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添一抹岚
一
我想我得找个轻易能吃到葡萄的地方，去那待上一些时日。
我的男朋友，石头，他对我的喜欢表达得与众不同，他知道我爱极吃葡萄，每当葡萄上市，他便天天给我买葡萄吃。可前些天，石头说，我俩得分开一段时间，静静心，想想彼此是否有足够信心往下走，走进婚姻，共同生活，养儿育女。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还用说吗，我有信心啊！他没信心？为什么？我俩一直都好好的，为何要分开？他意思是要分手？还是为接下来的分手作铺垫？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悲哀。因为石头说出那翻话后，我竟没有多大反应，而是真心听从他的建议，甚至开始盘算着，没他买葡萄，我想吃，就自己买，或去一个种满葡萄的地方，生活，工作，流浪。
那我就离开这个城市，让他静下来想清楚，我不用想，我有信心。那里产葡萄，我就去那里。
我把这翻话用语音发给石头的微信上，声线尽量柔和着。我得让他清楚，这点小考验，我经得起。
于是，我坐上火车，去了宁夏。宁夏宁夏，宁静的夏天。期盼我能在那安宁过日子，不因为石头而胡思乱想，静静等待他允我的归期。
还有，宁夏有许多葡萄园，应该能轻易吃上葡萄的。我想去园里工作，与葡萄作伴。
只是，现在已入秋，宁夏的葡萄园，大概葡萄业已收完，只剩一堆空树了。不打紧，本来我就打算在那工作一段时间。而且，以石头的纠结，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想通透的。
我还是爱石头的。而且，我有信心，他只是一时半会有所迷惑，他还是爱我的。
二
轻装出发，我到达宁夏。
我知道宁夏平原有“塞上江南”之称，但它深居内陆，气候肯定不比沿海地区的湿润多雨。我摸摸自己的脸蛋，想着风沙日光的侵害，肌肤必然干燥。一刹那，我心有怯意，我担心石头会不喜欢我这张皱巴巴的脸，从而更没信心和我走下去的。
我赶紧网购了瓶瓶罐罐的保水滋润的霜和露。在这严酷气候中，我得注意保养。
然而，什么保养之类的，后来变得很多余。一是我本身的不注重，二是我的工作脏累苦，一点没给我心思与时间。
有时候我问自己，为什么要选这活来干，过得苦哈哈。并不是为了能方便快捷地吃上葡萄吧？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让自己过得像苦行僧那般，是因为被石头伤得不浅，深着呢！我却要强地不说，也没强颜欢笑，只是故作姿态，貌似云淡风轻地告别那个城市的人和事。但，一点没有挥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的潇洒，滴水不漏的掩饰下，是我不愿意面对现实的心。
园主是个可爱的老人，他整天乐呵呵，笑梗一堆，在他的葡萄园中工作，最不缺的就是朗笑。他的妻子在园里打点伙食，煮得一手好菜，不夸张地说，那饭菜，真的有妈妈的味道。她总对我格外上心，也许我和她小女儿年龄相仿，又或许好奇我一个小姑娘为何到葡萄园做苦工。不时会看到他们的儿女，只是来看望或游玩，甚少帮忙。听园主说，没一个儿女愿意继承这葡萄园，甚至经常劝导他，把园子易手。
每每，园主说这番话时，眉目间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入冬时，葡萄园里的工作少了许多，有工人请了许久的假期。园主问我，打算回趟家吗？我摇摇头。那个城市，没有我的家，我的家在南方水乡，爸妈是渔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知道石头，我们以前常常一起回去。
园主建议我看看宁夏的风景，水洞沟，或者六盘山。看着园主一脸热诚，我微笑点了头。
可旅程没能成行，因为林一竟然说他已身在宁夏。
三
林一，石头的哥们，所以和我算是朋友。我和石头的事，我没跟谁说起过。后来，几个要好的朋友不断追问，我才含糊不清地说了情况。这个林一，估计也是不知所以然的。
