屋,比堂屋低一米多,站在厨房顶我能探身扒住堂屋的屋檐,身子尽量往上抬,到胸脯,用力使胳膊撑住屋檐,腿往上抬,脚勾住 屋檐,身子往上缩,大半个身子便悬在屋檐下,这样再一用力,就能上到堂屋的屋顶。母亲在屋下不时地唠叨:“小国子,慢点,小心点。”注视着我看我上了屋顶,放心是喘口气,在一个长长的竹竿上绑起一个铁勾,踮起脚跟,举起来送给我,我小心地趴在堂屋的屋檐上,探手取了勾子,往上慢慢地拉起。

先的钩槐花,槐花一串串的,一个个如饱满的风帆,排列得很整齐。那黄黄的娇嫩的花蕊,被花苞小心地呵护在怀里,好母亲在我小时抱在怀里一样。白色的花苞安静地看着,有的微微地笑一点口,有的矜持地紧紧地抿住嘴。那些点缀在绿叶间的一串串槐花如一缕缕瀑布向下倾泄,风过处,便如风铃一样摇动,摇曳着起伏着。那榆钱白白的,圆厚如铜钱,中间稍鼓,也是一串串的,飘扬着芳香。

风起时,老的榆钱干干 的,中间的种子更加显得大。那榆钱便如柳絮因风起,有的飘转沉塘坳,有的落在下面的土地上,地面上的白白的一片,如盐泽一般。等候下雨的时候,它们便萌发成小小的嫩芽。生生不息。近的我用手先撸下来,塞往口里,槐花是清香稍有点苦,生吃不宜太多,否则腮腺要肿的。榆钱则可以尽兴吃,甜甜的,嫩嫩的,滑滑的,还有一些清得。

吃饱后我就用钩子拧下带有很多槐花与榆钱的树枝,转几圈,听“啪”一声枝断,再用力一扯,那一串串榆钱与槐花连同树枝落在地上,母亲便在地上把槐花与榆钱撸下来,放在身边的小筐子里,我们不多时就弄了一大菜篮子。母亲便会喊我下来。我把竹竿仍下地,从堂屋屋顶上跳到厨房上,然后从厨房的梯子上小心翼翼地往下下,母亲在下边稳稳地扶住梯子。

      到中午做饭时,母亲用干面把榆钱拌匀,放在篦子上蒸。至于槐花,母亲总是把它与面粉搅拌成糊状,然后用油煎得泛黄,放在锅内的沸水里煮。饭好时,榆钱醮点蒜,清香可口,那槐花汤润滑爽口,还带着槐花的芳香。真是难忘的饮食。我往往吃一碗面拌榆钱,喝两大碗槐花汤,喝得小肚子圆圆的。

春风催荣了万物。当春风温暖地让我彻底脱去冬衣的时候,那香椿也就该发芽了。香椿树,亦称:“椿树”,楝科,落叶乔木。早春生嫩芽,我四叔家有一棵高大 的香椿树,长得枝繁叶茂,覆盖了四叔家的大半个院子,荫蔽了大半个屋顶,高高地耸在空中。树杆高大挺拔,有胶汁,树皮是呈黄绿色,有片状裂纹,春天发芽秋天落叶。椿芽,也叫椿巅、香椿头,是香椿树的嫩叶尖,含极丰富的营养

我最爱吃香椿芽,总是一天三遍地看着房角那棵香椿树发呆,真想早日拿着钩子扒下嫩嫩的芽子吃个够。可我急,树不急,整日挺着干枯的枝桠在蓝天中显着它的沧桑与稳重,迟迟不吐芳香。终于到了春季谷雨前后,不出几日,香椿芽开始茁壮生长。一个灿烂的午后,忽然在和风中嗅到了丝丝清香。

迫不及待地跑到树下,踮着脚尖,寻找蓝天中闪出的那些暗红。找到了!一簇簇短短的芽子,不知何时已经在干瘪的枝尖绽开了笑脸,从高至低,错错落落地像是给这位老者扎上了灵动的蝴蝶结,将积蕴一冬的热情完美释放在这个春天里了。那嫩嫩的芽子,被阳光穿透成靓丽的紫红,闪着淡淡的油光,在湛蓝作为底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温情,一时间觉得香椿芽就是春天,春天就只有香椿芽。

