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要论断人,免得你们被论断。因为你们怎样论断人,也必怎样被论断。”
中秋节又是Dress Casual Day,老板要大家每人捐了一百元,可穿便服,不用打Tie。
Dolly一来就要给Dennis贴女人一只脚勾高跟鞋的标贴,而她已被贴了三个“Tie”图标贴在身上。Dennis说她真要死,一定是哪几个男生追着要她捐钱。地铁站口围住一队小男生和小女生,要大家发善心。猫女显然爱心大发,捐了好几份。
下午Rosy叫Dennis去楼下搬东西,她想得起来,放着几个小男生不用,却要他这个大男人出手。Dennis受用不及,使唤他,说明她心里有他。下楼一看,原来是Peggy他们公司送的月饼,韩国人比香港人更重视节日。一等Dennis从楼下拎上来,Rosy便切给大家当下午茶吃。好像他们两个请的,办公室开心朵朵,以为不是中秋节却是他们两个定情之日。
又逢周六半日班,上午几个男男女女就策划下班去饮酒,Dennis没掺和。Jason叫Dennis和他同学去唱卡拉OK,他也不去。Dennis发现Rosy竟然在快下班时出Job,好生奇怪。
下班时,Rena与Dolly非要Dennis和国语老师见见面,Dennis只好去了。聊了近半个小时,严肃的话题带玩笑的话题讲得她们笑个不停。那个北京的老师来香港已17年,五十多岁,扮相已不似大陆人,但说话口音很北京味——酸、麻、咸、粘!她讲到两个老板的房子怎么好,香港小姐很勤奋,自觉不自觉显出她的优越感。
Dennis不想让她占上风,他年轻气盛,既不是老北京也不是老上海,丝毫没有羡慕香港而看低自己。前一两代的移民多半寄人篱下,甚而在洋人和港人面前卑躬屈就,以换得安稳谋生的一席之地。言语间,他依然表现得很有分寸,展露自己魅力充盈的气势已足够,并非当着两个香港妹子的面刻意贬低人。
随时随境油然而生的自信,让Dennis聊天之话说成了演讲,进而将演讲发挥到“表演”水平。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哪里来的一股劲头,让Rena和Dolly对他又多了一份崇拜。如果Andy和Jason在,一定说他浪费魅力,对一个老太婆和两个处女婆发什么威啊。
讲完一大通话,他赶紧溜之大吉,这太衰了,既然不想去招惹人家,还冲她们啰嗦什么。遇到个北京老女人,实在没法和北京大女人Emily说,更不说半个北京女人Lydia和北京小女人Eve。他的这半年怎么就掉进北京女人坑里,不能自拔?!
Office气氛变得比以前活跃得多,都是Blair、Dennis和Daniel陆续来了以后搞起来的,还有Andy和Jason这帮小孩作用也很大。之前一多半Staff都是女生,走掉一批后,新来的多半是男生,阳气顿觉上升。招女生是谁的主意,招男生又是谁的主意,Dennis没听人透露过,他猜测前者是Tiger,后者是Phyllis。
两个老板没准请人看过风水,不仅换人、增人,还扩充办公室,加多了隔壁一个单元,客户量也随之上升不少。有钱的客户和有名的客户时常挂在老板嘴边,中资客户也在增加。有些大陆人尽皆知的公司也在客户名单中,谁也无从知晓这些客户怎么来的。两个老板讳莫如深。最多比拼一下谁的客户更多、收益更高。究竟谁带旺了公司生意,风水大师也未剧透,只要风水好,大家都赚钱。
没钱时同舟共济,有钱时气粗口壮,谁也不服谁,好戏接着演。
Sport Club的首场秀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开张,阳刚终于战胜阴柔。女孩子只想着到处吃,男孩子更想换着法玩。星期六去Happy Valley室内运动场搞篮球比赛策划已久,三个部门的小伙子都参加,包括Dennis这一边Henry、Alex、Derek,而Jason、Andy这两个小坏蛋不参加,他们打小球可以,大球打不来,篮球更不是Dennis强项。以前他几乎没怎么打过像点样的比赛,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场。冒充个全能选手,大小球不惧,以后寻机再和他们练练羽毛球、网球。上次预演的小型乒乓比赛让大家尝到了甜头,Dennis也摸出点他们的套路,赶鸭子上架,上去再说。