我本想出去会他，他却偏要来我工作的地方，说是权当游玩。
我没多想，把地址给他发过去了。不多久，他的电话打过来，说已到了葡萄园，让我迎接他。生活中，林一幽默诙谐且直率得膈人。他喜欢做电灯泡，我跟石头在一块时，他也死皮赖脸地围着我们。
好吧，就去迎接林一。
林一倚在一架扑满尘土的车旁，带着墨镜，扬着头，双手正拨弄着头发。我认得那车是他的，不会吧！难道是自驾游。他不会一个人开车来吧，路途遥远，一个人多无聊。
难道，难道石头也来了，正坐在车里，他们打算给我个惊喜！
于是我一脸魅笑，问林一，“就你一人来？”
“不然呢？你觉得石头会来？省省吧！你都不知道他多会献殷勤，不是你，另有他人。”林一是一如既往的直率，而此刻，他直率得过分。
“哦。”我顿觉十分无趣。
“不还有我吗！我来，你不欢迎？”林一似乎察觉到他言语的不妥。
“哪会，跟我来，葡萄园一日游。”我扯开嘴角，假笑得明显。
林一似乎对葡萄园十分感兴趣，不断向我询问有关事宜。我打起精神应付着他，不敢过于敷衍，始终远来都是客，况且，他还是石头最要好的朋友。
逛了大半天，林一终于要回住处了。送他至门口，他力邀我一起吃顿饭，可我不想去。于是，我把收藏了半天的情绪都泄出来，呆呆地杵在木栅栏边上，低下了头。
林一沉默了。
突然，一对孔武的臂膀把我拥住。是林一，他一瞬间的拥抱后，便头也不回地上了车，绝尘而去。电光火石间，林一幻化成石头，我回味那一刹的温度。
四
新年，我回了趟家。在那南方水乡里，我触到久违的亲情。父母当然会问起石头，我轻易搪塞过去。
大年初三夜里，林一给我发来信息。他问我回程日期，说他刚好要去一趟宁夏。我也乐得有顺风车，爽快答应。有时候真羡慕林一的潇洒，无牵无挂的心态。他父母是十分开明的知识分子，一直都给他百分百的自由，前几年，移居丽江。
这下，林一更是逍遥自在。工作上，他习惯今日事今日毕，高效率，极少看到有哪天他会焦头烂额。
唯一令人觉得遗憾的是，他竟单着。我们一起吃喝时，石头老把这点当他痛处来戳，但他只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我亦损他说，林一肯定是自视甚高，一般女孩入不了他眼。怎知林一竟黑脸否认，他的回答很经典，他说，入眼了，只是被别人捷足先蹬。
真不知道这个林一，这次去宁夏是为了什么。不管了，也管不了。
我与林一在那个城市汇合。其实，我很想跟石头见一面，我想过要不给他一个电话邀他出来，甚至幻想着这次林一应该会识相地把石头带来。可是，都没有。林一接到我，便立马向宁夏进发，似乎比我还希望我与那个城市里的人撇清关系。
一路都闹哄哄的，林一各样调侃花样烂梗，所以，路途一点不闷。
他熟门熟路地开到葡萄园。我下车，他也下车。我拿行李后往里走，他也跟往里走。诶，这就奇怪了。
我问林一：“为何跟着我。”
他痞痞地回答说：“没有啊，你走你的，我忙我的。”
神神化化的林一，我是懒得管他。进宿舍打理妥当后，我去了葡萄园里。园里满眼嫩绿，无限春色，即使它长不了葡萄给我吃，我想我仍旧会喜欢它们。我乐意天天围着它们，看它们成长。
我完成工作时，天色已黄昏。绕道园门，林一的车已不见了，估计他赶着回去。
五
春一点点溜走，夏急哄哄地来。我喜欢看着葡萄不显山露水的成长，每天都在期待中醒来，期待美味的葡萄。每天徜徉在绿色海洋中，我幻想着即摘的提子是何等美味，这甜蜜，真幸福。
可石头总会不时窜入我脑海，给我痛击。我开始彷徨，胆怯，都半年了，石头究竟想透没有？如果还没有，那就告诉我好了，我仍会给他更多的时间让他考虑透彻，我会等他。
我终于想着要问石头想好了没，发语音给他，但发不出去。石头竟然删除了我。
我头皮一阵发麻，混身一热，扑倒在床铺上，低声啜泣。
第二天，我红着眼去葡萄园工作，被园主发现。他也没问我大概，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想家了，尽其所能地说着各种笑梗开解我。看着园主，我想起远方的父母，终于面露欢颜。末了，园主跟我说，我的朋友向他打听这里有没葡萄园要转手，还游说他把园子卖给他算了，颐养天年。
