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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初中时，有个同学很奇怪，他总皱着眉，和谁都不说话。而且他还喜欢逃学，打台球，去录像厅。偶尔来上课，他坐在教室最前排角落里，始终低着头，成绩自然一塌糊涂。
同学们都不敢和他说话，因为他心情好的时候根本不理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发怒。他像个幽灵一样，大家忽略他的存在，又逃不开他的阴冷。
但有一个人从未放弃他，就是我的班主任李老师。听说冬天李老师一次次在寒风中骑着自行车去他家家访，和他聊，和他的父亲聊，我们才知道他的母亲是早早去世了。听说李老师一次次去录像厅和台球室把他拉回来，听说李老师和班上几个同学聊，和大家一起商量帮助他的办法。当然这些消息，都是大家从他的邻居、台球室的其他小孩那里拼凑出来的。
初三的时候，他渐渐变成了正常的男孩。他总是微笑，很和善的和大家聊天，他热心地帮助同学，成了一个暖男。他的成绩并没有发生奇迹。但谁都不怀疑，他以后会成为一个健康正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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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一个小孩。
他言行十分戏剧化。总是故意说谎，还是一眼就能看破的那种。越是人多的时候，越喜欢撒娇耍赖，挂在妈妈胳膊上不肯下来，完全不像12岁。
他有一个堂哥，总是以揭穿他的谎言为乐。时间久了，两个小朋友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套路：堂哥抛出一个问题，他说出一个谎言，堂哥质疑，然后他出尽百宝，变戏法一样拿出更多谎言去圆，堂哥继续质疑，俩人你来我往，直到他窘得不再吭声，或者堂哥收兵不再问，他露出得意的神色。旁观的大人就称赞堂哥聪明懂事，责怪他说谎。
有一次我突发奇想，决定认真听他说一次谎。他兴致勃勃讲着怎么制服了老师和同学，学校里他是老大之一，简直比逼王坂本还要牛，同时伴随着各种浮夸的动作。我专注地倾听，不打断，不挑衅，不质疑，也不鼓励。但神奇的是，重复几遍，再也编不出新的细节后，他厌倦了，开始插入大量真实的内容，声音也变得平稳，神色体态也都庄重起来。
我有点明白了，他并不是非要戏剧化，只是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的自尊，旁观的大人密密麻麻像十面埋伏，拼命说谎的他，像个垂死挣扎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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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孩子能变好么？
回答这个问题，首先我们要厘清一对概念：好孩子、坏孩子。
大人嘴上不说，其实他们对“坏孩子”的定义无比广泛，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沦为“坏孩子”——在课堂上左顾右盼，打碎了一只碗，磨磨蹭蹭写不好作业，不合时宜地大喊大叫，吃饭不洗手，考试比别人家小花差了整整18分……
对好孩子的定义，又无比单薄：听话，学习好。
美国有个小姑娘，小学老师断定她有多动症，因为她在课堂上不是一般地坐不住。妈妈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医生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效果。后来在一次治疗中，医生打开音乐，然后拉着妈妈到门外观察她。小姑娘立刻开始翩翩起舞，动作灵敏优美。医生默默看了一会，对妈妈说，请回去吧，孩子没病，她是一个天生的舞者。妈妈于是把女儿送到了舞蹈学校，小姑娘最终成了一个出色的舞蹈家。
这个孩子是坏孩子么？大部分人当然摇头。但请想象一下，如果故事停留在妈妈带孩子四处求医，没有后面的情节，你还会这么坚定么？还是会认为她自制力差、多动症、调皮捣蛋、蔑视课堂秩序、没有纪律观念、自私不顾同学听课感受、集体意识差……是个十足的“坏孩子”？
让我们沿着比较坏的可能设想下去，如果没有一个人去发现和理解，这个孩子丰富而无法言说的内心，而是反复渲染她是个“坏孩子”，结果会怎样？她会真的变成一个坏孩子。因为这些逻辑，我坐不住是因为我自制力差，我能力差，我影响了别人，我品行差，我自私自利……这些逻辑会渗透进她的基础世界观。
这个过程中，孩子很痛苦，自然要启动自我防御机制，也许是逃避，如那些逃进网络游戏里的孩子们；也许是曲解，用幻想和说谎来麻醉自己；也许是退行，用小孩子的幼稚来博取同情……
由此，大人会“如愿以偿”地得到一个坏孩子。换句话说，“坏孩子”其实是我们制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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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才能让坏孩子变好？我有几个建议。
一是牢牢记住，没有理解的爱，是有毒的。相信我，对孩子来说，意识到、表达清楚自己的所思所想，并不容易。其实对成人来说，也不容易。因为相对于我们丰富的、变幻的内心，语言很可能是单薄乏力的。对孩子不合你意、甚至不合常理的行为，不要太着急地否定和纠正，而是多问问为什么，耐心听孩子迂回曲折的自我探索，在沟通中理解，实在不能理解，也告诉孩子自己暂时不能理解，容后再议。
二是牢牢记住，教育的目的，是底线不是上限。做了几年大学教师和母亲，我得到的结论是：人才，并不是我们培养出来的，我们只是给了他生长必需的环境而已。我们给所有的种子洒一样的水，给一样的光照，但有的长成参天大树，有的长成无人知道的小草。当妈妈的，如果有两个以上的孩子，会极大地减少教育焦虑，因为你会发现，一样的家庭环境，一样的对待，你的孩子们性格迥异、成就不一。教育绝不是实验室里的，给出条件A，得到结果B。但教育并非无用，因为它保障的是孩子的人生底线。温暖的爱、对待工作和生活的热情，这会塑造孩子的自我认知和行为模式，让他的人生进退自如，不会跌落到深渊。
三是牢牢记住，成年人有义务，对他见到的所有孩子付出善意。在“坏孩子”形成的漫长过程中，常常没有哪怕一个人，愿意满怀信任和善意地对待他。这多么令人绝望。要知道，爱一个聪敏漂亮能干的小家伙，是所有生物的本能。爱一个奇形怪状、古里古怪的小家伙，才是人类的伟大之处。要知道，连“虎毒不食子”的传言都是美好幻想，事实上，老虎妈妈生下一窝小老虎，只会留下强壮的一两个，病弱无用的直接吃掉。对待弱者，人类早期也是很残忍的，只有文明程度更深，或者说实力更雄厚之后，才有了资格来谈这件事。对弱者的善意，是文明的标志。请别吝惜那随手施发的善意，让你见到的所有的孩子都隐约感受到温暖始终存在，如同希望，善莫大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