已经长成了小丫头的冲天小辫。竖在房角的长杆终于派上了用场。用铁丝弯成一个钩,绑在长杆上,就可以去扒那些垂涎已久的香椿了。站在房顶,长长地举起杆子,将那些可爱的芽子引入铁钩里,然后猛地一拧杆把儿,只听脆脆地“叭”一声,一簇香椿就应声飘落了下来。不一会儿,香椿已散落一地。

    于是,便怀抱这些香椿,吵着让母亲给我做着吃。母亲心灵手巧,把香椿芽与香椿叶变成多样的美食。母亲对我笑着说:“椿芽被称为“树上蔬菜”,最好吃的就是它的嫩芽。可好吃了。香椿芽伴豆腐,再滴几滴香油,可以待姑奶奶哩。”

母亲喜掐取嫩芽,炒蛋用以香油拌豆腐。香椿叶厚芽嫩,绿叶红边,犹如玛瑙、翡翠,香味浓郁,营养也很高,母亲先是把这些香椿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择好、码好,然后洗净,放在盆里用温水加盐腌一下。

这时,母亲就可以腾出手来准备面糊了。在碗里打两个鸡蛋,放入适量的面粉和水,搅匀,直至能在筷子上拉出丝就可以了。给我炸“香椿鱼儿”吃。烧开油,取出腌好的香椿在面糊里裹一下,迅速放入滚烫的油锅里,只听“吱啦”的一声,那个裹了面糊的香椿,顿时翻滚着膨胀起来,成了焦黄颜色。

一直站在旁边的我,早已被锅里的香椿鱼儿惹得大咽口水了。一出锅,就用手抓起来吃,烫得我直跺脚摇手。母亲乐了,拿出碗盛好递给我。我便乖乖地坐在灶前,稀溜稀溜地吃了一些,香嫩清爽还很焦脆。真是太好吃了,便捏起一个放到母亲的嘴里说:“太好吃了,母亲 你尝尝。我端给父亲也尝尝。”说着端着碗快步跑到父亲身边,让父亲吃。父亲高兴地捏起一个,放到嘴里连说“真好呀,真好吃“父亲吃了两个,看我吃得那么开心,幸福地笑了。我对父亲说:”香椿怎么那么好吃呀,人们怎么那么喜欢香椿呀。“

很有学问的父亲笑着拿过一个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椿“字指点碰上对我笑说:”你看这个“椿”字,是木和春的合体,两个字都有新生的意思,你看,刚发芽的椿芽采摘两天后又会发芽,木逢春又发芽,人们便认为食用椿芽后,能让自身恢复活力,延年益寿;俗话说“常食椿巅(椿芽),百病不沾,万寿无边”你说香椿好吃不好吃呀?又那么好吃又能长寿,谁不喜欢呀。“我一听,吃得更带劲了,吃到到肚圆,抹一把嘴上的油,跑着玩去了。等回来,又会吃上一大碗。

      一茬一茬的香椿吃下来,夏天已近,香椿已不能用来炸着吃了,我对香椿的热情也淡了下来。可母亲却去摘那些稍微嫩一些的叶子,切碎,晒在太阳底下,说是晒干后还可以吃。稍老一些的香椿叶,母亲就洗净放在咸菜缸里腌成咸菜,我们的咸菜缸是个聚宝盆,是全家人一年来的菜篮子。

春天里的一些苋菜,马蜂菜,秋天里的胡萝卜、辣萝卜芥菜疙瘩、芥菜樱子。

特别是还有夏天里的西瓜翠衣,在农村的集市上,用绑着长绳子的铁钎子穿插起一块块西瓜皮,撸下,用绳子串起来,一个集市下来,能串成一人多高的西瓜皮。我们回家来,把别人啃过的西瓜皮洗净,用刀把里面的红瓤与外面的硬皮小心地削去,别剩下那薄薄的翠绿的西瓜翠衣。放入咸菜缸里一腌,味咸中带甜,一咬上去,脆脆的,如我的在田野里挖的然后腌制的野洋姜,可以度过一年的饥荒。

