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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甘棠县是梁越国南端一个落后的小城,因出了四个大官人,得到大人扶持,小城渐渐繁荣起来。
日落西斜,街道上的商贩收起摊子,推着板车回家。
南风走在前面,拉着板车的把手,快步走进一条巷子,来到一个破旧的小院,推开门,把板车拉进去。
“南风哥,你回来了。”初夏掀开门帘走出来,在一旁的厨房端来一盆水,放在院子石桌上,拧干水里的手帕,看到南风放下手中的东西,才把手帕递给南风。
南风没有接,而是坐在石凳上,闭着眼睛抬起脸。
初夏会意,笑着摊开手帕给他擦脸,轻轻地,仔细地擦拭。
等到擦得差不多,初夏准备收回手时,南风总能闭着眼抓住她的手。
南风抓着她的手放到嘴边,睁开明亮的大眼睛,温柔地说:“谢谢初夏!”
“哎呦!哎呦!老身真的没眼看,没眼看!”婆婆杜十娘在窗边戏谑地说。
初夏羞涩地收回手,把手帕扔到南风身上。
“赶紧收拾好,准备用晚膳了。”
南风是杜十娘的外孙,初夏是杜十娘捡回来的,比南风小两岁。初夏来到南家时也才两岁,三人生活,相依为命。
“最近四大家族要回来祭祖,一定非常热闹,我们多准备点有趣的小玩意,那些小姐少爷一定很喜欢。”
南风平常是卖煎饼的,每年四大家族回来祭祖时,南风都会改卖泥人、饰品、荷包和手帕等手工艺品。
初夏绣艺了得,她的绣品在十里八乡都很出名,回来祭祖的小姐特别喜欢,每年都可以卖出不少。
02
三月下旬,四大家族的人陆续到达甘棠县。
华锦街是甘棠县最繁华的地带之一。半月湖占地广阔,风景优美,画舫林立。沿湖形成的买卖街,有酒楼,有戏台,有流动摊贩,每天都很热闹。
“盈盈,快来看,这手帕真漂亮。”张月芳驻足在一个摊位前,拿起一条手帕细细地看。手帕上绣了鱼戏荷花,栩栩如生。
东方盈缓步走过去,捏着兰花指,把一条手帕拿起晃了晃,眼中略带嫌弃。
“还行吧。”东方盈淡淡地说。
“几位姑娘,这些手帕的图案都是锦绣工艺绣制,是甘棠县特有工艺,手工很精美,价格也实惠……”
这个摊位是南风的,他坐在小板凳上,赶紧站起来,拿起一条手帕,展示上面的图案,为她们推荐。
“如果不喜欢这些图案,我们还可以按照姑娘提供的图案绣制。”
东方盈此时才注意到南风。
南风长得高大健硕,浓眉大眼,阳刚气十足。东方盈见多了贵家公子,给她的印象,多是奶油小生的感觉。乍一看到这样硬朗的南风,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住。
“真的吗?”张月芳心动地问,“可以绣制桃花吗?”
“当然可以,姑娘,还可以绣在枕头、荷包上面。”
“太好了,盈盈,你想要什么样式的?”
南风也转头看向东方盈,这才发现原来东方盈一直看着自己。
他以为东方盈对自己讲的绣品很感兴趣,笑着问:“这位姑娘有心仪的图样吗?我们可以按照图样给姑娘绣制。”
南风笑起来,两边脸颊出现两个浅浅的酒窝,给他硬朗的气质带来几分柔和,如沐春风。
东方盈眼中流光一闪,笑意盈盈地问了南风几个问题,就问南风是否可以上门取图样。
南风得要做买卖,一时走不开,就说收摊了可以上门去取。
03
甘棠县的四大官人之一,正是东方盈的爷爷。老爷子年事已高,东方老爷事务繁忙,这一年的祭祖,就交给大儿子和大女儿东方盈。
南风来到东方家,报了名号,就有奴仆把他带到一个雅致的院子,让他在这里等着。
他站在小亭下,皱了皱眉,这里一看就是女眷所住的。
为了过来拿图样,他提前收摊,想赶在天黑前回家。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夜幕准备降临,东方盈却迟迟不来。
南风想着要不要先行离去,东方盈终于出现,巧笑倩兮地朝南风走来。有丫鬟过来点灯,在院子里挂起红灯笼,还在小亭里摆上茶点。
“东方小姐,在下过来拿绣品图样的。”南风语气略带着急。天色昏暗,留在女眷的院子,总是不好。
东方盈不急不缓地靠近南风,妩媚一笑。
“小哥为何这么着急,图样总会给你的。”
说完,她伸手去拉南风。
闻着少女的馨香,南风不自在地往后退一步,躲开东方盈修长的玉手。
“东方小姐……东方小姐……”南风想说让她自重,又怕得罪了对方。
东方盈没有生气,反而“咯咯”地笑起来,端起一杯茶水递给南风。
“小哥忙了一天,不渴吗?”
