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自珍:万人从中一握手,使我衣袖三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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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宋于庭翔凤》 

  龚自珍

  游山五岳东道主,  拥书百城南面王。

  万人丛中一握手,  使我衣袖三年香。

注释:   

    宋于庭翔凤:宋翔凤(1776-1860),字于庭,江苏长洲(今苏州)人,1800年(嘉庆五年)举人,官至宝庆府同知。其学师承其舅庄绍祖,又拜于张惠言门下,皆常州今文学巨子。翔凤为著名学者、诗人、古文家,具经世致用心志,于时势感慨甚深,与龚自珍、林则徐等交往颇洽。

    南面王:古人以坐北朝南为尊,人君皆南面坐,故称。《魏书·李谥传》云:“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言拥万卷书而学,胜于南面为王。此用其意。

  3、译文:

    你的气魄壮阔豪迈,喜欢游访山河,仿佛是拥有三山五岳的主人一样;你的学养渊博深厚,藏书如此丰富,就像是拥有经典版图的诸侯一样。因为对你景慕已久,一次短暂的会面,虽然只能匆匆交握双手,我的衣袖上却已沾染了你的香气,这香气长留岁月中,不散不消,如同思念。

小孟读诗:

你们读书人骂人都和别人不一样。

有人这样说。

这话倒是真的,有的读书人刻薄起人来了,那是真的让你清爽到牙根,半天都嘴里冒凉气。

譬如说一个人长得不好看,钱钟书是这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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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

一个人要丑到什么程度,会让看的人受虐呢?丑在钱钟书的笔下竟也成了杀伤性武器。

再比如莎士比亚,表达对一个人的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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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啐你,又怕玷污了我的唾沫!

这句话就可以和“看你一眼,都脏了我的眼睛”来拼一拼了,但后者人们已经听得太多了,已经没有了感觉,所以还是莎翁这句更新奇,从而更具有杀伤力。

除了看不起,莎翁骂起人的愚蠢来也是出口成章的:

我的胳膊弯都比你有头脑,一头毛驴都足够教导你!

你这脑量还不如你的耳屎多!

你看,这些读书人真的是骂人可以骂出花来了。而通常的粗人骂人骂得厉害,无非是嗓门大一些,跳得高一些,下半身出现得频繁一些,故作声势来吓唬人而已,并没有什么新意。

其实不单单是骂人,即使夸人,读过书和没有读过书也不一样。读书人如果要夸人,那可真是即使你的想象也追不上。而这些人中龚自珍自然算是一个。

我们知道龚自珍,大多是因为小学学过他的一首《己亥杂诗》,“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按本宣科地知道他是晚清进步思想家。天才知道什么叫思想家?小孩子可是连思想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后来上初中又学了他的“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晓得了这个人虽然思想进步,但在那个落后愚昧的时代,这些先知只是被无知们冷嘲狂虐的人。

而他对抗这一切不公的方式就是愤世嫉俗,表现在外在上,就是骂世骂人,甚至骂人都出了名,譬如说这个小故事:

乙丑,龚卷落王中丞房,阅头场第三篇,以为怪,笑不可遏。隔房温平叔侍郎闻之,索其卷阅,曰:“此浙江卷,必龚定庵也,性喜骂。如不荐,骂必甚,不如荐之。”王荐而得隽。揭晓日,人问其房师。龚大哈曰:“实稀奇,乃无名小卒王植也。”王后闻之,怨温曰:“依汝言荐矣,中矣,而仍不免骂,奈何?

乙丑年会试,阅他卷子的考官是王植,他一看这篇文章怪话连篇,忍不住哈哈大笑停不下来,隔壁的温平叔听了他的笑声赶过来索卷一读,立刻就断定,卷出浙江,一定是龚自珍这个拐棒子,然后他提醒王植,碰到龚自珍的卷子,你还是推荐上去吧,不然你会被这个爱骂人的人骂得找不到北的。谁想到呢,即使推荐上去了,王植还是挨了骂。

读的书再多了些,就发现这个人除了骂人一绝,夸起人来那也真的是让人叹服,真的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夸不到的。就像这首诗。

一个人是怎么样表达对一个的倾慕呢?

“墙都不服就服你!”网上这样说。

“二十七枚铜钱摞三摞,久闻久闻又久闻。”电影《刘三姐》里这样唱。

“对皇上的景仰之心,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这是韦小宝的阿谀之辞。

这些和龚自珍这两句一比,立马就黯淡无光了。

我对你是有多么倾慕呢?

先“万”和“一”对举,来极口夸赞你的与众不同,然后又用“三”来强调,你留给我的深深印象。

这么多的人,我只记住了你,即使是匆匆的一握手。

即使那天穿的衣服都值得珍藏,因为衣服上有你散发出来的清香。

这样灿烂浪漫而又一往情深的句子,真的是让人难以自持。如果坏小子用它来赞美喜欢的女孩子,我猜没有谁会扛得住。

这样夸人用情至深的诗,龚定庵还有一首:

已亥杂诗

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

照人胆似秦时月,送我情如岭上云。

不要怪我碰到个人就夸你个没完没了,要怪也只能怪你太优秀!谁叫你是这样“亦狂亦侠亦温文”呢!

这样抱怨式的夸人法,真的是迷死人不偿命,一夸一个准!

曾经我想用这一句为题,来写一下台湾的李敖先生,但因为懒后来也就算了。现在想这一句用来说龚定庵自己也是可以的。他之所以仕途不申,实在的也是因为这一点。

这样的名士派头,想在官场上春风得意?

只能说理想永远照不进现实!


注:曾经偶尔看了一眼《情深深雨蒙蒙》,听到里面赵薇唱“美人如玉剑如虹”,觉得这一句很灿烂啊。翻书,原来是龚自珍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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