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里,向忽必烈可汗描绘了扎伊拉、伊西多拉、左拉奥塔维亚等城市,他将城市与欲望、记忆、符号和名字等联结,城市再不是城墙与社区的结合,而是对人类过去与未来的重新思考。
到深圳两个月,穿过60天的马路和天桥,坐过18.8公里的公交和地铁,和3个人的交流与对话。傍晚一个人走在红树林的海岸边上,突然想到:我身在的城市就是人们口中的“北上广深”了,这是一座城市,如果是卡尔维诺,这会是他的那座看不见的城市里的哪一座呢?带着这个疑问,我试着闭上眼去看这座城市,于是有了《看不见的城市·深圳》
之一·看不见的城市—深圳与门
由东向西,从地下穿过深南大道,再往北,上了桥头,离家就很近了。
电话里,妈说,大门口西边的大爷家盖了新房,红砖琉璃瓦;东屋的小李子家的母狗又在大门口旁生了一窝狗崽子;门前的明子媳妇昨个生了个大胖小子,和明子小时候好像呀;还有啊,家门口的那棵枣树今年结的可多了,红彤彤的;门口的屋檐下燕子往南飞了,不知道有没有去你那做新窝?
他说,来了我这它也做不了窝,还是别来了。
小道边的路灯昏黄,台风后的地面一片凌乱。他家一栋高32层的大楼,这么久了,他从未看清过这栋楼的结构,甚至连在楼下找到自己家都很困难,很多次,他向在老家的母亲描绘他现在家的样子,但都失败了。向上望去,满眼都是窗,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玻璃窗,单窗也还好,只要说往上数多少格就可以了。说到门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描绘不清楚。一讲到门的时候他就发现他找不到什么词语,除了瓷砖、铁门、红漆这几个词外,实在挤不出来其他的形容词,因为对门和隔壁的那几家也是一样的。
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关门?
他出了电梯,右转。听见回廊里传来“不是和你说了吗,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关门。”
他想,回家的第一件事不是开门吗,这是奶奶告诉她的呀——钥匙就在门口右侧挂毛巾的墙上挂着,回家了先把各个门的锁打开,让房子透一透气。
一个人出去时间久了,自然会想回家。最喜欢端着碗蹲在村大门口听着大人们说外面的事,没菜了就去大爷家夹;明子小时候就长的挫得很,不用出门,透过他家的窗户就能看见;燕子窝和枣树二十多年就没变过,一棵在门前,一个在门梁上。
记忆中,家是没有门的,有门也是开着的,迎着东北方的第一缕朝阳到抬头的满天星辰。
他剁了跺脚,灯亮了起来,发现门把手上又夹安装智能门的广告,上面说——解放你的记忆,开启智能保护时代。
他问妈,现在大爷家的新房子装门栏了吗?
他妈说,还装那干啥,全新的防盗门,有纱窗的,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卡尔维诺说“城市就像一块海绵,吸汲这这些不断涌流的记忆的潮水,并且随之膨胀着。”那他应该也是深圳这段近40年记忆里的一滴水滴,只不过相比深圳河河边的,他这一滴液化的更迟,庆幸的是迅速的汇聚入了海里,不至于蒸发。
门也是一块海绵,门内是家,门外是世界,都藏在这块不会动的海绵里,静静吸收着家族和外面的世界的记忆,慢慢的这海绵就老化的只剩树纹了。有些,竟然值钱了,妈说,领居家厅堂的两块大门板有人花二十万要收购,激动的妈做了一桌子菜和买了一瓶酒把人家请家里来,不过人家没看上。听他爸说,邻居家解放前是地主,自家的房子以前也是属于他们家的。
他心想,装修换旧门的时候,我还花了200块请工人好不容易将一堆废铁才抬下去。
开了门,92.8平米被切割成五块,据中介说这是这栋楼最佳的户型,每一间房都有开窗,拥有最佳的采光,是一个理想的家。中介还补了一句,上一家住这里的可是出了一个状元呢。
他还没来得及放下钥匙,女儿就扑了上来,“爸爸,你终于回来了。”他到家了。
走在深圳的街道上,看不见对外的大门,这和农村的门刚好相反,但这并不影响,每个生活在这城市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门的记忆形状,于是出门—离家,进门—回家,家在哪,门也就在那。
当然,并不仅仅是深圳的门是这样的,门嘛,哪个城市都一样。
每个人对手机都有属于自己的记忆的形状,从功能机到智能机,但这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你用的壳在保护手机的同时能够保留它裸机的样子。
简直壳,保护属于你手机的记忆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