“东方小姐,天色不早,小的未婚妻还等着小的回去。”南风态度很坚决,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东方盈脸上带笑,转身放下茶杯,眼中阴狠一闪而过,还没人敢不领她情的。
她突然靠近南风,整个身子娇软地贴在南风身上,南风背后撞到柱子上,退无可退。
东方盈的手抚上南风的胸膛,抬头眨巴着眼睛,娇媚地问:“你家的未婚妻有我美吗?”
南风没想到东方盈作风那么大胆,一下子愣住了。当他反应过来,赶紧把人推开,退出亭子。
“东方小姐,如果……如果图样还没准备好,在下改天再来拿,告辞了。”不等东方盈说什么,南风几步走出院子,匆匆离去。
“哼!”
“小姐,这人真是不识好歹。”丫鬟从别处走出来道。
东方盈冷笑一声,就没有她搞不到手的男人。
04
“南风哥,你回来了。”听到门口动静,初夏赶紧迎出来,如往常一样,先给南风打一盆水擦脸。
南风难得没有闹初夏,沉默不语,让初夏一下子觉察出异样。
“怎么了?去东方家被刁难了吗?”
南风怕自己回家晚,初夏和婆婆会担心,就请住在附近的商贩过来告知他的去向。
“嗯,图样还没拿到。”
晚风吹过,初夏耸了耸鼻子,使劲地闻着,若有所思。
南风没注意,打起精神,关心地问:“你吃晚膳了吗?”
初夏嘟起嘴,睨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南风就知道这丫头一定会等自己回来才吃的。婆婆身体不好,吃了躺下,早就睡着了。
第二天,南风照常去摆摊,他本担心东方盈会来纠缠,没想到一切顺利,不由松了一口气。回去的时候,还带了初夏最爱吃的糕点。
“初夏,我回来了。”南风回到家,东西已经放下,初夏也不见人影。
他奇怪地往屋里走去,掀开门帘,跨步走进屋,抬头就看到东方盈坐在屋里,婆婆和初夏坐在一旁默默垂泪。南风脚步顿住,脸色骤变,心脏急速跳动起来。
“东……东方小姐。”
东方盈站起来,扭动着小蛮腰,迈着轻盈的脚步向他走去。
看着越靠越近的人,南风退到墙边,有点不知所措地转头看初夏。
东方盈笑着凑近他耳边,娇嗲地说:“南风小哥,你昨晚走得匆忙,忘了把图样带走了。”说完,慢条斯理地从袖袋里拿出图样,直接拉开南风的衣襟,塞了进去,“我等你哦。”
声音轻轻的,好像刻意降低音量,其实屋内的人都听到了。
东方盈扭着腰,巧笑盈盈地走了。南风却面对家中两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有理说不清。
“南风,你……你怎么做出这种事?”杜十娘生气地说。
“婆婆,我做什么了?”
“你还不承认,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会诬赖你吗?”
南风一头雾水,初夏已经哭着跑回房间去。
“婆婆,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你跟东方小姐不清不白的。”
原来东方盈来到南家,就跟婆婆和初夏说,自己心悦南风。昨天南风到她院子里取图样的时候,两人有了肌肤之亲。
“婆婆,我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人家姑娘家会这么说?” 杜十娘气得抬手直接打在南风身上。
出了这种事,吃亏的总不是男子,何况东方盈承诺,南风跟着她,可保南家衣食无忧。杜十娘面上不显,心里却动了心思。
初夏是她看好的未来儿媳妇,现在冒出一个东方盈,话里话外,南风就是她东方盈的。杜十娘不想做这个恶人,所以她表态不管,让南风自己决定。
“你信我吗?”南风到初夏房里问她。
“南风哥,我信你,你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初夏介怀的是,昨晚南风身上确实闻到东方盈身上那股香气。
南风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和初夏说了一遍,初夏反而更忧心。她知道,东方盈看上了南风,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高傲的贵家小姐都不容拒绝。
05
一连几天,东方盈都去南风摆摊的地方,对他嘘寒问暖。周围的人都知道,南风被官家小姐看上了,暗暗羡慕他好命。
只有南风愁苦,最近东方盈派人盯着他们,想走走不得。他不敢得罪东方盈,只得暂时忍耐着。
很快,清明时节到了,甘棠县悄然安静下来。
四大家族祭祖仪式很庄重,往年这些官家子弟在仪式过后就迫不及待离开甘棠县。南风和初夏暗暗期待着东方盈也赶紧走。初夏则更担心东方盈会不顾一切抢人。
张月芳是另一个家族的人,在初夏这里买了不少手帕。她提醒初夏,东方盈房里很多面首,很多都是强抢过来的,南风就算跟了东方盈,也不见得能过好日子。
果然,东方家大少爷离开后,东方盈对南风失去了耐性,直接让人把南风绑回东方家。初夏去东方家理论,连大门都进不去,还被管家推倒在地上。
“赶紧走吧,我们小姐看上那小子,是你们的福分,别不知足。”
东方盈让人来抢人,还给了一笔银子,也不管初夏她们接不接,扔下后,带着人就走。
“你们不能这样,我求求你,让我见见东方小姐。”初夏跪着哀求。
管家摇摇头,直接让人把大门关上,对她置之不理。
天气说变就变,突然天昏地暗,下起瓢泼大雨。
初夏跪着地上,伤心欲绝,求助无门。
衙门都是官官相护的,她根本进不去府衙报官。就连杜十娘也默认了这件事,让她看开点。
初夏想到南风被抓走时那无奈和绝望的眼神,心就疼痛不已。她的南风哥顶天立地,怎么会接受这样屈辱的身份。
雨箭打在她身上,冰凉透心,她心中却生出了一股恨意,恨天,恨东方盈,恨自己无能为力。
突然,落在身上的雨消失了。初夏木然地抬起头,一把伞挡在头上,她身后站着一个白衣公子。
“姑娘,先起来去躲躲雨吧。”白衣公子温和地说。
初夏看着他,不知为何,眼泪涌了出来,混着脸上的雨水,一滴一滴地落下。
“想救他吗?”白衣公子突然问。
初夏眼中迸出希望,“公……公子是谁?公子可以救南风哥?”
