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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要带我看一次白月亮,纯白的那种。
“你在这里等我,我回来的时候,我就带你去看白月亮。”他说完这句话,就去了战场。
他是一名士兵,一名不起眼的士兵,在抗美援朝队伍里一名最不起眼的士兵。
他走之前,我问他:“能不去吗?又不缺你一个,你何必呢?”
他严厉地批评我:“国家有难,我怎么能够苟且偷生?!你说这话就不对!国家养育了我们,我们就不能够在国家有难的时候当起缩头乌龟!”
他个头算不上有多高,只有平平无奇的一米七;身板也算不得强壮结实,用方言来讲,那就是“瘦猴儿”一个。
但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有着无比荣光。
他走了,真的走了。敌前方战火纷飞,敌后方却只能做些缝缝补补的工作。我多希望战争能够早点结束,他能够平安归来,带我去看白月亮。
白月亮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月亮,不就是白的么?
“轰隆轰隆!”美军的炮弹又投过来了,我在敌后方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真希望这颗炮弹没有投中咱们的军队。
“哎呀呀!这害人的战争究竟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呀!这美军,还真就是抓住咱不放了!”村里的老人们来我这里玩,围成一个圈儿烤火,一边掰着玉米,一边看着不远处的战火。那战火火亮火亮的,我们在这边仿佛都能够看到那些枪林弹雨。
“呵!这他娘的谁知道?他美国想当老大,咱也不是吃素的!咱民族是强大的!八路军会保护咱们的!就像之前的抗日战争一样!”村头卖肉的二狗子愤愤地说。
“咂咂砸……现在可没有八路军了!那是解放军,共产党。”
“是是是,共产党!”
“二狗,你咋不去参军?光动嘴皮子,谁不会?!”张老头咂嘴。
“呵!我可不敢当英雄呀!这大冷天!这雪要是崩了,我洋鬼子没打几个,自己倒是送了命,到时候谁还记得我?”说着,二狗子往火坑里扔了一把柴,火光像是被电击中了一般,滋滋作响。
我现在才发现他的伟大,那些参军的人的伟大,他们敢做我们不敢做的事情。
“胆小鬼!”我骂道。
“翠翠,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家男人去投了兵,就敢让别家男人去送死吗?!”二狗子反驳我。
送死!我只关注到这两个字,投了兵,就会死吗?
“呵!二狗,你不敢做的事,人家翠翠男人敢,等人家得胜归来,全村人都要为他接风洗尘嘞,到时候你羡慕还来不及!”张老头帮我说话。
突然一阵风猛地吹过来,迎着风,火苗跳到了我脚上。
“哟!今天的风更大了……哟喂,翠翠,你还真是火都落在脚上了,都不知道抖一抖!”张老头用木棍帮我把火苗挑了下去。
“翠翠,你莫不是傻了吧?!我无非就是说了句不去参军,你吓成这样?!”二狗子没个正形地笑着。
“哎哟喂!您可真给自己长脸!胆小鬼!”我气呼呼地起身离开。
我往山头走去,希望能够看到他的身影,我想知道战况怎么样了。
可是,我没看到他,却看到了一个美国妞。
她的鼻梁高挺,皮肤白皙,背着个包,看样子是个医务员。
她向我慢慢地靠近了,她的手不断地挥舞着。
我吓得,赶紧喊张老头他们。很快,他们便赶过来了。
“呵!犹豫个什么劲啊?杀了她!老子这也算是为国争光了!”二狗子说着,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利器。
“她就是个医务兵,又没上战场杀过人……先把她带回去,说不定能问出什么话来!”张老头阻止。
“呵,张老头,你可不能帮着她呀!她是我们的敌人!翠翠,你说是不是?!她救了多少能够杀你男人的美国兵?!这害人的东西,必须得杀!”
