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元有座山,或者说曾经有座山。现在,它只剩下一个地名——六里山。
一直以来,有股冲动,将记忆中的六里山写下来。前段时间,胡诌了棹歌《六里山怀古》,但总感觉意犹未尽。于是,便有了本文。
本想着引经据典,为此专门翻阅了当地的史志。却又再次零乱了。我魂牵梦绕几十年的六里山,究竟是哪座山?
元《嘉禾志》云:“以山周六里,故亦名六里山。”
明天启《海盐县图经》:“金粟山,县西南三十五里,高九十八丈,周六里,一名六里山。……山有广惠禅寺,亦名金粟寺,内有含晖堂,详载永乐旧志,多名人题咏在焉。”
但清《光绪海盐县志》却说:金粟山在茶院市西,形甚卑小,惟茶院市北之角里山,高大与此正合。意六里山即角里山,而金粟别是一山。旧说疑误。”
角里山,《海盐县图经》:在茶院市北。《仇志》:杨雄云,四皓避秦,居蓝田山中,盐有蓝田,疑四皓隐此,故名角里。《汉书·地理志》:山名本是六里,好古者雅名之为“角里”耳。”
但在部分古地图上,今六里山处有写作“甪里山”。“甪”音同“六”,也许古人一不小心,也许是偶尔偷懒写作六里山,今人便习惯用六里山了。如同《新华字典》上的“甪里堰”,现早已称“六里堰”了。
仔细查阅宋《澉水志》,“澉浦所全图”上,茶院市、六里山、金粟寺山、金栗寺均有标明。对照最近的卫星地图,茶院、金粟寺尚存,六里山、古杏山、金粟山(村人称之寺山)遗迹犹在。
至此,六里山、金粟山,也算各得其所了。
古人云: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六里山虽然不过一小孤丘,但在当年老祖母的故事中,却与八仙之首铁拐李干系不小。说是当年此地并没有山。某日,观音身边龙女担山路过,被醉醺醺的铁拐李冲撞,肩上的两座山失手滑落。一座摔裂,成了中分山。另外一座完整的,成了卧牛山,也就是后来的六里山。
在元人姚桐寿的笔记中,六里山更不得了,号称南龙之尾。《乐郊私语》说:“括苍刘伯温,善形家言,昔尝于海盐横山,把臂信宿,谓余曰:中国地脉,俱从昆仑来,北龙、中龙,人皆知之,惟南龙一支,从峨嵋并江而东,竟不知其结局处。顷从通州泛海至此,乃知海盐诸山是南龙尽处。”
从地图俯看,六里山四面环水,中间一峰孤起,确是不一般的风水宝地。
《海盐县图经》说,“《吴地志》、王象之《舆地碑目记》云:孙吴天册元年,有人于海盐六里山发得石碣,上书‘天册元年游蒙协洽之岁,孟冬阳月,日维壬寅朔,石篑神遗忽自开发,拾得青石玺,符文吴真皇帝’。其三十八字,皆作古篆,盖符命语也。”仿佛秦末陈胜、吴广之鱼腹锦书,元末韩林儿、刘福通之黄河石人故事。
明末清初谭吉璁诗:“朱书银尺祕遗踪,六里山前石篑封。天玺乍颁人入洛,夕阳青盖有楼松。”引用的就是此典故。
但元人姚桐寿在《乐郊私语》中却说:“吴天册元年,为晋武帝咸宁元年,是年七月甲申晦,日有食之,则孟冬朔,非甲申则乙酉也。壬寅当在望后,安得有壬寅朔乎?记此俟考。”日期对不上,姚先生对此表示存疑,说有待以后考证。
明万历仇俊卿《海盐志》载:“天子女儿墓,在县西南三十五里六里山。晋恭帝女封海盐公主,疑葬此。旧传村民有侵犯之者,即有毒盅出焉。”但《海盐县图经》却认为:“公主郡县多系名封,未敢定为实据。” 胡震亨先生也许说得是实话。清纂《澉水新志》方溶先生“遍访金粟山及茶院市北甪里山,并无一大冢。”说古人可能与石牌桥南“天子墓”搞混了。(见前图宋《澉水志》“澉浦所全图”,上有“天子墓”标识。)笔者在乡间也未曾听闻老人说起此事,也许早已湮灭。
山清水秀,六里山自然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士,题咏不已。《通元镇志》记录了几首,共赏。
清杨崑诗:“石磴历层梯,登高俯望低。一拳青拔地,四面碧围溪。林响莺调舌,崖香麝脱脐。采芝人可到,遗迹恐无稽。”
释体源诗:“坡陀四面带沙汀,蜡屐寻幽惯此经。曲港环萦平野绿,孤峰不接众山青。阁飞松崦南林寺,桥接桑村北岸亭。杯土莫嫌形势少,霜钟流水尽堪听。”
可说是,道尽了六里山形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