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没有同感,反正我是受不了我现在的生活,大起大落,阴晴不定。
你可以说我的生活还算幸福,也可以像很多健康人一样说我是在“作”,我都毫无意见,但是我现在非常难受,我只想把我的痛苦说给你听,也欢迎我们彼此抱团取暖。
首先是压力,生活中的压力无处不在,对于我而言,只要是活着,那就有压力。
记得以前电视剧《麻雀》里有一句台词说:“舒服,是留给死人的。”乍听之下,我觉得很有哲理,而在躁郁症的路上越走越远的时候,才会多么希望我是死人。
活着,真是太累了!
不得不承认,我不是一个非常不会调节压力的人,当初生病,也是因为我在本来就大的压力上又给自己增添了不少压力。现在,习惯加压的习惯依旧不改。
面对一场非常重要的考试、无休止的拉片背书思考、看到别人的显著成就,这都是压力,也都是我痛苦的根源。
发现很多像我这样的病人都有一个共同的习惯:如果决定要做一件事情,那就一定要做到极致。如果发现有任何的不完美,那就干脆破罐破摔。
我现在即是如此,痛恨自己在压力面前的无能,所以想乱来,可如此坠落,却又不甘心。
曾经听到一个母亲这样训斥自己的孩子,她骂自己的孩子不努力,孩子说,我很困难。于是母亲开始叽里呱啦地说:“你现在就叫困难?那我们这些社会上的人就不困难啦,还说自己困难!”
有时候挺羡慕那些幼儿园的孩子,但是反过来想,他们也有他们的烦恼。每个有生命的动物,似乎都有自己烦恼,这是大自然不变的定律。只有那些会调整的人,才是自然中的王者。
好吧,我是一个弱者,至少现在是。
其实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还兴致勃勃地和编辑讨论下一本书的计划,然而,现在,我就是一条死咸鱼。
《美丽心灵》里说,精神分裂症最大的痛苦是无法分清幻觉和事实,当时我看过之后就想,如果我将来要为躁郁症拍一部片子,我一定要说,躁郁症最大的痛苦是被幻觉打破的现实。
在狂躁的时候,总能幻想出自己是一个百年不遇的天才,能完成多么伟大的作品,就是蝉联拿多少届奥斯卡奖都算是屈才。
而在抑郁的时候,总是会为自己在狂躁状态下的文字感到耻辱,仿佛那是一个美好的幻想,那就是一场梦,梦醒了,发现自己还是那个灰姑娘。
其次,是我对这个世界的感情。
我感激我的父母,我的家人,在得知我生病之后依旧不离不弃地照顾我,会为了我花光他们所有的积蓄,用尽全部的心血来爱我。
狂躁和抑郁会有思想上的起伏,但是感情上,永远不会。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深深爱着爱我的父母,唯一的区别在于:在狂躁的时候,我会幻想将来要给他们买豪车豪宅;而在抑郁的时候,我只想早点离开他们,不要成为他们的负担。
他们是夫妻的典范,在我没有生病之前,他们每天都是和和气气的,仅有一次因为对方没有照顾好我而吵架。
但在我生病之后,家中的硝烟不断,母亲甚至说,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们早就离婚了。
原因有二:一是两人照顾孩子的方式不同,简单说,也就是三观不同,但是曾经,他们迥异的三观还没有升级到吵架的地步。
第二,是因为我的病。由于我的情绪起伏会很大,有时候我会朝他们发火,会摔东西骂人,但是他们不敢对我如何,永远都是一副笑容对着我,而消极压抑的感情,只能通过向对方发泄来缓解。
总结到底,还是因为我。
我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在异地住院时候一周一万的花销,出院之后一周一千五的药钱,还有定期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检查,都是他们的血汗钱。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完全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
幼年过生日的时候我说,将来我长大了一定不要小孩,为什么我挣得钱要给别人花。当时他们莞尔一笑说,等你长大就懂了,为了一个爱的人,就是付出生命都在所不辞,这就是生命的延续。
现在我懂了,我只想用尽我全部的力量给予他们,却发现那抵不上他们对我们的分毫。
最后让我无法忍受这个世界的,是这个世界对躁郁症的不友好。
人群歧视什么的,我没什么好说的,这个解决的方法只有两种,要么让全世界人都得一遍,就不会再有什么“疯子”、“精神病”的词语出现了,要么只有等全世界的人把躁郁症和死亡、癌症这些挂起钩,这种歧视才能彻底打破。
世界对我这个躁郁症病人的不友好之处在于:人类目前为止还没有办法攻克它。
我吃药,没用。
医生说,那你住院做电疗吧。好,我住院,一次又一次地被打麻醉,被电,可仅仅是稳定了半个月之后,再次复发。
医生大手一挥说:“没事,过段时间就稳定了。”
结果现在大半年过去了,我依旧还是那个样子,但父母却像中了医生的邪一样,对我的康复深信不疑。
那个热情异常的医生给我加了一种异常昂贵的药物,不仅可以治疗躁郁症,还说可以治疗我多年来的肥胖。
唯一的痛苦之处在于:不能沾鸡蛋,不能喝牛奶,不能吃荤菜,不能吃生冷的东西,包括水果,不能吃含有添加剂的东西,这就包括了一切零食。除此之外,还新研发了一种半夜两点把病人喊起来吃药的奇葩方法。
这就像谢娜说自己当初找了一个包减肥的中医,开出的方子是:只吃西红柿和黄瓜。
呵,呵。
我说了,父母觉得这世上再也找不出如此负责的医生,委婉地向医生表达,医生却让我不要心急。
一开始说三天见效,后来变成一周、三周、一个月,最近一次去,他说三个月是一个疗程,至于到什么时候才能断药,呵呵,那要看我的表现。
表现包括:所有忌嘴的东西+不能感冒发烧+不能半夜蹬被子+不能熬夜睡懒觉……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比遇上一个庸医更令人绝望了。他给父母打气,给我打气,说我现在比以前好,其实从反复的程度和速度上来看,我并没有觉得好了多少。
抑郁和狂躁,一样不少。
人生在世,真是令人费解。这种生活,我真是受不了了!
ps:感谢曾经评论区的一些暖心之语,在抑郁真正来临的时候,它们除了会加重我对这个世界的愧疚之外毫无他用,所以,原谅我只能把万千感情都融进那两个字里——“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