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无法摆脱脑子里的那些想法,周围的魂魄围着他,似乎一睁眼就会有一张放大的血腥可怖的脸等着他,对他笑。
一个下午,他什么都没干,任自己坐在那儿,任那种感觉吞噬他,他不愿翻开任何一本书,或是听任何一首歌,耳际一遍又一遍地响起魂魄的呓语:你不行,你不行,你不行......
他走到阳台,风很大,有点冷,树叶不停地晃动,他在想,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那些街上的人们,有什么意义?他,又有什么意义?他被这些魂魄包围,腐蚀。他不想去做那些该死的作业,该死的应该做的,该死的想做的,他站起来,又坐下,再站起来,又再坐下。他想抽根烟,觉得这时候适合抽根烟,然后把烟慢慢吐出来,眯着眼,看着楼下走着的人,这一点都不酷,他想。从小到大,没有他觉得酷的事,身上唯一的疤还是他五年级割阑尾留下的,他摸了很多年,这该死的疤一点都不酷,他想。从前他觉得摇滚很酷,可他不会唱,一句也学不会,所以他就不听了,甚至从没想过要买一个吉他,弹吉他一点都不酷,他想。他试着看一些艰深的书,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存在与虚无》,直到有一天他吐了,胆汁都快吐出来,他觉得书里的东西好像也一并吐了出来,他看着那些黄黄黑黑的呕吐物,萨特也不过如此,他想。唯一能坚持下去的事,就是上人人,他开始不情愿上,还是一个好事的哥们儿给他注册的,就上了,算算也一直上了一年多,没什么,其实上人人就跟拉屎一样,欲望来了,就去拉一拉,当然,便秘是经常的事,但凡看见那些蛋疼的女人们分享蛋疼的季节新装,蛋疼的人全程播报自己又去了哪些蛋疼的地方,他就便秘,嘴抿地好像含着屎一样,然后下线。他也会跟几个关系不好不坏的男人一起dota,嘴里时不时地蹦出几个脏字儿,右手食指像吃了兴奋剂地点着,手腕因为长期地游戏给磨出了一层老茧,他其实也不是很喜欢这个,“我只是不知道该干什么”,他想。
他继续坐在那儿,脑子里搅来搅去,他想把手伸进脑子里,理理干净,魂魄依旧围着他,他想起了曾经追过的一个女孩儿,很美,长得像某个明星,他一直这么觉得,却又说不上是哪个,他也表白过,用手机发了很长的短信,分四次发出去,他很得意原来他也有点才情,发着发着他眼泪掉了下来,“妈的,我他妈头一次这么认真。”他想。后来,他走在路上看见那女孩儿的时候,她冲他这边看了一眼,好像还笑了笑,他信心倍增,揣着这个月的最后一百块钱,走进了从来讨厌的粉色门面的饰品店,买了个青蛙,他不喜欢熊,别的男生都喜欢送女生熊,蠢死了,他想。他买了青蛙,把自己想成了王子,这青蛙九十六块,他用剩下的钱坐地铁回来,一路上觉得特别充实,说真的,他从来没感到如此充实,“失去一切就是圆满”,这是他一闪而过的念头,让他暗自得意,好像爱情一下子让他变成了哲学家。后来,那女的没下来见他,她舍友下来了,长了一脸的痘子,脸大的像个月饼,斜着眼看了看他手里的青蛙,冷哼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心里骂着:女人他妈都是蠢货!之后他就再没跟女生表白过,有一次他从另一个女生嘴里得知他追过的那个女人人品很差,他听完后马上冲进厕所吐了,吐得连胆汁都快出来,看着那黄黄绿绿的呕吐物,“女人也不过如此”,他想。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想起这么多关于女人的事,“看来是时候打一次飞机了”,他想。现在他打飞机甚至都不用去想女人,他的欲望早就超越了这个,他想:“我要干的是这个世界”。这个时候他为自己是个男人而骄傲,为他有鸡巴而骄傲,他觉得光凭这个他就可以傲视整个世界,想到这里,他笑了。
大学快过去了,他继续坐在这儿,脑子里搅来搅去,眼睛里没有光,他照了照镜子,里面是一张血腥可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