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打小便对菜的咸度有一种极为特别的敏感度,它一定得是刚刚好,并且这份刚刚好由我说了算,有时候敏感到要把放进嘴巴的菜给通通吐出,筷子再不伸向那盘菜。看妈妈炒菜是件十分有趣的事,她每一个动作都像菜市场切猪肉的那位师傅,势头极其的猛,抄起砧板上的青菜一把甩向油锅,可以丝毫不用犹豫。但每到需要放盐的时候,她立马变成一个在考场上考试的学生,皱紧眉头,肩膀耸起,细致的像是要数清到底有多少粒盐。我慢慢长大,大大小小的食堂其实早把我味觉给驯化,但我的妈妈好像不曾放弃对那勺盐的小心翼翼。
菜上桌后,又有另一番好玩。我喜欢嘲笑我妈妈端上桌的每一碗菜,茄子怎么烧成这样一个颜色,老实告诉我这肉是不是半个月前丢在冰箱里忘记拿出来的那块,鱼是有多倒霉今天落到你手里的。倒不是她烧菜有问题,就算真有,我也是不再尝的出来的,但我喜欢看她与我争辩的样子。她会故意夹很多我说的问题菜到自己碗里,然后一副特别好吃的样子,有真碰上她自己也吃不下的时候,她便会找一些硬生生的借口,绝不会把错引向她的厨艺。除了这些旁敲侧击,她最常做的是伸出手来把菜挪到自己面前,然后翻上一个白眼说,有本事你自己去弄。
大学,我跑到了云南,一个离家挺远的地方,以后可能会更远。但不管怎样,家里菜的咸度永远是最“合身”的,餐桌边的戏永远是最好看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
(二)
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失误,忍不住打电话给妈妈,电话里含糊着把所有憋在脑子里想骂出来的话,全部向妈妈骂了过去。她说不要生气,我便呛说怎么会不生气,她说她一开始就告诉我不要期望太大,我着急的觉得她都不站在我这边。快要挂电话的时候,我听到那边叹了一声气。
我妈妈是一个只会打鸡血却不会安慰人的人。在妈妈给我建构的世界里,我的智商高百分之六十的地球人,命好得可以不顾生死。而我目前的人生历程,刚好就如妈妈所预设的那不用受过什么大挫,小事上碰碰无关痛痒的壁,大事上基本上畅通无阻。这样的一种教育方法,让我妈妈在我需要安慰的时候很难适应过来,她说不出任何能止住我情绪的话,只能干听与干着急。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我不快,第一个电话便是打给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关于幸运与否这件事,我只能向她问责,又或者是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相信我会是最幸运的那个人。
那一天不间断的打给她好几个电话,最后一个电话里,我跟她说运气总是会用光的,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恩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