“那人叫林一，别管他，他率性惯了。”我笑着对园主说。
“其实我也不打算卖出去，起码不是现在，过几年我身体熬不住再说吧。”
夜里，我给林一发信息，问他为何想着到宁夏管理葡萄园。林一几乎是秒回，为你！我抓抓发麻的头皮，把手机扔在床上。手机再次嘟嘟震动，有新消息进来。我伸脚把手机划回面前，点开信息，还是林一的：石头都快结婚了，他就是个骗子，他就是一心想要和你分手，只你傻，还想着等他，还以为这是考验！
我扯起脚旁的被子，一把蒙住我的头，眼泪，早已缺堤。
又是顶着通红的金鱼眼去了葡萄园。细心的园主当然发现我的异样，他要求我回去休息，而我只是摇着头。园主不强求，也不打算逗乐我，转身要走，他是想着让我静一会吧。
“园主，我能摘些葡萄吃吗？”
“你尽管吃，吃到心满意足为止！”
“嗯，谢谢你！”
那天，我吃了最新鲜的葡萄，那也是最让我最心酸的葡萄。
就在葡萄即将采摘的前夕，我看到林一给我发来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正在喝着交杯酒的新人，新娘很年轻，娇媚动人，新郎笑得牙龈外露，没错，就是石头。更可恶的是，林一还补上一刀：新娘不是你，醒醒吧，赶快重新开始一段新恋情，最好赶在他们生孩子前生个一男半女！
我一咬牙，把林一拉黑。想想，又气不过，解除了，接着我发了一段又一段的语音给他，控诉石头的无情，林一的无义，两个人都是举世无双的混蛋。一通狂轰滥炸后，我痛快些了，再次拉黑林一，所有通讯，通通拉黑。
六
葡萄进入采摘期，园里忙碌起来。也好，这样一来，我便没时间为往事痛苦。
人人忙得恨不得有三头六臂时，园主却病倒了。可能日头太毒辣，或者是老人家力不从心，反正就晕倒在葡萄枝旁。万幸，园主只是血压一时飙高头晕眼花跌倒，但这已经让他的儿女们惊慌失措。他们都围在老人跟前，服侍着。
园主只是卧床几天，过后，他仍精神抖擞。而葡萄，在他卧床的几天里，由他的儿女们管顾着，采摘完毕并销售出去。我向老人家问好，他哈哈笑着。
“人就得服老。这回，我听了儿女的劝说，把园子卖了。买家很快就会来，大概就在这几天。”
“卖了也好，你老是该享清福了，他们对你是很上心的。”
“你不问问我转手给谁？”
“给谁不一样，他不会赶我走吧？”
“他不舍得赶你走，他就是奔着你来的！”
园主不容我多问，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开。而我也不用多问，已猜到八九。
果然不出三天，林一风尘仆仆赶来，就一辆车，其他啥都没有，真够潇洒的。当时我就站在栅栏边，他看见我，没表露过多，只是礼貌性地向我点了一下头，便走了进入。
很快，两家便交割清楚。林一迅速而顺利地成了葡萄园的新主人，一脸春风得意。而我，也有一个念头盘旋心中，离开葡萄园，去另一个城市。
几天后，我终于下定决心离开葡萄园。离开之前，还是跟林一打个招呼吧，必竟他是园主。我找到林一，和他说明一切。
“你为什么离开？”
“因为不想别人看我的笑话！”
“谁看你笑话？我吗？我还没告诉你吧，我在他婚礼大闹一场，朋友是做不了啦。你就那样在乎他，他根本就是在耍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难道就不明白我的心意？”
“我明白。”
“别走好吗？”
林一靠近我，要给我一个拥抱。我躲开，剩林一木然伸着手。我去意已定，我真的还没做好准备去迎接他，迎接随他而来的一段新恋情，起码现在不能。我想林一会理解我的。
我拖着行李箱，轮子下，划起一阵灰尘。林一没有再作挽留，我想，他应该是理解我的。
“无论你去哪个葡萄园，我都能找到你！”
“你就管好你的葡萄园，记得管好了，我最爱吃葡萄，要是你管好了，说不定，待葡萄成熟透，我就回来了！”
我是添一抹岚。侍家务，带娃耍，简书行；爱美食，烹美食，写美食。2017，坚持更新。已托骑士维权，转载定告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