母亲说:“年好过春难熬。我们把香椿叶与这些野洋姜和西瓜皮放到一起腌起来。后来都是我们的菜哩。腌好后,把芥菜叶子和香椿叶子切碎,放入锅内的笼秕子上一蒸,好听懂得很哩。“我不信,这怎么吃。炎炎夏日,母亲便取出那些干香椿,放在锅里用油炸一下,然后拌在黄瓜丝里,放上醋,浇在凉水浸过的面条上,一碗清凉喷香的凉面吃过,夏日的炎热一下子就在香椿的清香消失了。这种干香椿只要保存得好,可以吃一年,直到又吃上那暗红的嫩芽。

      母亲知道我爱吃香椿,因此总是在春天里给我带来嫩香椿芽,有的嫩到可惜,可母亲却说这样的才好吃;过几天又会捎来一大包干香椿,于是我就一年都能吃到香椿了。生日长寿面里,浇上油炸香椿,那味道真是特别透了,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珍藏在香椿里的春天的味道。

《浮 士红尘》第十章  度荒还须度荒菜

            母亲说:“年好过,春难熬呀。春天正是一年中青黄不接的时候。粮不多油也很少呀。真是一年的度荒时。度荒还须度荒菜呀。”母亲所说的度荒菜就是立春后的可吃的田野里的野菜。当时正值经济困难时期,我们农村在乡下的 一日三餐都十分简单。为了节约粮食,也为了丰富餐桌,上课之余,我与小伙伴们三五成群地在野地里采集野菜。那时的春天,原野上的野菜种类很多。因而挖野菜但是我们儿童时的重要项目。不过,童年的记忆总是经过岁月的过滤,总是沉淀下浪漫的亮丽,那苦涩的岁月也打下暖色的底色。过时的挖野菜其实是一件快乐的事。第二天一大早,二羔便约我到田里去割春草。吃过早饭,人们便走到田野,背着背筐,手里拿着铲子,在田野里撒起了欢。

        春天的田野真好看,也让人舒畅。春天风是温暖的,吹在身上让人懒洋洋的,”吹面不寒杨柳风“如母亲的手抚摸着你。吹皱了一池春水,还”二月春风似剪刀”裁出了柳芽,还把剪刀按在春燕的尾巴上随着燕子 的斜飞轻点水面,荡漾起一圈圈的涟漪。我与二羔拿薄薄的瓦片比赛着看谁滑得远,那瓦片顺着我们斜斜的力道,在水面上飞快地跳跃 着一路向前飞滑,如飞鱼一样在水面上绽开个个美丽的水纹。走到田间,草色绿绿的,草软绵绵的,厚实的草甸,躺在上面,看着云洁净地如棉絮,自由地云卷云舒。男孩子是好动的,在草甸上学着电影少林寺里武打镜头,打几趟拳,踢几趟腿,惊得草丛中的蛐蛐停止了歌唱,从草丛中掠飞过一两只小鸟。

      放眼看春天的原野,春天一旦跨到地平线这边来,大地便换了一番风景,明朗又朦胧。它日日夜夜散发着一种气息,就像青年人身体散发出的气息。清新的、充沛的、诱-惑而撩人的,这是生命本身的气息。大地的肌肤--泥土,松软而柔和;树枝再不抽搐,软软地在空中自由舒展,那纤细的枝稍无风时也颤悠悠地摇动,诏唤着一个万物萌芽的季节的到来。湖水因为春潮涨满,仿佛与天更近;静静的云,说不清在天上还是在水里……

我最欢喜田畔的杨柳,尤其欢喜初染鹅黄的嫩柳。每逢早春时节,看见苏醒了的杨柳枝上挂了细珠,带了隐隐的青色而“遥看近却无”的时候,我心中便充满了一种狂喜。我们爬上树,在树枝上撸那嫩嫩的柳芽,那稍微嫩黄的如米粒一样的柳芽,用热水一焯,用盐水一拌,味稍苦去清爽,可消内火哩。我心中似乎只知道春,常常在说:“春来了!不要放过!赶快设法招待它,享乐它,永远留住它。”别的三季在我都当作春的预备,或待春的休息时间,全然不曾注意到它们的存在与意义。二羔是个很有见识的小孩子头,他知晓认识很多能吃的野菜。