“help!help!”那个美国妞突然开口说话了,但是没说几句就晕过去了。
“黑……什么普?她说的啥?”二狗子挠挠头,一头雾水地看着倒在近处的美国妞。
“别管那么多,先救人再说。”张老头说道。
我们靠近那美国妞,看看她有没有枪,果然身上有一把手枪,我们立马给她收缴了,然后齐力把她抬了回去。
这美国妞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被冷晕了。
“等她醒了,就杀了她!”
“杀了她!”
除了刚刚那几个大爷大妈,村里的人几乎都跑到我家来了。
“哎呀呀,你们这些人的格局不要那么小,行不行?先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动不动就杀人,是恶鬼吗?再者,让你们真杀,敢不?!”
张老头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发话,这些人就闭口不说话了。
很快,美国妞醒了。
“张老头,可以问话了!醒了!”我到屋外喊张老头。
“快让我看看!”张老头走到美国妞旁边。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你们的队伍呢?”
美国妞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张老头,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我们听不懂的美国话。
“她这是说的啥?!叽叽咕咕说了一堆,老子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懂!”二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人家说的美国话,你自然是听不懂。”
“那就杀了!反正都听不懂,也问不出什么来!”
“你能不能冷静点!这好歹也是一条人命!把她留下,说不定到时候能够拿来当人质。”
“哟哟哟!张老头,你老糊涂啦?!这么一个小兵,你觉得人家美国一整个军队会被威胁到么?!哎哟哟,亏得你还是个抗日老兵!”
二狗子一脸不屑地看着美国妞。
“反正,你现在杀了她,也不起什么作用,不妨留着她。”
“留着她?留着她吃白饭呐?!这美国妞长得五大三粗的,不知道要浪费多少粮食嘞!”
“能吃多少?她是人你也是人,你吃多少,她就吃多少。以后就你和翠翠来照顾她了!等他们得胜归来,就把她放了!”张老头说道。
“啥?!让我们照顾这个美国妞?!你怕不是疯了!”
“好,张老头,以后就我来照顾她。”我回应道。
“哟哟哟!翠翠,你不恨这美国鬼子么?你肯愿意照顾她?!她可是救了许多美国兵!那些被救的美国兵恢复以后,可是要杀你男人,杀咱们中国人的!你可不能管她!”
“恨啊!怎么不恨?!但是我们应该理智地对待家国仇恨。”
这时候,美国妞又叽里呱啦讲个不停,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黑普。
“黑……普?难不成她叫黑普?”张老头分析。
我们看着美国妞脸上的窘迫和恐惧,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看样子,她不会伤害我们。
“说不定呢,那以后我们就叫她黑普。”我提议道。
“呵!这美国人取的名字真奇怪!黑普!”
“好了好了,以后你俩照顾她,我让大家都回家去了……”张老头出门遣散人群,就回家去了。
“翠翠,你先照顾她,我明天再来啊!”二狗子也溜之大吉。
房间里就剩我和那个美国妞。
“你们可真害人!咱中国人都死多少了?!你们还不放过我们!”我没好气地看着她。
随即而来的是她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哎呀呀!你可别说了!说了我也听不懂!”
她仿佛是听懂了一般,闭嘴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她的眼睛清澈明朗,衬得她整个人更加漂亮。要是她不参加战争,大概会有很多追求者,她的生活会很幸福。
“你叫黑普,是吧?”