Tiger和Phyllis同意做Happy Audience,以前吃饭顿顿要参加,球打不来当助威观众总可以,当然还有出钱。Dolly和Rosy 说星期六她们有Training,不能来,她们好像对男生为主的活动和运动项目避之不及,大概是怕出丑,连捧场都不愿意。
本周六Dennis轮空不用上半天班,下午换上运动装出门,一点到公司集合。刚进公司门,一群人就大叫中国队来了,搞得Dennis不知如何是好。他看到Rosy还在,竟然一眼都没看他,心里不是滋味,但很快被大家兴奋的气氛冲淡。十几个男生分成两队,一个是Dennis代表的中国队,一个是Daniel代表的香港队,Patrick当裁判。Kitty竟然也挤进中国队,不甘心当拉拉队,她说要去就上场,赢了归她,输了算Dennis。一群人像模像样都穿着球衣从多美出发,仿佛在楼间穿山越岭,一路在喊:中国队一定打败香港队。
Happy Valley室内球场在通黄泥涌山道的桥底,经过新华社后面回教坟场大门。 跟来的一帮拉拉队都是热心的女孩,Diana、Kinsey、Viola、Silvia,还有Daniel和Blair的女友。Lolita一直举着摄像机跟拍,赛前特地镜头对准Dennis采访,问他中国队有没信心赢,他挥挥拳头,差点砸到镜头。Lolita吓得往后退,说你打球不是打架。前次打乒乓,她也到场助阵,拿着摄像机专拍靓仔,不甘落于Blair身后当跟屁虫。
Dennis悄声凑到Blair耳边问他被“泡”的感觉如何,Blair涨红了脸高声道:“这个死八婆,自己经常去滚,还不准我去滚!”
Dennis和Daniel开球,Dennis开始像模像样跑动,但站位不对,传球不到位,加上沟通不畅,有几次Dennis只能傻站着。亏得中国队有Henry、Alex主力打前锋,那边香港队的主力Blair经常措手不及,比分交替上升。对Dennis来讲,打篮球和跳舞一样,从来都是旁观居多,如果不是为了增加些体验,融合进参与感,他看都不会去看比赛。
中国队只有一个“大陆人”,在这里势单力孤,全指望力挺他的拉拉队。但Dennis已知道,要打败他们其实很容易,不在场上就在场下,工夫在场外。他从不把人当作他的对手,赢来全不费工夫。一帮同来的女同事一直为他呐喊,几个新入职的男生也在为他加油,而“老员工”则为香港队加油。Tiger和太太带着儿子和女儿,Phyllis和太太都到场助威,到最后大家齐声叫好,就是喊的“Dennis、Dennis”,让他满足。
等比赛结束,从Lolita的摄像机里看到自己呆瓜的形象,Dennis很尴尬,简直颜面扫地。但不管怎么样,中国队最后一个球竟然是他进的,而这一球也是他唯一进的球,中国队赢了!一俊遮百丑,估计没人关注到他羞红的脸颊。这些镜头都是Lolita手持摄像机拍摄的,她的国语也不错,她是Blair留学澳洲时的同学。与Eve不同,她跟着Blair回香港,夫唱妇随。休息的时候Dennis和她还聊了两句,她身上有股犟劲,有那么一点点灵儿的味道。闻到这股味道,他觉得灵儿真的要来了。
“你把我拍得太丑样,Lolita!”
“没关系,Dennis,谁人都知道You are so smart!so cute so hot!”
“Smart for what? No money to
earn, nothing can do well!”
“You earn love, and you
earn boys and girls!”
“You are terrific!I love you ,Lolita.”
“So do I ,you are great!”
