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辞职了,首席记者都不干了……”这个消息瞬间在报社炸开了锅。
尚珂从报社新闻部大厅的格子间路过,看到很多惊疑和关切的眼神。
报社年终总结会第二天,她向总编递交了辞职报告。
“我是谁?”在奔向采访的路上,她脑海中常常会冒出这样的问题,“我是谁?我要干什么?我为什么出发?”隔段时间这些问题就会闪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风云变换,那些新闻稿件就像快餐,在时过境迁后成了时代的音符,没有人还能记起。那些时效性极强的东西在解决了当下的问题后便失去了阅读的价值,而那些匆忙而痴迷的时光也都消逝在了风里。
于是,她决定选择单飞,试着改变自己。
虽然,医疗行业尚珂只了解皮毛,真正踏足进去就意味着改行,它的运行规则和脉络对于一个不学医的人来说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充满了未知和挑战。
尽管前路未卜,一切都要从零起步,可好奇心还是催使她去探究。医疗行业对于做记者的尚珂来说,还有很多看不透、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充满了迷雾和困惑。
“我以为你要去国家级媒体,去医院你能好到哪里去?!宣传在医院不是主业,到了那里你就是边缘人”在总编室雷总对尚珂突然辞职很震惊,看都没看将将辞职报告退回给了她。
面对着悉心栽培她的总编,尚珂有些羞愧。她嗫嚅着说出了长久以来压在心里的困惑:“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被蒙着眼睛的驴子,成天拉磨。突然有一天摘掉眼罩感觉眼前一片黑暗……”
是啊,在目前的体制和考核机制下,都市类媒体是不养闲人的,可谁都老的一天,有干不动的一天。当记者被压榨掏空的那一天,也就是被淘汰的时候。
“这是体制的困惑,这样的困惑我也有……”雷鸣丢下手中的笔,有些无奈地靠到椅背上,直视着尚珂。
尚珂如芒在背,感觉自己像个逃兵。她试着努力解释:“以前老是从媒体往医疗口看,医疗行业我始终看不透。就像雾里看花,现在,我想进去看看……”
“你现在正是上升时期,状态正好的时候,应该到国家级媒体去……你从这里出去了,这扇门就向你关闭了……”雷鸣蹙着眉惋惜地说。
尚珂的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她怅然若失的回到座位,打开电脑努力写完最后一篇稿件。
阳光斜照在她身上。花瓶中的山竹翠绿茂盛,多少个日夜,在她键盘的飞快敲击声中这瓶花默默地抽枝拔叶。瓶中的山竹换了一茬又一茬,她也由青涩懵懂不知新闻为何物的实习生变成了成熟干练的时政记者。
匆匆十五年,报社也从一栋六层小楼搬进了30层楼的报业大厦。她来到办公室外摆满绿色植物的豪华大露台,冲了杯咖啡缓缓的喝着。西天绚丽的云霞正挥彩泼墨谱写着壮丽的篇章。
每天,尚珂和同事们习惯于写稿累了就在露台上闲聊几句、听听音乐,看看街上流动的风景舒缓一下。
很快,云飞霞散,暝色入高楼。报社回归了一天的宁静。
尚珂带上从电脑上拷下的稿件。在报社的LOGO下静默了一分钟,摸了摸门口那盆巴西木,离开。
新闻理想难道就此泯灭了?不!也许会换一种方式延续。她想。
“我刚摆好的东西怎么又成这样了?!粉要擦在脸上,这样谁能看到啊!怎么可以这样摆呢……”小吕扭着肥胖的身材走过来,看到桌上放着的礼品夸张的用尖利的嗓音大呼小叫着,圆鼓鼓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肿眼泡中放出凌厉的光。
从报社出来后,尚珂到省专科医院负责宣传工作。小吕是尚珂的搭档,是博院长从电视台引进配合她搞宣传的。
桌上的手提袋中放着一包杏干和两条葡萄干,尚珂觉得提着碍事就将竖起的两条葡萄干顺着放进了袋子中。
小吕一边极度不满的将葡萄干重新从袋中竖起,一边矫揉造作挤出一丝甜美的笑容对身边的党娟书记说:“您看,这多有面子”,随即,斜了一眼尚珂说:“简直太不会办事了……”,说完提着袋子得意洋洋的出了办公室。
小吕以电视台记者自居,而且常常在办公室进行这种夸张的戏剧性表演。但尚珂知道,她只是省电视台下属的广告公司中的一员,并不是记者。
小吕到省专科医院后,她似乎并不甘心居于尚珂之下。极尽献媚夸张之能事讨好领导和易容主任。对尚珂却冷嘲热讽、极力排挤。
来到医院后,尚珂并没有像博谷院长事先承诺的那样直接成为主任,而是被任命为代理副主任。这是出乎她意料的。
“不要太相信别人,她们为了吸引你去,可能会给你开出一些有利条件,但去了后不一定会兑现”从报社出来前主任曾好意提醒过她。可当时单纯的她根本没当一回事。
来这家医院前尚珂很犹豫,毕竟这是家不怎么景气的医院。
她约闺蜜吃饭给她出主意,闺蜜一针见血:“医院效益好不好其实和你没有太大关系,关键要看一把手支不支持你的工作。宣传工作在医院不是主业,领导重视就重要,领导不重视就不重要……”难道现在真是这样?
“这难道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在试用我吗?代理副主任之后是副主任,然后才能成为主任,还差两步呢!”尚珂有种被忽悠的感觉,“先看看再说。大不了就不干了,有什么呢?!”尚珂骨子里有股倔强。
“我获得了去年的全国的新闻奖,今天下午得去领个奖……”尚珂给易容请假。此时,小吕从外面回来,立即抢过话头卖弄说“我还得过中国新闻奖一等奖呢”,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尚珂分明可以感到嫉妒的火焰在她眼中燃烧。
尚珂不语。尚珂本想和她精诚合作共同把医院的宣传做好,可小吕总是仗着自己是院长引进的人赤裸裸的向她挑衅。一进入医院她就遇到了对手。这种挑衅是尚珂当记者时不曾遇到过的。
尽管在报社工作也算阅人无数,上至省领导下至贫民她都采访过,但在这种小环境中看周围的人勾心斗角她完全没有经历过。这里就像一所社会大学,有它的生存法则,她得重新回炉,重新学习做人和为人处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