她看我像是在问她,又叽里呱啦地说。
我示意她别说了,她这才停下来。
“我不管你叫什么,反正我知道你们国家把我们害惨了!当然,也把你害惨了!”说着,我去灶台拿了个馍馍给她。
她接过馍馍大口大口地啃起来,看来,她刚刚应该是在找我要吃的。
很快,一个馍馍就被她吃完了,然后她又开始说话。
我想大概是她还想吃,于是又拿了两个给她,顺带给了她一碗水。
等到她吃饱喝足后,我就去院子搓玉米粒儿了。
没多久,她见我没回来,于是走了出来。
“哟哟哟!你怎么敢?!这样不冷死你!”我看到她没穿外套就跑出来了,于是我赶紧推着她进屋。
“你难不成还没吃饱?嗐,二狗子说得没错,你们美国人就是吃得多……”于是我又拿了一个馍馍给她,但是她却没有接,只是嘴里说着什么“山扣”。
“山扣?什么山扣?你不吃啊?”我疑惑地看着她。
她见我没懂她的意思,于是跑到床边去翻她的大衣,从里面翻出了几颗糖递给我。
“哦!你是想谢谢我!是吧?!”我笑笑。
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懂,她只是猛地点头。
“我不吃这东西!你自己拿着吧!”其实从小到大,我都没怎么吃过糖,但是我不能要。
她见我不收,于是拆了一颗喂在嘴里,向我挑挑眉,仿佛是在说没有毒。
没办法,我只好接过来。
她笑着去穿她的大衣。
“等等,你的大衣都脏了,等我洗好了,你再穿呀!”我拦住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大衣给她。
她接过,穿了上去,有点短,她穿上以后就像一只大企鹅。
“看样子,我的衣服你不适合。”我笑笑,又从衣柜里拿出他的衣服给她。
她穿上以后刚刚好,我仿佛看到了他站在我的面前。
她又在说什么山扣。
“你好好歇着吧,我还要去搓玉米粒儿。”
说完,我就出去了,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跟过来了。
她也学着我的模样搓玉米粒儿,但没搓几颗玉米粒儿就炸开了,她窘迫的样子又滑稽又好笑。
“黑普,你不用来帮我,我自己可以的……况且,你也不会啊……哈哈哈……”我看着她滑稽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她见我笑她,也跟着笑。
“黑普,你快回去吧!你可别帮倒忙啊!”
我看着她懵懂的样子,真的忍不住笑。
她以为我是在夸她,更加卖力地搓玉米粒儿。
我没管她了,只是自己低头搓着玉米粒儿。
我和黑普就这样一直在院子坐了两三个小时,直到我说:“黑普,休息一会儿吧!”
她没听懂,还在不停地搓玉米粒儿。我去看她搓的玉米粒儿——她太过用力,好多玉米粒儿都已经碎了。
我去拉她,她才晃晃悠悠地起身和我进屋。
我拿出一碗水给她,她几下就喝完了。看来,她应该渴了很久,但是整个过程她都没吭声。
拿钱的劳动力都没她这么任劳任怨。她喝完将碗递给我,仿佛是想再来一碗。于是,我又递给她一碗水,她开心地接过,又说了一声“山扣。”
我大概能猜到“山扣”是什么意思了,应该是感谢的意思。
“一碗水而已,不用谢。”我看着她笑笑。
这天晚上,我点上炕,准备睡觉,黑普却跟进来了。
“你有什么事吗?”
她又是说了一堆,但是我都听不懂,她只好跑到我的床上,然后巴巴地看着我。
“哦……你是要挨着我,是吧?”我问。
她好像听懂了我的意思,使劲点头。
我笑笑,和她一起躺在床上。
半晌,我突然说:“黑普,要是你们国家不发起战争,他就不会去参军了……”
她可能没听懂我的意思,没有回答我。
“你有见过白月亮吗?纯白的那种。他说,等他得胜归来,就带我去看白月亮。你们国家能不能看到呢?”
她说了一堆,但是我没听懂。两个语言不通的人就躺在这张床上,讨论着他说的白月亮。
“要是,有机会你也要看看白月亮。”
黑普只是轻声地“嗯”了几声。
我想了想,看着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问:“黑普……你杀过人吗?”
她没有回答我,应该是睡着了。
不知不觉中,我也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黑普却不见了。
我见状,赶紧收拾好起床。她可不能乱跑,本来村里人就见不得她,她要是还乱跑,村里人估计都想把她扔出去。
我刚走到院子就看到黑普在搓玉米粒儿。
“这么早,你就出来?!”
她举起手中光溜溜的玉米芯,仿佛是在向我炫耀。
我走近一看,果然好多玉米都被搓碎了。
我无奈地笑笑,然后走进灶屋煮早饭了。我和黑普吃完早饭后没多久,张老头和二狗子来了。
“哟?!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管她了!”我呵斥二狗子。
“呵!我这不是说了我今天来吗?况且,我这不是来了?你说什么说?”