Blair平日里一定跟Lolita讲过很多Dennis的故事,以至于她不用当面多问就像老朋友一样和Dennis随意倾谈,比起Office里那么多慢声细语的猫男猫女来得更眼热嘴快。
Tiger的太太比Phyllis太太漂亮,但比较闷,两个孩子很活跃,场内场外乱跑。Tiger和太太并无太多交流,Phyllis和太太更显亲切得多,彼此很默契,一会儿指指这个,一会儿指指那个。不似Phyllis的沉静,她的嗓门更大,那边Tiger一直大喊大叫,他们都为两队叫好。
Tiger的太太嫁了个丑男,生了一个儿子和女儿;Phyllis娶了个丑女,生了一个女儿和儿子。两人都不衰,美人的老公比丑女老公更张狂特立独行。丑男一心勤力,但挣钱没有温文尔雅的俊男多。丑男不够浪漫也有人爱却闹不和,俊男温情四溢可被老婆捂在家里,无可遇无从欲。丑男和俊男PK不休,各有各的主见,出身不同套路迥异,想争老大就得拼实力,明里和睦,暗里较劲。
男人丑不丑看谁更能赚钱,女人丑不丑看谁更能旺财。不挣钱的男人被当垃圾扔,不旺财的女人被弃之糟糠。幸福与否不光嘴上之言,皆信靠主的看护。太太的样子能照见老公雄心,老公的影子里有太太私欲。
连Dennis他们也要争,关照也罢,工作安排也罢,要么争先给Job做,要么丢在一边不闻不问。某些时候,Dennis被他们遗忘,或许都以为对方在关照他,实则都躲开他。常常别人都忙得不得了,Dennis却很闲,还要装着有事情做。他主动跟Rosy讲,你那么忙,我来帮你吧。Rosy说要跟Tiger提出来。Dennis希望Rosy跟Tiger提,毕竟两个人曾经一起做过项目,还是熟悉业务的。说来说去,谁都没有去提。他怕Tiger以为他有什么“企图”,那她怕什么呢?Tiger是个工作狂,难道她也跟着发疯而毫无怨言?看得出Tiger更关照Rosy,一个劲让她做事情,但对Dennis却没什么要求,好像养着一个大陆来的大熊猫。
男人疯狂做事,多半为女人所逼,能逼出钱最好,却怕逼出情逼出婚!如今女人疯狂做事也是被男人逼的吗?如此演进,谁人能得好戏一场?
Dennis心中存疑,不如学Emily,找人看看命相如何再说。
Rosy没来看球,Dennis亏得没在她眼皮底下露丑。其他人再怎么样也无关紧要,打打马虎眼便过去。
周五的下午未到下班时间,Dennis请了两个小时的假直奔启德机场。首都机场直飞香港,少了Dennis来港时在深圳中转的周折,灵儿终于来了。
她确定行程之始,他盼望的心情与日俱增,这也是他不愿理会隔壁女生拉拉扯扯的原因。只可惜谁人能解其中味?随着日子越来越临近,他越来越不安,瞻前顾后心绪不定,甚至盼望她因故不要来。她干脆直接飞美国算了,哪里转机不行,难道非要到香港转机?盼着人来,人家为了看他才到香港转机,他又心有所拒,这么想太薄情寡意。予取予求,情欢意切不由所设。
当灵儿从机场出口走出来时候,他差点没认出来,愣了一眼,发觉她也在人群里巡视,赶紧示意她过来,好在她没发现那一愣神。她一身便装打扮比正装扮相看小好几岁,仿佛剥去少妇装换上少女装。惊喜之余两人对视了几眼,她伸手扯了一下他忘了摘掉的领带,往他身上靠了一靠。
分别近一年,之间又多隔了一层纱的陌生,居然不好意思起来。在去酒店的路上,Dennis紧张得心直跳,那意味着将要发生的激情场面让他这么多个月来松弛的神经陡然绷紧。在的士上,他们的手总算握到一起,一句话都没说。偶尔相视一眼又避开。像上了花轿要入洞房,还要经过九十九道被折腾的坎。
他记起温莎酒店上次他和Emily来过,那是陪她来看北京来的一只鸡。是不是有些不吉利?Check in的时候Dennis还朝四周扫视了一遍,还有那次Emily拉着他不肯松开的手,此刻念头一闪即逝。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灵儿一进房门就打开行李取出个小盒子。原来是个玉质的观音像,“我在庙里给你开过光。”
Dennis不信这个,这里教堂他已经领略过,上帝与佛主,各有各的关怀。他还是拎起玉观音仔细瞧了瞧,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她鼻子凑到他脸颊,挨得那么近,还有几毫米的距离没有突破。
“干嘛?”他扬起脸。
“闻一下有没有别人的味儿!”她已启动。
“有,这么个大活人,浑身都是味儿!美味儿和醋味儿!”
