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这些年每到高考之时，我会给有高考生的亲朋好友送去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这也是为了暗合“鲤鱼跳龙门”之意，明知道起不了决定作用，就是图个开心罢了。老王儿子高考的时候我也是一样的做法，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如愿。其实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从一个人的各个方面综合起来判断，其结果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那是分数下来的第二天，为了表示对孩子的关心，我去了一趟老王家。门打开的一瞬间就看到他躺在沙发上，望着房顶发呆，电视机也没有打开。从当时的情况来看，如果我要是不去的话，他们一家三口就那样死气沉沉地坐着。

“咦？你头上怎么了？”我看到老王的额头裹着纱布，应该是受伤了。

“嗨，这几天老是考虑儿子的考试成绩，不小心撞到车门上了。”他自嘲地说道。

“你也太不小心了！开车的时候可不能分神，安全第一啊。”我听他那么一说，还真有些替他担心。

“唉……！”老王唉了一声，再没有说这个话题。他征求我的意见，说是孩子继续复读，还是去学一门实用技术好呢。人家既然这样问我，我当然要实话实说了。我说三百多分再去复读也提高不了多少，学一门实用技术是最好的选择。至于说上什么学校，学什么专业，我没办法给予建议，可以参考同班同学，也可以向老师请教。

虽然在选择学校和专业方面没能帮得上忙，但是我一直在关注着这件事，并且计划在开学之前去看看，顺便表达一下心意。每次问起老王，他总说开学还早呢。一直到了九月初，我又一次问他，他说八月二十号就走了。我责怪他不该这样瞒着我，最起码我也要给孩子给几个零花钱吧。老王说没必要破费了，高考对孩子的打击太大，他的心情也不好，也不想麻烦别人。

老王说让媳妇送孩子上学了，他生意上的事脱不开身。他说媳妇这么多年没有出过远门，儿子也是一样，就让他们好好玩玩吧。那段时间我经常看到老王媳妇发的朋友圈，都是在一些著名景点游玩的照片或视频。把孩子送到学校，她又去了长沙，还去瞻仰了伟人故居。她那一趟玩得时间很长，前前后后大概一个月才回来。

老王媳妇回来后见过一面，她和我媳妇逛了半天商场，吃了一顿麻辣烫。我媳妇说老王媳妇告诉她，老王额头的伤不是车门碰的。那天送货回来，他听说高考分数出榜了，赶忙问儿子考得怎么样。儿子的话音没有落地，老王就发疯似地用头使劲砸墙，直把自己碰得头破血流。他媳妇和儿子吓得手足无措，儿子赶忙跪下来求他，方才停止了下来。

他媳妇说，老王说自己没有上过大学，他的希望就在儿子身上。现在儿子又让他失望了，他挣钱还有什么意义。哪怕你考上大学，再读研究生，再读博士，哪怕是出国留学也行，老子再苦再累都愿意。从那天起，他在家里睡了三天，客户把电话都打烂了，他迫不得已才去送货。

我媳妇问她，怎么想起来让儿子去学造船的。一个戈壁滩上长大的孩子，除了公园里坐过小船，再就是电视上看到过轮船，这个选择是不是太不靠谱了。他媳妇说这是老王的主意，老王说他一直在关注国际国内局势，现在各国又进入了军备竞赛阶段。我们国家已经有了第一艘航母，未来发展海上力量是重中之重，造船业必然迎来很大的机遇。

我听了这话险些儿把饭喷出来，老王的这套理论实在是令人啼笑皆非，不得不说他很有先见之明。但是他咋就没有想过，即使是需要建造航母，或者是其他舰艇，一个技校生能做些什么呢！这些都是我私下里的想法，只是和媳妇说了两句。

从那以后没有见过老王，他媳妇也没有再去过我店里。我知道，老王还没有从儿子高考失利的阴影中走出来，需要一段时间的心情修复期。他媳妇的朋友圈偶尔可以看到，不是健身就是在奶茶店，同框的都是青春靓丽的妹子。

大概是十一月初，我正在店里看书，突然接到老王的电话，他说有要紧事找我。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老远的就看到他面色庄重，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走来。走进店门，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发出爽朗的笑声，一屁股坐到凳子上，长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息让我心里一惊，感觉到整个人被抽空了，如同放空了的气球。

“哥，嫂子不在店里？你问问她这两天和我媳妇联系过没有。”老王自顾自地点了一支烟，没有看我的眼睛，表情很不自然。

“你嫂子去她妈家了，没听说她们有联系，如果有联系我肯定知道。”我肯定地说道。

听了我的话，他没有作声，而是看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我看得出来，他们夫妻之间必定是出了啥状况，他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说。

“你们俩闹矛盾了？”他不好意思说，我也不能不问，他既然找到了我，肯定有他的想法。

“唉……！她跑了，今天已经第三天了。”他把半截烟头扔在地上，使劲用脚掌揉搓着。

“胡说，不可能！”听了他的话，我像触电一样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就是……”老王又点了一支烟，说起了事情的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