我拿起一个玉米芯扔向二狗子:“你个死懒鬼,还好意思说!”
“你俩别闹了……翠翠,黑普怎么样?”
“她本来就没什么事,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我看向又跑到院子里搓玉米粒儿的黑普说道。
“嗐!还不知道这战争什么时候结束!”
“什么时候结束?等到美国鬼子退兵了就结束了!等到他们不再侵略其他国家就结束了!”二狗子喊得很大声,好像是希望黑普能够听到一样。
“你喊那么大声,她也听不懂!”我说道。
二狗子一听我这话,“呸”了一声,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这枪什么时候给她?”张老头问。
“咂咂砸!可不能给她!如果给她,她持枪伤人怎么办?咱们到时候可怎么办?!哎呀呀,张老头你可怎么敢这么问?!”
“那就等战争结束还给她。”
二狗子没吭声,我们沉默了许久,只是齐刷刷地看着院子里搓玉米粒儿的黑普。
“这洋鬼子还要在我们这里待多久?”二狗子突然开口说话。
“等到战争结束。”
等战争结束,等战争结束就好了……他就会回来了。
于是,我等了好久好久,我们等了好久好久。
等到黑普甚至学会了一些中国话,战争都还没结束。
“黑普,今儿过年,杀只鸡。”我朝在院子里扫地的黑普喊道。
“杀……什么?”虽然黑普学会了一些中国话,但终归还是不熟。
“没事,你忙着吧!”我笑笑。
等到杀鸡的时候,黑普跑到我跟前。
“呵,你不怕么?”我提刀做好准备工作,看着她来了,忍不住吓她。
“不怕……我可是……上,上过战场。”黑普拍拍胸脯,看着我手里的鸡。
我一听她这话,忍不住问:“那你杀过人吗?”
“没有,我在部队只看病。”
黑普没杀过人,太好了。
这天吃年夜饭的时候,张老头和二狗子也来了。
“哟,你们不陪家人,跑我这儿做什么?”
虽然我嘴上是这么说,但其实看到他们的到来,我心里很开心。
“还不是怕你太孤单,和这洋妞也说不上什么话!说了她也听不懂!看你可怜啊!哎呀呀!”二狗子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我……听得懂……”黑普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虽然一股子美国味儿,但至少听得懂。
“呵!才学没几句中国话就开始装犊子了?!”二狗子说着,夹了一块鸡肉。
“你们两个娃……”张老头只是笑了笑。
“翠翠,吃……鸡。”黑普朝我碗里夹了一块鸡肉。
“黑普,看来你又学会一个新词。”
这个年夜饭,我吃得很开心,哪怕他不在身边。
送走张老头和二狗子后,我和黑普坐在院子里看月亮。
“今天的月亮真圆。”我说。
“月亮……真圆。”黑普坑坑巴巴地学我说话。
“是呀!真圆!”我看着她,她的表情像是被撕碎了似的,极其不自然。
“舌头打结了吧?!”我取笑她。
“白……白月亮……”她想了半天,憋出来这么几个字。
白月亮?是的,白月亮。他说过要带我去看白月亮。
“这月亮还不够白……”
“白……是白的。”
“对了,黑普,你想家吗?”我突然问她,她来我家已经很久了。
“想。”
我看向她,她的眼里有泪光。换做是我,我也会。
“你们国家为什么要发起战争呢?如果你们国家不发起战争,你就不会漂流异国他乡,你就不会饱受战争之苦……而他,也不会去参军。”我看着她那双漂亮眼睛问道,仿佛是希望她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大概是被我问懵了,半天都没有回答我。
是呀!她又怎么能够回答得上来呢?她和他一样,是一个不起眼的士兵而已,怎么可能回答得出关于国家利益的问题来呢?