    我们走进田野开始挖野菜,忽然我眼前顿觉一亮——一株娇嫩淡绿的蒲公英,眼前这株蒲公英固守一处,春日里,清晨的阳光已经流泻出丝丝暖意,阳光下的这株蒲公英,细小的叶片正闪烁着淡绿柔美的光晕。日渐壮硕的叶片在清晨的阳光和露水里晶莹闪烁铺展着锯齿般细小的叶片正朝我微笑呢。我拔它出来。仔细观察。是一颗极平凡的卑微的小草,高30多公分,茎直立,粗壮,具条棱及绿色或紫红色色条,多分枝;枝条斜升或开展。全株被白色疏软毛,含白色乳汁。根出叶铺散,呈莲座状,叶片倒卵状披针形或线状披针形,长约15cm,宽约5cm,大头羽裂或羽裂,袭片三角形,全缘或有数齿,顶端稍钝头或尖,基部渐狭细成柄,无毛或有蛛丝状细软毛。开着舌状花鲜黄色的花,花茎比叶短或等长。二羔说:“这叫婆婆丁,可以吃哩。味苦中带点甜。听人说,它还可以消肿哩。”我看着这颗婆婆丁,心中却想象出它一生的画面:夏日,绿肥红瘦之际,又要将栉风沐雨培育出的无数种子散放出去,让它们带着自己的梦想,飘向海角天涯。仲夏,蒲公英的花盘开始脱落,形成了一个洁白色的绒球,不消几天光景,阵阵微风之中,洁白的绒球飞出无数张“小伞”,飘向空中,借着风力飞向遥远的天际…它都要熬过严酷的隆冬,待到春风骀荡之时,率先破土而出,在无人问津之中绽放属于自己的美丽。我把婆婆丁放入菜蓝中继续挖野菜。又找一兔儿萱,青色,叶披绒毛,锯齿状。放入口中,味酸酸的。还找到一种叫苦苦芽,也叫苦力芽春季出芽最早,它到处可以生长,耐旱耐涝,我放入口略带苦味,嫩绿柔软,清润细腻,回味香甜。我对二羔说。这种野菜真奇妙。吃到嘴里苦苦的,接着是入心的甜,是一种香甜的感觉。奇妙的野菜,奇妙的感受,呵呵,苦尽甘来,来尝一尝。“二羔吃一颗说:”采来后用开水烫过,再用冷水投洗,然后蘸酱凉拌吃。传统吃法是凉拌着吃。“不过我们挖的最多的是马蜂菜,也叫马齿苋,全株无毛。茎平卧,伏地铺散,枝淡绿色或带暗红色。叶互生,叶片扁平,肥厚,似马齿状,上面暗绿色,下面淡绿色或带暗红色;叶柄粗短。花无梗,午时盛开;苞片叶状;萼片绿色,盔形;花瓣黄色,倒卵形;蒴果卵球形;种子细小,偏斜球形,黑褐色,有光泽。这种野菜我们吃得最多,也最容易找到并且量很大。不大会儿,我们就挖了多半篮子。这种野菜可以用油盐拌匀,摊到面饼里,可以做很美味的菜饼哩。

        我们还喜欢挖荠荠菜为十字花科荠菜。荠荠菜根白色。茎直立,单一或基部分枝。基生叶丛生,埃地,莲座状、叶羽状分裂,不整齐,顶片特大,叶片有毛,叶耙有翼。茎生叶狭披针形或披针形,基部箭形,抱茎,边缘有缺刻或锯齿。用热水一焯,可以包水饺或炒蛋吃哩。当然鸡蛋那么珍贵,只能用点油盐干炒着吃哩。还挖到一种野菜叫灰灰菜。菱状卵形有时嫩叶的上面有紫红色粉,下面多少有粉,边缘具不整齐锯齿;叶柄与叶片近等长。可以用面拌着蒸着吃,很当饭。很快我们挖满一大篮子欢快地回家。

