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陈十郎府中新进的乐手苏招娣抱着琵琶在湖边小亭中坐下,打开描着桃花连枝的小木盒,取出上好的松香将琵琶弦细细擦过了,又把弦拧紧。正准备乘着夕阳未落,把曲子再练一遍时,抬头却见一起进府的姐妹香云快步向她走来,头上的碧玉珍珠卷须簪随着走动颤个不停,忙理了理裙角,抱着琵琶站起来迎上去:“姐姐走得这样急,可是寻妹妹有什么急事吗?”
香云站定,用帕子抹了抹头上的汗,一边扶正发簪,一边说道:“快和我回去,郎君有客人来了。”说着便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向亭外走去,招呼苏招娣抱着琵琶跟上。
刚走到假山旁,就见陈十郎领着一个年轻郎君从湖对面的走廊上走过,那郎君戴着当下时兴的花草纹兽玉冠,面容俊秀,腰间挂着一块压袍用的仙人楼阁紫玉佩,晚风吹起他的衣角,夕阳中整个人都熠熠生辉。招娣在心中暗自叹道:可真是个好看的郎君啊,俊得就像画话本里头的仙人一样。而香云已是看呆了,她禁不住捂嘴笑了笑,说:“姐姐再看下去,可就真误了时辰了。”
香云这才回过神来,娇嗔道:“你这小妮子,胡说什么呢!”
语罢她想了想,又说道:“我还未曾见过这般好看的郎君呢。”
两人调笑一番,便加紧赶回住处,刚整肃妆容,便听外间有人叫道:“苏娘子可在?郎君让她去献一曲。”
招娣跟着那人到了待客用的花厅,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疏朗的男声:“乐康虽然性子跳脱,但在音律一事上,可是素来认真的,反正左右无事,望舒兄不妨一听。”
陈乐康正要附和,一个转身却看见了苏招娣,立刻欢喜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招娣可是我从抚州特意请来的琵琶大家,一双妙手可是出了名的,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界。”
招娣便取了琵琶走进花厅,垂首行礼道:“妾身苏招娣,见过十郎,见过两位郎君。”
陈十郎哈哈笑道:“不必多礼,望舒刚刚还在和我说,自前朝马大家过世后,这世上恐怕再难有人能弹好《塞上曲》了。”
招娣惶恐笑道:“马大家是难得的国手,是妾身拍马也难及的。”
陈十郎摆手:“不可自薄,你弹吧。”
招娣俯身坐下,开始弹奏。
曲罢,众人依然沉浸在曲子的余韵中。过了一会儿,沈望舒摇摇头,叹道:“虽然手法纯熟,技艺也属上层,但曲子里,还是少了那股味道。”
苏招娣正要跪下请罪,却听见那清俊男子反驳说:“《塞上曲》虽短,却在几个乐章里诉尽了离合悲欢,许多琵琶大家都常感叹不能奏出其中一二,苏娘子不过双十年华,能弹出这样的曲子,已是不易了,沈兄又何必苛责。”
听罢他的话,陈乐康放下了手中茶盏,抚手哈哈笑道:“望舒兄,我所言非虚吧。”说罢摆摆手,让苏招娣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