“那得让我先来一口!”
她的脸烧起来,发热发烫,手却尚未预热。当他接过玉佛时,触碰到她冰凉的手。他的手很热,有点抖,几乎捏不住那块玉观音,脑门上开始冒汗。Dennis一把拉过她,抱着她,右脸贴住她的耳鬓轻轻摩挲。她的双手箍住他,紧接着他抬起头闭上眼睛嘴对嘴相碰。两人一时不知从何开始,三两下之后嘴唇才湿润,润滑的感觉使他们继续深入。舌尖与舌尖对垒的刹那,像两片刀锋相擦,脑筋蹦出火舌直射天庭。唇舌相互游走之际,双臂紧紧箍住对方胸膛扭动挣扎,两人鼻息越来越炽热,努力适应配合,寻找他们曾经的感觉。过了窒息的一会儿,她推开他,分开之际互相对望,都笑了,过于用力的双臂有些发麻。
“我去洗个澡。”灵儿一下从他眼前逃开。
他记忆力闪出他们第一次在北京一宾馆里,她也是这样,热起来之后把他晾到一边。她背对他,把衣衫除去,然后钻进浴室。
心跳一时尚未平复,他坐在沙发上双眼直愣,昏暗的房间空气凝滞,听着浴室传出细微的水声,口渴难耐。他咽了一口唾液,深吸一口气。她很快出来,裹了件大浴袍,双颊红润。找出电吹风,Dennis拿过来帮她从后面吹了两下。
“你去吧。”灵儿说。
等Dennis从浴室出来,灵儿已经钻到被窝里,露出一个头,浴袍甩到一边。他闻到淡淡的香味,那种自然体香的味道。他什么都没穿出来,灵儿看着他,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赶紧钻进被窝,贴在她身边躺着。两人竟然都有些生疏,等待发动的几秒,她的身体已发热。而此刻刚冲过凉,他的皮肤微凉,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就侧身抱他。两人嘴唇又相遇在一起,比刚才更加热烈地撕咬起来。他一只胳膊箍住她的颈项,一只手握住她前胸顶凸的果实轻缓地揉搓着,逐渐加大力度,直到想要把两只涨满水分的蜜桃挤碎。他们持续着动作,体内热力从里向外穿透扩张,索性掀掉被子,空调的冷气让他们一激灵,没有覆盖物的束缚,动作更加激烈。他们朝一个方向努力着,但越是靠近越是动作不协调,陌生感竟然让他们顾了上面顾不到下面,下面想找支点的时候上面又没了动作。突然似干涩的皮肤摩擦出静电般将他们弹开。几秒后再粘住已是津湿连连,好像两个异体互相排斥,然后又接触,绞得皮肤生疼。不是家养的老婆、不是屋企的老公,都不是自己的,滚到一块还差一丝片毫,如有鲠在喉,进退难当。明火执仗顿然之时,两个人撤枪收怀,脑中竭力重寻那曾经激情澎湃的瞬间,仍不甘熄火捂碳。
“你带那个了没有?”灵儿突然问道,嘴角一撇。
“什么东西?”Dennis故作诧异问。
他有些茫然,以前跟她做好像都不带,她也没说,更没出过事,因为她有安全措施,怎么他到了香港就要带呢?怕花花世界惹毒上身?香港满大街的Mr. Condom广告Dennis已经熟视无睹。对垒之际,他脑中回放那么多失忆的图像,还有宿舍墙上的图案,女生墙上就少这一张。
急火攻心之事,差一点燃爆。两人不无失望地相视一笑,都没有说什么,也不想解辩白尴尬一瞬。随后即刻释然,做状没发生过什么。急什么,这么长时间都过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差这一会儿。安全吗,对大家都好!