过了好半天,她从包里又拿出一颗糖递给我。
“你还有?”我问。
“嗯……你喜欢吃糖,是不是?”她问。
“是呀!我们穷,可能一辈子都吃不到几次糖。”
“那,那等……等战争结束,你去,你去美国玩……我带你去吃……”黑普几乎用尽浑身解数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去美国?我可不敢……我怕你们把我抓起来……这糖不吃也罢。”我接过她手里的糖,看向了月亮。
黑普沉默了,我的余光看到她有些失落。
“黑普,你的名字到底叫什么?”我意识到我有些言语失态,赶紧转移话题。
“我叫……娜莎。你是不是……因为遇见我的时候,我不停地……喊help,你才叫我黑普的?”
“是呀!就是黑什么普,我还以为,你是在给我介绍你的名字嘞!”
“‘黑普’的意思是:请帮帮我,救命。”
“是这样……那我以后叫你娜莎?”
“你还是叫我黑普吧,这样……熟悉一点。”她终于笑了。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美,很静谧,宁静得就好像战争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轰隆轰隆!”一阵炮火声打破了这样的宁静。嗐!过年了他们都还在打仗。
“黑普,你看看,这就是你们国家害的!害得那些将士都不能回家吃年夜饭。”
“对……对不起。”
听到黑普的道歉,我才发现我的言语又有些失态,我怎么能怪一个同样是被害者的人呢?
1953年二月,张老头带回了他的消息。
他死了。
“翠翠,他死了!被美国兵杀死了!是被美国兵杀死的!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死了!这都是他们害的!”二狗子声嘶力竭地对着黑普怒吼。
黑普被这情况吓着住了,现在的她已经能够听懂大部分中国话了。
我只是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他死了。
这三个字不停地在我耳边作响,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死在了雪地里,真的永远不会回来了。
原来他是死了,被美国人杀死了。
“黑普,他死了……你知道吗?是被你们国家的人杀死了!你们把他杀死了!他死了!”我麻木地朝着黑普怒吼。
“对不起……对不起……翠翠,对不起。”黑普哭了,一颗又一颗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我不知道她到底真的是为我难过还是在幸灾乐祸。
“我早说过,不要管这美国妞!她不知道回报!他们都是白眼狼!”
“翠翠,二狗,冷静点。不关黑普的事啊!是他们国家挑起的战争,不关黑普的事啊!”张老头劝我们。
我根本就听不进去,我只知道是他们美国人杀了他。
我的泪水不断地滴在雪地里,结冰了。
“翠翠,真的,很对不起。”黑普上来想扶着我。
我一把将她推开:“你装什么?对不起?对不起,他就能活过来了吗?对不起,我们国家的人民就能免受战争的苦楚了吗?你一句对不起就想把所有的罪行都盖过吗?”
这样的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我只是让张老头和二狗子回去了,而我把黑普关在了门外。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他没有得胜归来。
我捂着被子哭了好半天,等到我冷静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这才想起黑普还在外面。
我不该那样说她的,她也是一个无辜的人,我怎么能把气全部撒在她的身上?
但是当我出门的时候,却发现黑普吊死了,就在院子外的那棵树上。
我吓得赶紧将她取下来,但是她却冻僵了。
黑普死了,是我逼死了她。
她的手里还攥着几颗糖。
没过几天,村里人就把她安葬了。我回到家后,心里空落落的,只是看着院子里那堆玉米芯出神。
黑普死了,他死了,我在乎的人都死了。
战争还不结束吗?我们还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够胜利呢?
我一下没站稳,瘫坐在地上,头顶上有一轮圆月,我盯着它,好半天都没有起来。
1953年七月的某天晚上,张老头终于带回了战争结束的消息。
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
他们美国终于退兵了,可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黑普也再也不会和我说话了。
我抬起头,望向天空,寂静的夜空中挂着一轮圆月,静谧,宁静。
这一刻,我好像真的看到了白月亮,就像他的光辉事迹一样洁白。
1953年的月亮,是最美的,最洁白的。
白月亮不是月亮,是那些英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