“在下安泽。”
06
安泽是梁越国京都十大世家之一安家的三公子。安家可比东方家有权有势。安泽说可以帮初夏救南风,条件是初夏成为安家的女人。
“安公子为何也要为难初夏?”初夏听到条件,希望又成了绝望,欲哭无泪,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当然是为你好啊。跟着一个卖煎饼的,有出息吗?”
初夏一夜没睡,初升的太阳红彤彤,阳光温和,照在她身上暖暖的,暖不透她的心。
初夏就要到了,她想,她的人生不再有初夏。
安泽果然厉害,只是让人去了一趟东方家,南风就被放了出来。初夏没有能再和他见一面,远远确定他没事,第二天就上了安泽的马车,跟着他返回京都。
距离甘棠县30里有一处陡崖,又高又险,雄伟壮观,旁边立巨石,名九丈崖。
返京时正好经过那个地方,初夏趁着休息时,向九丈崖走去,摸着巨石,初夏露出惨然的笑意,随后慢慢向崖边走去。
安泽只以为她好奇,关心地提醒:“初夏,别靠太近。”
初夏没有任何反应,脚步不停地越靠越近。
“初夏?初夏?”安泽觉察不对劲。
初夏转身,看着安泽笑了笑,笑容中有感激,有歉意,有绝望……她慢慢后退,张开双臂,闭着眼,身子往后倒。
“初夏……”安泽惊惶大喊,急忙冲过去,眼见初夏要消失在崖边,安泽奋力扑向前,在崖边抓住初夏的一只脚。
冲力让安泽也往下滑,他及时抽出腰间的匕首,狠狠插入峭壁中。
初夏被安泽倒吊着,头撞到峭壁上,让她头晕目眩。
“臭丫头,你不要命了?”安泽气急怒骂。
“安……安公子,你放开我吧。”初夏用另一只脚去踢安泽的手,但她不敢太用劲,就怕连累安泽与她一起死。
“放开你?放开你我回家也不好过,你给我安分点。”安泽大喊,初夏一心求死,哪里会听话。
“好妹妹,哥求求你,别动。”
“少爷?”安泽的贴身小厮也过来了。但是初夏不配合,小厮也没办法把两人拉上去。
“初夏!”南风也找来了,果然如他所料。
一年前,南风和初夏曾路过这里,传说九丈崖是痴男怨女的殉情地。
两人正是爱得最热列的时候,初夏感叹说,如果有一天,她也爱而不得,也宁愿来这里了结残生。
所以当南风打听到,是安泽救了他,而初夏乖乖地被安泽带回京都,他就有预感。初夏恐怕不想活了。
因为南风的到来,安泽和初夏终于被拉上来。初夏抱着南风,哭得难以自抑。
07
深夜里,安家灯火通明,明珠苑里不断传出女人痛苦的呻吟声。
房门外聚集了几人,着急得转来转去。
安泽一个转身,就转到一个中年男人怀里。
“臭小子,一边去。”中年男人正是安泽他爹,安劭天。
安泽敢怒不敢言,一家人至今都记恨着他把妹妹逼到跳崖自尽的事。
原来初夏是安家丢失的女儿,十多年来,安家一直在找初夏。很多人冒出来说自己是安家女儿,让安家心怀戒备。
因此查到甘棠县有女儿的信息,安劭天派安泽去调查清楚,他在家陪着病危的夫人。没想到因此差点天人永隔。
安泽悻悻然地走到南风身边,他当时也就想考验一下这两人,免得初夏遇人不淑,哪里知道初夏性子那么烈。
见南风靠在柱子上,眼睛直愣愣地瞪着房门,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女人生孩子都这样,别……”
话还没说完,房里传出婴儿哇哇的哭声。
“生了,生了。”一群人涌向门口。
“恭喜姑爷,小姐生了个大胖小子。”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没想到南风看都不看孩子,走进屋里。
“哟哟,你爹不稀罕你,小舅舅稀罕,来,小舅舅抱。”安泽高兴地说。家中三兄弟,只有他还没成亲,还没有孩子。
“滚,老子还没抱……”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