灵儿抱紧双膝做在床头,两眼直勾勾望着前方墙壁。
“这段时间你都怎么弄的?”还是灵儿先开口,唇舌含羞。
“想着你梦着你,就这么过呗。”Dennis没说假话。
“想我是真,梦见谁就不一定了吧!”灵儿伸手在他下面捏了一把道。
“急来抱佛脚,我也控制不住啊,哪儿像你在家里有人伺候。”Dennis虐声虐气道。
“你不知道我这么长时间真的很苦,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也不心疼我。”她带着哭腔挤出了眼泪,转身伏在他胸口。
“你找不到人诉苦啊?”Dennis比她要平静得多。
“有啥用,成天在外头跑,你知道我出来跑项目跟拼命似的,回来还得复习考试,我容易吗?”她抱紧了他,眼泪滴在他胸口,一丝凉意。
他总觉得她有点钱花、有点事做还有点闲情,其中滋味她自有感受,不容他解析。没听她抱怨谁什么,也没听她满足过什么,一心挣自己的生活,哪管他人洪水涛涛、江河泛滥。如今的男人和女人都出了问题,各自的问题和共同的问题,不能面对,只好各自回避,直至逃避。
京城男女的事儿和本港男女的事儿相去遥远,也相差太大,一朝不期而遇于港岛,先是北风和南风交汇出道道闪电和雷暴,再就海水和淡水交织的半咸水孕育出的海鲜美味,不在雷暴中生,就在美味中死。
你不懂我是真,我懂你是假,其实谁都不懂,懂它干什么?!
几个月间,灵儿遥远的隔空电话和来信提醒Dennis,近在咫尺的女人、女神、女鬼搅扰,变不出灵儿第二。他没着谁的道,却套住了某些人。他身不由己,直面人前,还心安理得,以为超脱于己。差到这种地步,还敢在人前冒充偶像,等到被人验明正身,他一定得死,要么自残到麻木不仁,还自以为享受其中。
“你是我的榜样,我追着你走,等哪天超过你就好,你就是我心里的寄托。”灵儿的话堪比JoeJoe追星的劲头,只不过她无缘与人相聚相拥。
“你这不已经超过我了吗,你还要跟谁比?你跟男人比,还得了吗!我都不跟人比。看你这么上劲,我很惭愧。”Dennis胸口发热,深为所动,起码自己没说错。“跟你比,我在这里无所事事,人家还劝我不要浪费时间,你说怎么办?”
“你别听那些人急功近利,等你回去打天下的时候,可能就没有对手了。着急挣钱的人成不了大事。”灵儿比Dennis更胸有成竹,到底立于京城高处看问题,比较清楚,“你看我不跟你学吗,也出来学点东西。不能待家里做老妈子,回头被你看低我。”
“这样啊!我喜欢你这股劲,好强,还要跟男人拼,难保你不累,你看你皱纹都出来了。”他装着盯了一眼她眼角。
“真的么?唉,你再看看,我可天天保养呐。”
“骗你的,你还是一脸水嫩光滑,看了都想咬一口,是吧?”
“那就来吧!”灵儿又把嘴凑上去,狠狠啄了一口。
“你有多长时间没做爱了?我都很长时间没做了,也就那会跟你做得昏天黑地的,从来都没那样。”
“难怪我们都‘技艺’生疏!”
