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可救药的文艺青年
其实在看电影《二十二》之前我是没有写影评的打算的。因为对于慰安妇这个残酷的称谓以及它所代表的这段历史,有很多作者都已经给出了他们深刻的理解和看法。
可是从影院出来,写点什么的想法在我心中挥之不去。我并不想谈家国仇恨,或者说他们被日军侵犯后的生活如何让人心酸。
我想说说,那些永远留在心底的疮疤。
其实看《二十二》之前,我并不认为人的一生中,存在一种永远的痛。
在我看来,时间主宰着一切。你无法用器官去感受他,可是你的一切都被时间操控着。余华曾在日文版《活着》的序言里提到:时间的变化掌握着《活着》里福贵命运的变化,或者说时间的方式就是福贵活着的方式。
在时间的长河里,很多东西都是会消失的。人的生命,人的健康,以及人的感情。你可能在一件事里受挫折感到很痛苦,但是你在一段时间后你就可以走出痛苦的包围圈。每个人需要的时间不一样,有人是一个小时,有人是一个月,有的甚至一年。但在以前,我总觉得事无大小无论如何最终都可以走出那个被伤疤包围的牢笼,心底的那个伤口可以愈合。
大风大浪之后你再讲起,可以成为一个旁观者。不再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你可以平静的去讲述这件事,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时间的洗礼后,你可以和朋友谈笑风声,淡定从容地谈起,那个令你心碎的曾经。
我想,如果没有二十二里面的那些老人,这种想法会根深蒂固地植在我脑海里。
很多人都知道,《二十二》是在讲一群慰安妇的生活。她们有的是中国娘子军,上阵杀敌;有的是邻国的灾民;也有普通的民女。而之所以说是她们的生活而不是故事,是因为这段故事是她们不愿提起的。那是她们生命的一段令人感到悲哀的岁月,在这段他们不愿提起的岁月里她们失去了贞操、自由和尊严。
厄运降临在他们大部分人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在身体上和精神上都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如今,已多是八九十岁的老人。岁月在她们脸上留下无情的印记。很多人牙齿已经掉光,头发稀疏,皮肤上的皱纹深深地凹陷下去,手上也有很多的老人斑。
她们可以开心地递支香烟给来访者,和来访者手脚并用地笔画着聊天;她们可以替邻居家的小猫细心的准备午餐,和小猫们打成一片;她们也可以笑着谈起往事,回忆那段或是颠沛流离逃命的、或是拿枪上阵消灭敌人的时光。
可是唯独不能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那段概括为“慰安妇”的岁月。
每每接近这个话题,每个老人都会用手捂住脸小声啜泣:不说了不说了。我说了难受。
我说了难受。
我本以为那么多年过去了,少说也六七十年了。况且她们还经历了那么多。这些往事会渐渐淡去,在她们心上的伤口也会慢慢愈合。
可是没想到他们对于这件事的反应会那么激烈。即使过去了六七十年。
导演片子中采访了一个一直在海南帮助这些老人申诉的男人,他说:“如果不是材料的需要,我们就不会提起这些事(指慰安妇)。因为我们都希望她们能开开心心地过。”
在很多公众号上看到过很多说失业、失恋的文章。这些经历对于现代社会人来说无疑都是悲惨的。每个人都会唏嘘不已。几乎每本励志类书目的作者都会提到“我在北京地下室住过的那两三年”或者“和谈了X年的对象分手了,一周后他就有了新欢”这种自己经历过的、最不堪的经历。
无论如何,这些作者都在痛苦中痊愈了。而这件曾让你哭的稀里哗啦的事情,给你笑着说了出来。
可是这些老人,对于慰安妇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达到“那些曾经让你哭的事情,有一天你会笑着说出来”的境界。
甚至根本不能提。是心里的禁区。
建国后那么多年来,陆陆续续的,那么多人去采访他们。可尽管这样,这么多年后,《二十二》导演去采访她们时她们对于这件六七十年前的陈年往事还是开不了口。一点点都不能说。
如果失业、失恋对于现代人而言已经是很大的打击的话,那当年日军犯下的罪行,对她们的伤害,到底有多深?以至于那么多年来,她们都还忘不了放不下?
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有种痛是永远的。它不会因为时间而冲淡这种悲伤这种痛。相反,它会越来越深刻,融在骨子里。
疼的让你无法开口,痛的让你闭口不提。
你可以和别人谈笑风声,可是唯独不能提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