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她,面容生得倒是清秀,只是嘴里缺了颗门牙,让她显得不象是三十多岁的。眼睛也大,水灵灵的,滴溜溜转 ,一看就是个聪明人。她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感觉蛮亲近,但谁要是惹毛了她,她立马翻脸不认人,那一双丹凤眼怒目圆睁,象蛇芯一样射出毒来,让人不寒而栗,先从气势上就败下阵来。她吵架的时候,饱满的双唇象鸡屁眼快速翻飞,再加上缺牙关不了风,真正是屎尿横飞,让人应接不暇,毫无招架之功。
但她多数时候是和蔼的。她的心思更多的用到了拍马溜须,察颜观色上。因为隔三差五给领导买东西吃,她经常分到好活做。她自己解释:因为我笨,做不了难活。她知道领导喜欢谁,讨厌谁。一旦风向有变,马上紧跟步伐,转移队伍。并且她还好在领导面前给人穿小鞋。大家都对她忍气吞声,退避三舍。
但她的风光日子马上要结束了。虽然大靠山,主任还在,但顶头上级,班长换人了。换的这位班长还是从基层提拔,从前在一起干活,俩人还发生过小摩擦的。这还不算什么,关健这位年仅十八的假小子,还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愣头青。
小何有心讨好她,低眉顺眼的问:小班长,想吃点啥?明儿个我给你捎。
二班长(因为她排行老二,人也有点二,和她关系好的同伴这样戏谑的称呼她。)头也不抬,只拿白多黑少的眼睛往上瞟了她一眼,硬生生的说:啥都不想吃。接着玩自己的手机。热脸贴上了冷屁股,小何讪讪的笑着走开了。
第二天,她还是买来了一大包零食,乘没人的时候,往二班长手里塞。二班长满脸厌恶:少来这一套。小何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强忍着没发作。但一整天都黑着个脸,心事重重。
软的不行,来硬的。再拿活做的时候,小何就故意搬出主任来压老二:主任都知道我笨,干不了难活。我跟主任打过招呼了,你就给我简单的活干吧!
那你找主任帮你拿呗。
小何无计可施。她一直靠小恩小惠和三寸不烂之舌在江湖里左右逢源,占尽了优势,何曾受过这等屈辱。那羊毛衫好做和难做的一个工价,她一直做简单样式的,比如圆领,V领,无领的,一件要不了十分钟搞定。复杂的,比如带帽,带兜,带打折子的基本没做过。当拿着一件不好做的毛衣,四处赔笑脸请教,衣片都快拆报废了,也半天做不好时,她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当老二又给了她一件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好做的活时,(因为不好做的活,附件比较多,包起来鼓鼓囊囊的。)她当场发飙了,她把毛衣往筐里一扔:做不了,不干。老二也不是省油的灯,小眼一瞪:
干不了拉倒,以后别上我这里拿活了。
之后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谁也没占上风。倒是让下面的群众解了气,只唯恐两人不打起来。
后来,事闹到主任那里,老二挨了批,但她的倔脾气上来,怎么着也不肯再给小何拿活了。小何只好每次都找主任拿。虽说主任有把柄捏在小何手里,(她们曾合谋偷拿过几件毛衣。)不好明说什么,但时间久了,终究也是烦啦,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小何啊,你这个人太强势了,真不知道你老头(老公的意思)咋受得了你。
小何最擅长的就是揣摩人的心思,她岂不知道主任的言外之意。自觉再干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她私下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还不伺候这帮畜牲了。
再见到她己是两年之后,我差点没认出她来。她剪了短发,越发显老。因为内风湿,吃药过敏,除了脸和手是完好的,脖子上身上到处是触目惊心的乌疤。
可能是她那一套在小私营企业混不开,她又回来了。
这次回来她下定了要拿下老二这个堡垒的决心,她花了血本给爱美的老二买了一件裙子。这一次,也许是看上了裙子,或者在小官场里混久了,老二也知道了妥协,她竟然收下了。这意味着从此两人握手言欢,小何的好日子又来临了。
小何不无得意的说:这帮家伙,只要我愿意,没有搞不定的。
我知道,在她胜利的背后,也有对自己尊严和人格的妥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