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叮咚”“叮咚”“叮咚”……下午五点刚过,办公大楼里,百余台手机不约而同地响起来。
“又要开会!”很多人一边抱怨,一边掏出手机,打开单位的办公软件,点开那个红色的小点。
“通知
在我单位第七次经济工作会议上,党委书记丁一发表了重要讲话。丁一指出,要清醒认识单位当前遇到的三大困难。丁一强调,全体干部职工要做好四个调整。
为深入贯彻落实党委书记丁一的讲话精神,单位定于今天下午5:15分,在29楼大会议室,召开学习贯彻落实丁书记讲话精神的会议。
要求我单位经营部门中层以下全体干部职工参加会议。缺席、迟到者,按规定扣罚。如有特殊情况请假,必须向分管党委委员书面请假……”
02
离开会还差几分钟,中层以下干部职工们,腋下夹着个本子,本子里夹着一支笔,走向会议室。有的趿拉着拖鞋,有的打着哈欠,有的乘电梯,有的走楼梯。
很快,会议室里坐满了近百号人。不需要安排座位,大家都很清楚自己该坐在哪里。
各部门主任、副主任、主任助理,黑压压几十号人,围坐在会议桌周围。
各部门下设各部的部长、副部长、骨干职工,呼啦啦又几十号人围坐在主任、副主任、主任助理的周围。
最外面一层是基层职工,大概有十多个人。
03
“开会了!”一位准备提拔为副县级的正科级干部是这次会议的老大,他抬起沉重的眼皮,扫了大家一眼。显然,中午喝的茅台酒还在刺激着他的神经。
老大掏出一包软中华香烟,用几根肥大的手指,抓住一根香烟的烟嘴儿,将其拔了出来,顺势朝空中一扔,香烟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地落在他身旁一位主任的手中:“先来一根,提提神。”
“领导,好手法!”旁边另一位主任及时说道。
随后,老大又把这套动作重复了几遍。于是,坐在他身边的十来个主任手里,都有了一支软中华。老大把烟盒里的最后一支,叼在自己嘴上。
04
在老大发烟的过程中,其他人也没有闲着。副主任掏出了他们口袋里的硬中华香烟,部长们掏出了他们的蓝利群,骨干职工们掏出了芙蓉王……
霎时间,会议室的上空飞满了各种品牌的香烟。有一根一根的,也有出手大方的,把整包烟都丢了出来。
有的同志眼力好,一下就把烟丢到了对方手中。有的同志身手敏捷,一出手,便抓住了飞翔中的香烟,将其夹在指间,把玩一番,然后塞到嘴里,像变魔术一般。
当然,还有少部分同志,或是由于刚刚提拔,或是因为平时疏于练习,眼力不佳,反应迟钝,以至于让香烟掉落地上,或砸到他人头上或脸上,引来阵阵道歉声、玩笑声、哈哈声……此起彼伏。
总之,香烟们不是在嘴里,就是在飞奔去嘴里的路上。
05
终于,会场里每一位男同志的嘴里,基本都叼上了一支香烟。有的同志人缘好,手上还捏着好几支。香烟们在那儿排着队,等着被烧掉。
在副主任以下级别的同志开展发烟工作的时候,早已有动作迅速的主任掏出zippo打火机,飞奔到老大面前,为他点燃了嘴上的香烟。
掏火机、下座、飞奔、打火、点烟,一气呵成,不差分毫。就连飞奔的步数、点燃香烟所需的秒数,都把握得异常精准,堪比火箭点火。
“佩服!”其他主任有的想行动,但已是来不及了,只好在心中自叹不如。
06
随着一股青烟袅袅亭亭地升起,到了空中,渐渐散开。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香烟味儿。嘴里叼着烟的男同志们,立刻感觉有口水从舌下、腭下四面八方分泌出来。
骨干职工们急忙掏出杂牌打火机为部长、副部长们点烟。主任助理们也纷纷掏出佐罗、百诚等品牌的打火机为主任、副主任点烟。
最后,骨干职工和基层职工们自己给自己点燃了香烟。
07
至此,会议终于进入了正题,大家一边抽烟,一边开会。开会的内容一向丰富,从不缺乏素材。
围坐在圆桌周围的同志们,有的在试图论证中午的茅台酒味道较往日的更为纯正,有的在重新推演头天晚上的牌局……
坐在后面一排的同志们,有的在深入讨论各种香烟味道之间的区别,有的在探讨不同品牌打火机火苗颜色的差异……
他们十分投入地讨论着,有时候情绪激动地争论起来,面红耳赤地叫嚣着,似乎要打起来了。
当然,从来不会出现不欢而散的情况。因为,在一支烟燃尽之前,他们总是能握手言和。甚至互换一支香烟,化干戈为玉帛。
08
抽完一支烟,会议接近了尾声。老大抬起手腕,看了看劳力士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我说各位,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最后耽误大家几分钟,我来总结一下。今天的会议开得非常成功,同志们经过充分的交流、论证,深入学习并领悟到了丁书记的讲话精神。
很多同志还为单位的发展出谋划策,群策群力。我为单位有这么一群努力、实干的好同志而感到高兴。
希望各位在今后的工作中,把丁书记的讲话精神贯彻下去,落到实处,脚踏实地,立足各自岗位,做好本职工作……”
老大话音刚落,会场一位最后抽烟的男同志正好把烟蒂扔在地板上,用鞋跟用力地把它踩灭。然后空出双手,响亮地鼓起掌来。
“散会!”老大一声令下,起身离开了会场。
紧接着,围着会议桌的其他同志,夹着从未翻开过的本子,本子里夹着没有写过字的笔,在浓烟滚滚中,找到会议室的门,鱼贯而出。
后面离开的是部长、副部长和骨干职工。最后是基层职工。他们也都设法逃离了这个类似于火灾现场的地方。
身后,留下了一个烟雾弥漫、烟头满地的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