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头

对于住在仙山的人来说最喜欢的节日除了清明就是中元节了。

清明节是可以接受到还健在的亲朋好友捎过来的各种礼物,而中元节则是大家可以挣脱“门”的束缚,去看看仍活在苦境那些令自己魂牵梦挂的人。

对此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慕先生表示:“哎呀呀,老人家好久没有出门了,也不知道现在苦境行情怎么样,琉璃仙境是不是还是日常爆炸?”

落下孤灯

今天的落下孤灯还是一如既往地白雪飘飘。

羽人非獍拉着他的二胡,曲调依旧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通常此时他都是孤身一人,不过今日来了个鹤发童颜的黄衣药师,背靠着羽人非獍坐在地上,呼呼地抽着黄竹管的水烟,一脸满足地笑眯着眼睛,活像一只晒着太阳睡懒觉的橘猫。

二胡曲调断断续续,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于此相对的黄衣药师的嘴也是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从“西风小妹生了个大胖小子,老泊仔高兴得差点没绕着仙山跑三圈”说到“老缺仔昨天又来抢我酒喝,把朱痕捎给我的最后一瓶全喝光了,一滴都没剩,这是极为不道德,我们要强烈谴责他”又说到“前两日隔壁山头又来了个美人,长得可真水,哎呀呀,只可惜……”

听到最后羽人非獍实在受不了了,二胡一丢,忍无可忍地开口:“慕少艾!如果话少一点,你的人可以可爱一倍!”

慕少艾闻言一愣,托在掌心把玩的黄竹烟管一停,随即又展颜笑了,应到:“好呀!羽仔,那我不讲话了,你讲给我听好不好?”说完就凑到羽人面前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羽人一下子被盯得不好意思,别扭地转过头去错开视线,却又被慕少艾捧着脸扭了过来。他比划了一下,疑惑地开口:“哎呀,羽仔我说你是不是胖了呀?”说完还捏捏羽人腮帮子上的肉,嗯,手感不错。

“没有!”羽人恼羞成怒,挣开放在脸上的手,张开大翅膀就想飞走,却不防慕少艾直接整个人扑到自己怀里,手忙脚乱怕人摔着就抱了个满怀,张开翅膀也不飞了,就抱着人呆呆站在原地。

慕少艾蜷在羽人怀里听着强壮有力的心跳吃吃笑着,他的羽仔不管过了多少年依旧是从前那个样子,表面上生人勿近,其实呀心里比谁都好,多好呀,还好当年那个计谋成功了,不后悔呀不后悔呀。

羽人哪知道怀里这个人的弯弯心思,只是觉得终于安静不闹了的慕少艾真的太美好了,无意识地下巴抵着怀中人的额头上,紧皱的眉心微微舒展来,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那一刻时光宛若停滞。

“羽仔,你就真的没什么想说的嘛?”

“……”他现在倒是挺想把怀里这个破坏气氛的家伙打一顿,可惜不舍得。

“真的没有嘛?”慕少艾星星眼状。

“……”

“哎呀呀,算啦算啦,老人家逗你玩呢……哇!羽仔你干嘛?!”猝不及防就被公主抱然后飞起来的慕少艾本能搂住羽人的脖子,“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能受惊吓啊!”

羽人没有应声,只是抱着人飞起又稳稳落在落下孤灯的亭顶上。纷纷扬扬的白雪落个不停,拂了一身还满。羽人明明知道怀中之人早已不是此世之人,没有五感病痛,却依旧将翅膀微微收起,像手一样把慕少艾护在中心。

“慕少艾”,羽人开口,这是今晚第一次如此正经地唤他的名字,已经完全长大的白衣青年伸出一只手摇摇指着山下,“你看到了么,那间黄屋子是阿九开的医馆。”

眼前风雪肆虐,铺天盖地的白色吞没视线,哪里看得到什么黄色的屋子?慕少艾微微阖了眼,却仿佛那间屋子就在面前。

“我看到了,那间医馆是不是檐下挂着六翼风景?哎呀呀,阿九也太懒了,怎么用茅草做的房顶?这要是下雨了了怎么办?果然还是要请朱痕帮忙砌个房顶……”

“慕少艾,”一双粗糙温暖的手附上了双眼,“你不要哭。”

“我没有哭”,我只是高兴。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所爱的人所豁出命去救的人都过的很好,慕少艾是真的高兴,就算自己没有办法陪着一起走下去,只要他们一生从此平安喜乐,他也知足矣。

有软软的触感落在眉心,接着是双眼,脸颊,最后是……嘴唇。慕少艾的体温已不是常人,羽人的吻却好像裹着一团团火似得,将他吻的快点着了。灵活的舌尖在两人口中你来我往地纠缠着,羽人深深吮吸着他口中每一点空气与液体,仿佛还能尝到从前苦糖的余味,舌尖扫过每一寸牙齿,最后才好似满足般得退出。

慕少艾被吻瘫在羽人怀里,气息不稳,面色绯红,却依旧改不了爱开玩笑的坏毛病,“哎呀呀,小年轻就是血气方刚,老人家我可受不了……”

“慕少艾”,羽人扳起他的脸,额头抵着额头,深深地望进他的瞳仁里去,“我想你。”

慕少艾看着倒映在羽人瞳仁中自己小小的样子,忽得笑了。

“傻羽仔,我也是。”


君在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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