    但不久却传来噩耗,传来二羔的死讯。据说他与如峰骑着自行车到梁山去贩卖瓜。在路上被一辆解放牌车的后斗挂住自行车的竹篓,裹入车轮下,头被车轮辗压。如峰失魂落魄地急急回家报讯。家人把他拉回来。他一家人哭泣很悲。但因为没娶亲,按农村的习俗,他还没成人,不能放族林的。因而只能草草入葬。他母亲给他置办了一身新衣鞋,他母亲把别人都赶出去,关上门,一个人悲泣着为他清洗身体,全身一寸寸地清洗,一遍遍地擦拭。很细致,不肯放过一处。清洗了个把钟头,清理净他的身体。人们才把悲伤地不能自持的二羔母亲搀扶出来,穿衣抬入一领薄薄的棺材。几个族人抬起棺材,没有哀乐,没有灵棚,有的只是他家人的悲伤与家人的悲号,有的只是我们对未成年的小伙伴的哀痛与对他往日美丽的回忆,有的只是乡亲们对他的惋惜与对肇事司机的痛恨。就这样,他被悄无声息地默默地埋在田野的空旷的土地里,孤坟一座,薄土一堆,灵幡在冷风中飘扬,萋萋衰草陪伴,冷风苦雨在他的坟前悲旋。过了没多久,人们便把他淡忘,只留下淡薄的记忆。但他在亲人与我们这些小伙伴们的心里永远留着他态度很温和,转着机灵鬼点子小眼的旧影,永远沉淀着他带给我们带来快乐的生活剪影与坏坏的笑。。。。。。。。是呀,“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亲戚或余悲,他人亦歌。”愿他在天国里永远快乐。

《浮 士红尘》第十一章 放牧

      春天一旦跨到地平线这边来,大地便换了一番风景,明朗又朦胧。它日日夜夜散发着一种气息,就像青年人身体散发出的气息。清新的、充沛的、诱-惑而撩人的,这是生命本身的气息。大地的肌肤--泥土,松软而柔和;树枝再不抽搐,软软地在空中自由舒展,那纤细的枝稍无风时也颤悠悠地摇动,诏唤着一个万物萌芽的季节的到来。溪水因为春潮涨满,仿佛与天更近;静静的云,说不清在天上还是在水里。村庄内横着几百户人家,都是有着低矮土屋,柴门低墙,远看青山横斜,村东一条小溪如带,绕着小村潺潺流过,屋前柿树枣树桃树梨树罗列堂前,屋后是榆柳槐树荫蔽着屋后的屋檐。都开满了花儿赶趟儿,你不让我,我不让 你,枣树开的花红艳如少女娇艳的唇,桃花粉如霞,红如花,白如雪,花间蝴蝶翻飞,嗡嗡是闹着,蜜蜂穿飞在花丛中勤劳地酿蜜。闭了眼,却让我们小孩子想象着秋天挂着的枣儿梨儿,风过处,花谢花飞花满天,桃李榆荚自芳菲,桃花梨花随风起,飞过墙头落到外边荡着秋千的小女孩的身上,随着女孩的银铃的笑声落在屋外流水里,流水绕着芳甸送走落红。堂前花儿姹紫嫣红开开遍,都付于屋舍俨然,平旷的原野,原野 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阡陌交通, 鸡犬相闻。 村中人往来种作, 男女衣着, 都是布衣素面。 黄发垂髫, 怡然自乐。在大自然和生活的玩中中,总是怀有一种朴素 的情感,总是葆有一颗平常心和永不褪色的童心。我总是感觉我的玩,是获取知识、增长才干的钥匙;我的玩,是塑造性格、丰富情感的向导。玩中有学问,玩中有智慧……

