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君从小就有一个深刻的认知,调皮捣蛋,上蹿下跳,宋沣是出谋划策的,宋辞是……扫尾善后的,简单粗暴来说,恩,就是顶包的。
宋辞和宋沣是一对孪生兄弟,长的一模一样,小时候是两个圆滚滚的小团子,格外可爱,长大后竟抽出了条,身材挺拔,龙章凤姿,在这个偏远的小镇里格外出名。宋沣张扬肆意,活力四射。宋辞沉稳内敛,温润如玉。
乡君喜欢拉着宋沣一起闯祸,好哥们儿就是讲义气,每次事情败露宋沣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傲视敌人的炮火,指出主谋——宋辞。宋辞总是在老师惊愕的的眼神中站起来沉默点头。最后的结果从来都是宋辞罚站,乡君宋沣逍遥法外,没办法,好学生的例外特权,宋辞的品学兼优也顶不够乡君、宋沣隔三差五闯祸补漏。
乡君一直知道宋辞很能隐忍,这种认知在宋辞16岁那年顶着接近四十度高烧帮她写寒假作业还一声不吭时达到顶峰。乡君以为没有什么事是可以让宋辞变色的。
所以对于她害羞的要求宋辞帮她递一封信给宋沣,宋辞一向温和的面色竟变得有些阴郁时,乡君感到极度震惊。原来宋辞不喜欢别的女生接近宋沣。乡君觉得发现了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心中暗喜。
每每乡君提拉着宋沣的脸,摇摇晃晃,勾肩搭背时,总能看到宋辞瞬间阴郁如千年寒潭的脸,乡君乐此不疲。
时光荒芜了年少。年少的你总以为时间会留在过去,我们彼此相依。乡君亦如此以为。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破晓,宋辞在逆光中,告诉她,他要出国留学,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乡君惊呆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下意识的问,“那宋沣呢?”
宋辞温柔的神色在停顿了半秒后依旧温柔,轻揉乡君的头发,鼻尖萦绕着一股清冽的薄荷的清香,“他不走,可以陪你。”
“噢,那还好。”乡君很失落。她低着头没有看到宋辞同样一闪而过失望的脸。
宋辞离开的时候乡君没有去送别。
小女孩的心思你别猜。我们总以为不说再见便会永远相见。
生活总是不尽如人意。
不久后,乡君父母工作调动搬家,去了另外一个遥远的地方,从此一南一北,天各一方。
宋辞以为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到乡君。
弟弟病重,他从国外回来,路过乡君家的老房子,只余下一片空旷,这里早已是人去楼空。
弟弟走的那天晚上,天很黑,宋辞清晰的记得,宋沣瘦的只剩骨头的手紧紧拉着他,指间冰凉,他断断续续说了好多。
他说,哥哥,我还有一个喜欢的女生还没有见到,我好想阿君。
他说,哥哥,你替我找到阿君好不好?
他说,哥哥,你替我照顾阿君好不好?
我怕没人会对她如我们一样好。
好。
乡君很开心,没想到会和宋沣相遇在街角的咖啡厅。
多年不见,宋沣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稚气未脱,装傻犯二,神经大条的中二少年了。他看起来俊寿无双,淡定从容,沉稳内敛,像是被磨平了棱角,也愈发像——宋辞。
果然是亲兄弟,连性格都会长得这般相像。乡君仔细打量着宋沣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些年,你还好吧?”宋沣轻轻搅动着着咖啡。
“还不错,你呢?还有宋辞怎么样了?”乡君有点激动,很久不见,微有思念。
宋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看着她点头,“那就好”,有一瞬间思绪像是飘去了远方。
乡君后来才知道,他们的铁三角没有了,有一个人永远的走了,心中难过了好久。
那是年少最诚挚的感情,也是最青涩的喜欢,千金不换。
所以,当宋沣拎着本老旧的作业本,指着笔记细数乡君从小到大的干的坏事,以及他们兄弟俩背的黑锅,一脸诚挚的问乡君,要不要彼此将就一下的时候,乡君感动的答应了。心中却是万马奔腾,还有比这更赤裸裸的威胁吗?
所有人都觉得宋沣乡君夫妻俩太能秀了,乡君从不以名字称呼宋沣,每每开口必定是两个字“老公”,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情境,即使是生气的时候,也只是加重了语气,称呼也不会变。宋沣虽然不解但也享受这种夫妻小情趣,只是觉得这大概是乡君做的最持久的一件事了,一做便是几十年。
如果宋沣没有突然昏倒在家里,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听到乡君情急之下的其他称呼。
宋沣记得,他倒下的时候,乡君从厨房冲出来,惊慌失措,看到地下流淌的血,尖叫,“阿辞!”
是阿辞不是阿沣,原来,她都知道。
午后的阳光斑驳了乡君惊慌失措的脸,墨色的阴影缓缓盖过。
乡君坐在宋沣的病床边,如珍宝般捧着宋沣的手轻轻擦拭,“我知道,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知道?”
“我喜欢了你那么久,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阿辞,从来都是你,也只喜欢你。”
宋沣看着乡君,记忆中青春年少的小姑娘如今鬓发霜白,她成了他的妻,如今的老伴,“阿沣走的时候最是放不下你,所以,我成了他,替他照顾你。”
“你呢?只是替他吗?”
“傻瓜,都老了还这么傻。我以为你喜欢的是他。”
“阿君,有句话我想对你说。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
我爱你,记在心里。我以为,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