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吧嗒,我手里的水果刀掉在地上,手腕剧烈的疼痛让我不禁浑身抽搐,我的手又热又涨。但是慢慢的它凉了下来,我也坠入冰窟……
“盼娣,是我,开门呗。”
早上五点多,我的舍友乔乔“准时”归寝,她是本地人,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她知道这个城市晚上哪里最热闹,她开朗,爱玩,但是一玩起来就容易失了分寸。
“你天天晚上造作,白天睡觉,猫头鹰啊。”我压着声音打趣她。
“唉,没办法。我喝酒那家最近来了许多飞车帅哥。我的天……呀,盼娣,我又忘买洗面奶了,借我用一下呗!”乔乔可怜巴巴的望着我,她不是爱贪小便宜的人,相反,她非常仗义。就是迷糊,爱忘事。
“老地方,自己拿,我要去早读了。”
“只要专业选的好,年年期末似高考,你更惨,学小语种,比高中还累。不过累也是你自找的。你就不能学学小羊羔,反正没有老师检查,旷掉就旷掉。再说了,6:40开始,你去这么早干嘛?”
“洗脸也堵不住你的嘴,我走了。”我打断了乔乔的唠叨。
我当然不会像她们一样,用喝酒睡觉度过我的大学四年。高洋和乔乔都是本地人,出了校门就有照应。至于白佳佳,虽然是外省,但是她的家境相当好,又是家里的独女,一家人的掌中宝,未来自然是不用愁。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本省一个小山村里考出来的,父母都是农民,我没有任何依靠,家里还有一个弟弟。说出来可能大家都不信,我能顺利完成学业,都是我和妈妈跪在爸爸面前求来的恩赐。他们都说女孩子读书没有用,可我偏偏要争这一口气。
翻开我唯一的一本精装书——法语版《基督山伯爵》。扉页用中法双语写着:送给我美丽的张盼娣小姐。我突然斗志昂扬起来,我还有两年毕业,他还有两年支教期满,想一想人间不值得,但是我们值得。
周末——
“你真的不跟我出去玩一玩?”乔乔一边打包着洗漱用品,一边问我。
“我玩不来。”我笑着拒绝。一方面我真的不喜欢烟酒味,另一方面,荷包瘪玩不起。
“别又把东西遗忘到宾馆里。”我叮嘱她。
我就知道我得盯住不会有用,她还是把东西玩丢了。周一早上照常用我的洗面奶洗脸,我的毛巾擦脸,我的牙刷刷牙……我真的担心她会把自己喝死,因为她几乎每天早上回来都是一嘴的酒味。
“盼娣,你不是说你妈妈偏头疼吗?我手提袋里的药挺管用的,给你妈妈拿着。”乔乔一边洗脸一边说。
“哎呦,谢谢你呀。”我从心底感激她,去年她给我的药酒帮助我妈妈度过了一个难熬又漫长的冬天。我把她手提袋中的药拿了出来,突然我摸到了一个扁盒子——左炔诺孕酮炔雌醚片。
“那个不是,成瓶的是给你的。”乔乔把那个盒子从我手里拿走了。
度日如航海,海中有暗礁,不知道我的船触在哪一块礁石上。
乔乔依旧也不归宿。外面的世界好像对她有无穷大的吸引力,她觉得是自己是在肆意遨游,殊不知她已经在漩涡之中迷失了方向。导员已经找过她无数次,她似乎没有收敛的意思,终于在一个周末,她和往常一样画着美美的妆,打包了洗漱用品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二)
“盼娣,乔乔一个星期都没有回来,去哪了?”高洋问我。
“我怎么知道?”我真的是不知道,一个星期不见她人,打电话也不接。
“不会是被劝退了吧?”白佳佳的一句话让整个寝室都陷入了沉默。乔乔虽然不算好学生,但对我们三个都很好,给我妈妈拿药,帮白佳佳买车票,陪失恋的高洋喝酒。
咚咚咚——
敲门声打破了沉默。
“姐儿几个,导员找你们,办公楼413。”
我们的导员很和蔼,早早的帮我们摆好了椅子,纸杯里也倒好了温水,“来,坐,我问你们几个问题。”
直脾气的高洋抢先的问了一句:“是有关于乔乔的吗?”
导员笑了笑:“怎么,她与你们联系了吗?”
我们摇了摇头:“她去哪里了。”
“她退学了,主动退的。因为她被查出了艾滋病。”
导员的话简直就是炸雷,我们几个的呼吸全都急促了起来 看到我们不安的样子导员安慰道:“没关系,艾滋病又不是飞沫传播,别怕,我就是简单问一下,你们同寝,有没有什么可能被传染的接触。”
听了导员的话,白佳佳和高洋一起看向我,其实我从听到艾滋病三个字后就已经丢了魂。
“我们……我们共用过……一些……”我已经无法完整的表达出什么。
导员看出了我的异样,便追问道:“共用什么?化妆品?水杯?”
“还有……还有毛巾,洗面奶,牙刷……”
我看到了,我清楚地看到导员在听到牙刷两个字时,眼睛里那抹说不出的情绪。
在学校的安排下,我们三个做了检查。这次等待就像是深夜迷了路,恐惧,不安,迷茫;最可怕的是我终于发现我迷失在黄泉路上,找到方向的时候,阴差已经向我亮出了镣铐。
医院给出的解释是我牙龈出血,乔乔应该有类似的毛病,所以病毒通过血液传播。他们还告诉我,随着医疗水平的进步,艾滋病几乎已经成为慢性病,让我不用担心,配合着药物治疗,我的正常生活是不会被影响的。
可是,我的正常生活好像已经烟消云散了……
大课上,两个我不认识的外班同学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也许是因为心虚,那一整节课,我的注意力都没有在老师身上。
“真的是她吗,看她的感觉……好土。”
“是她,就是她,听说是因为共用牙刷。”
“去你的,那能传染吗?如果真是她呀,估计和乔乔一样,因为那个。”
“不能吧,不过她长得还不错,就是太土了。”
“你知道吗?那个乔乔,光在咱们学院的男生,就这个数。”
“我去……”
我举起手示意,去了厕所。
卫生间的天花板白的清冷,但这里却不是清净之地。
“佳佳,乔乔真的在吃避孕药吗?”
“吃不吃我不知道,反正她抽屉里有。”
“有药就说明无套。他的那个病是自己睡出来的。那张盼娣呢,她……”
“不知道,走吧。”
“佳佳,你可得小心点,这年头一起刷牙都能传染艾滋病,真搞笑。”
我靠着墙一点点瘫软下来,都说保护隐私,隔墙有耳。真的麻烦你们说我坏话的时候小声一点,保护好你们黑色的隐私,隔墙不仅有耳,还有我流泪的眼。
高洋下手真的快!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她已经把洗漱用品全都从浴室里收走了,我不想让她们看到我的眼泪。
“哎,我的毛巾。”高洋惊慌的从挂钩上抢下毛巾,“你怎么了?我去消消毒,你别介意,咱们都是被乔乔害惨的。自己跑出去当鸡,还害苦了咱们。”
高洋啊高洋,你最角上扬的角度真的好尴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