        早晨,整个村庄都在沉睡中,突然,一阵轻敲窗户的声音惊醒了我,“小雪。” 一个声音在窗外轻轻叫唤道。是我的隔壁邻居小习!我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打开窗户。我简直无法相信我看到的一切。虽然早上,但因为是春天,黎明前的亮光已足让我知道我不是在做梦。小习七八岁,戴着黄军帽,帽子上捌着一个红五星,帽子很大,是他哥哥当兵留给他的,扎着一根皮带,胸前肥大的灰色土布褂子上戴着一陶瓷的桃子般大小的圆形毛主-席-像章,裤子拖拉到地,脏兮兮地有点卷边,脚上蹬着一双略显大的黄色胶鞋。这是那时最时尚的穿戴,很是让我羡慕。他比我大一岁,但长得比我高半头,有一米六多,是我们这一 片小孩子的头儿。粗眉大眼短平头,眼睛总是骨碌碌地乱转出很多鬼点子,粗腿粗胳膊孔武有力,手脚灵敏如猴子,鼻子尖挺厚嘴唇,小巴总是傲然倔强地坚挺着。他接着声音响亮地说:“吃了过早饭我们去放牧。你放羊我放我家的大白马。”说完猫儿一样悄无声息地跑了。我赶忙起床,母亲已把早饭做好,我拿起玉米窝头就着老咸菜萝卜,喝着玉米红薯汤。吃完用袖口抹了一下嘴巴,赶起我家的六只羊,吆喝着出票到了村外溪旁的那一片草坡。草嫩嫩的绿绿的,平铺着如一片绿色的地毯,我把羊儿散放在一片水草丰美的地方,在草地上踢几趟腿,打几个滚,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云卷云舒,看燕子斜飞在溪面点水,看蜻蜓在水草尖摇摇地立着,看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坡随风起涟漪,听着芦苇荡起野鸭子扑棱棱地不时飞起的呱呱乱叫,还有那声音时高时低的不知名的水鸟的鸣叫,还不时地被 小溪里跳尾的鱼儿吸引着。不多会儿,小习正骑在一匹漂亮的白马上正向这一片草地奔驰而来。小习高声喊:“你想骑的话就赶快跑过来。”小习是我们中间年龄胆子最大的人。我最早的记忆就是关于马的记忆,我的第一个愿望就是骑马。而我们村中生产队里的马很少,他是牵的生产队里的马来放牧。小飞坐在马上,看我走近,伸手把我拉了上来。我们在马背在,让马慢慢地在草坡上跑。空气无比清新极。骑在马背上奔跑的感觉真是爽极了。

      “小雪,坐稳了。”小飞提醒我,然后,他双腿用力一蹬马的肚子,喊道:“驾!”白马后腿站立,前脚扬起,长嘶一声,然后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蹿了出去。马穿过田野,跨过灌溉沟渠,向乡间公路跑去……我们跑了一圈又一圈,马和人都大汗淋漓。    太阳就要升起来了,“我们下马吧。让马好好地吃草。”小习说。

    我们下马来,我把我的羊儿用石子圈集一块。羊儿很听话也很温顺,在绿色的草坪上如一片片的小小的白云慢慢地飘。小习走近我,对我说:“你得一年才能会骑马。”我说差不多吧。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只鸟儿,问他“这鸟儿怎么了?”小习说:“它受伤了。”然后我们坐在草地上,我看他专心地为鸟儿的翅膀上涂药。

        过了一会儿,小习为鸟儿治好了翅膀,他站起来,用力把小鸟抛向天空。小鸟努力拍打着翅膀,几乎要掉下来,但最终,它还是飞走了,而且越飞越高,越飞越稳。

        然后我们拿着竹竿在草地上寻找青蛙,草地旁边有小溪,因而小溪旁边的的青青的草丛里有很多青蛙。青蛙在夜间是很好逮的,用手电筒一照,它们便什么也看不到了。轻轻用手握住它们,然后往蛇皮袋子里一放,一只青蛙就捉住了。夜间听取蛙声一片,稻花香里正预示着今年的丰年收成。顺着蛙声来捉,很快便捉很多。

但在白天,青蛙敏锐地在竹竿碰触时,腾跃而起,有时跳入溪中我们便无可奈何,跳到岸上,小习便腾闪跳跃,有时便能用他的褂子蒙住。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捉了四五只。我便拾干柴,小习就整理青蛙,他轻巧地捉住青蛙的头部,顺手用力往下一撸,把青蛙的皮撸去,再轻轻地一折,肥嫩的青蛙大腿便有了。

我们架起火,那青蛙大腿在欢快的火苗上滋滋地响,很快便飘散来那诱人的肉香,令我馋涎欲滴。等到肉外面烤得焦黄时,我们取下大快朵頣。吃完青蛙便趴在草丛里看青蛙捉飞虫。我们默不作声,青蛙绿色的皮肤,与绿色的草丛混在一起,那伪装色真是很难辨别,看到飞虫飞近,青蛙便一个蛙跳,伸出它长长的带着分叉的舌头,飞快地粘住飞虫,卷入口中。

然后再等待下只飞虫。正看得尽兴。一尾鲤鱼”泼喇“一声,跳尾腾出水面,用力太过,“啪嗒”一声,恰好落在小河环绕的一个草甸中的一个小坑中。我飞身奔跑过去,身上的衣服与鞋子都湿了。我才顾不上呢。

伸手用力摁住,兴奋地对小习说:“摁住了。摁住了。接近二斤大呢。快过来。”小习应声:“用死劲摁住,别松手。”我使出吃奶的劲把鲤鱼往泥里按,拼命的用尾巴拍打,把我的胸脯打红了。

小习说话间,已来到我面前,脱下小褂子连鱼带我的手盖住,他一只手摁住鱼,一只手扣住鱼的腮盖,那鱼在小习的手中茫然地打着尾巴。一看锦鳞红尾,有两尺长,二斤多的大鲤鱼。我们欢呼着,把鱼带回草坡的一片小水汪里,看着鱼儿在水中游。

        太阳已爬到头顶,已到中午。我们便放牧归来。我牵着马,小习赶着“咩咩”叫的羊儿往村中走去。村中的在西藏当过汽车兵的张洪桃笑着说:“你们看,小国拉着一个火车头。”

一个八九岁大的孩子,拉着一个小火车头?有几个村中的人儿便往这边看。火车头——这是张红桃给白马起的名字,因为它的身体比一般黄牛要庞大,在田间并不显示得,等它走上了村中的小路,对面遇见,就觉得它格外大,格外重,格外笨,真的像一个小火车头了。

白马的鼻子里还发出气咻咻的声响,同火车头停下来的那个情景,可算毫无二致。我是那么小的小男孩,脸圆圆的,个子一米多,,我的模样,我的服装,和这个水牛比照起来,一个在前头,一个在后面,谁说不像拉着一个小火车头呢?那匹白马,走走歇歇,好像意犹未尽;我背转过来退着步子走,仿佛听它的便,很有耐性似。念家的心切,急着还要与小习一起煮鱼吃,马却不慌不忙地,并不随随便便就让这个牵了回去。

    太阳的光暖暖的,把我们的影子照得只有一尺长,时而叠加在马儿的影子里。羊儿在前面咩咩地叫着欢快地跑,小习手里高高地扬着摇尾的鲤鱼,头稍扬着,如得胜归来的将军。村中的人便很快围转到小习身边,询问是在何处怎么捉住这么大的鱼,还那么小的两个小屁孩。

小习却不慌不忙,绘声绘色地把捉鱼的精彩一幕重新演绎一番。到生产队处,我接过鱼,小习牵过马,把马拴在生产队里的马棚处。我们便一起到我家中。父母在田里还没回家。我转身把羊儿赶进羊圈里,到厨房拿出刀锅盐葱姜。小习麻利地用刀敲击鱼的脑袋,鱼儿发昏,小习便刮鳞剖腹取内脏,再用水清洗。

很快便把鱼收拾干净。我在墙角处拿来三块砖头,在大门筒的转角处支起锅架,把锅放在分立着的三块砖头上,依墙平稳放好,然后再抱来一捆玉米桔。小习便往锅内加水放鱼,我便在锅下点燃玉米桔,玉米桔很干燥,火红的火苗轻快地舔着锅底,小习再放入佐料,葱姜盐沫都均匀地撒开,飘在鱼的身上。

很快鱼就随着开花的水腾跳两下不动了。随着锅内热气的升腾,那清香的鱼味隔着锅盖在我家的农家小院里飘荡。很快鱼就熟了。我们起锅分成两半。那鱼清香汤鲜美。我感觉那是一生中最好吃的一顿清炖鱼了。以后再也没有吃到这么可口鲜美的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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