“得了吧,这儿是什么地方,还没回过神。”
“我想也是,不可能发生的啊,以前没这么过。”
“我真的有时候梦到过你,还和你那个来着,你有没有?”灵儿貌似坦然表白。
“有,当然有,你不知道男孩东西多出来都要有个渠道解决吗,水满则溢,红楼梦看过没?”他伸手到她腋下咯吱了她一下,两个人顿时大笑起来。
“咱们出去吃点东西,再买点东西。”她看着他变成了傻笑。
“走吧,带你去看香港夜景,再去吃点东西。”Dennis故作轻松说,他反转身起来拉开窗帘一角,看见华灯初上,夜色朦胧。他浑身筋骨松脆,累了。前几个月有多少夜梦缠身,从半夜至凌晨,从最早的初恋到现在心仪的对象,直至梦到灵儿。
他们在弥敦道找了间路边的茶餐小店,一坐下,店员拿过餐具和两个塑料杯的茶,等他们点单。
“你就请我吃这个啊?”灵儿不满道。
“让你尝下地道的茶餐厅,我们那边除了广州深圳好点,味道都不正。大餐吃多了,给你换换口味,让你体验下,不好吗?吃点什么?”Dennis不以为然道。
“啊,对啊,你看我这吃的这两年肚子又大了一圈。随便吧,你让我吃什么就吃什么。”灵儿比以前更白,还好腰围看不大出来。
“那就给你来个豉油鸡饭,我来个凉瓜排骨饭,两份例汤,一杯冻咸柠七,一杯鸳鸯。对了,再加两个菠萝包吧,这里做得很好吃。”他冲店员说,也说给灵儿听。
他想不起来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吃了什么。在北京她带他尝过驴肉火烧、炸酱面、水饺和玉米粥,在上海他带她尝过黄鱼面、荠菜大馄饨、排骨年糕和生煎。吃不会成为他们之间的主题,情人相见分外眼红,做比吃要紧,随便吃点什么,好东西也吃不出味道。
有一次他到北京,骑她的自行车逛玉渊潭,后来到北图泡图书馆,因为那时候她要考试,最后冲刺不想浪费时间。她下决心非要考过去,Dennis只好陪她看书,他们强忍着不做。她抱怨说,有他在身边陪读,书没看进去多少,下面水流了一地。
那次她考过了两门课,还有三门第二年考,Dennis没有奉陪到底。时间长没去,她会找机会过来。上海还没那么多公园古迹,他陪她逛马路,坐黄浦江游船看夜景,从南京东路走到南京西路,在王家沙吃的响油鳝糊,还到光明邨尝了鲜肉月饼。
他们边吃边回忆以前有意思的一些镜头,那时异地出轨入画的情节简直惊心动魄,天上飞、地上跑,分合聚散无常。那么多温情和激情的场面又激荡于心中——找回了感觉,炭火撩动。
吃完饭,他们沿柏丽购物大道一直向南走,过梳士巴利道到达尖沙咀岸边。高楼以山为背景平铺于香江之滨,壮观之景胜过黄浦江外滩。海中各式船只由远及近、由慢变快轰鸣而过。他们相挽漫步,时而停下遥望星空,对岸灯火璀璨,他告诉她哪一座是中银大厦、那一座是中环广场,半山被高楼遮住,山顶灯光闪烁。
“这夜景看花眼,盖了你们上海,多浪漫!”
“走在这里有感觉吧,我快没感觉了。”
“恐怕你感觉不要太多吧!美景、美女、美味。欸,告诉我你是不是有相好的了?要么刚才怎么不行?呵呵!”
“你说对了一半,漫天满地的美已视而不见,都不如你动心,老在梦里折腾。”
“说的好听,你别光说不练啊?”灵儿发嗲。
“你等着!”Dennis雄心勃发。
此刻心情完全放松,刚才床上那一幕好像发生在云里雾里。现在云开雾散,漫天繁星看不见,唯有两岸灯光璀璨,海风沁人心脾。
十一点多,他们往回走,路过一家便利店,进去买了不少吃的和用的。一到酒店,关上房门,捂了半天的炭火被撩开,十倍于前的热度开烤他们,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完全恢复了以前的状态,甚至有过之而不及,克服了刚才的发生的小小心里障碍,发挥得无拘无束。先似饿汉般狼吞虎咽,一波接着一波,再似长跑过了极点,高潮一浪胜似一浪,不知何时收身、何处终结。直至到三点多轰然而坠,倒头失觉入睡。
梦中之人再无可梦。大概太累,两人昏睡中搂搂抱抱、分分合合,灵儿昏睡前来了一句“我不会放过你的”。直到梦中已抛到九霄云外,始终无法兑现。
一觉醒来快十二点,原定去吃早茶的计划泡汤。两人重新粘上,似有使不完的劲,不肯罢休。等折腾到下午两点起来,大餐不吃去喝下午茶。这次他们从柯士甸道一侧进入九龙公园,在公园餐厅廊檐下叫了下午茶。葡式蛋挞和菠萝包,灵儿不喜欢喝港式奶茶,要了杯咖啡,Dennis喝鸳鸯。午后阳光透过密密枝叶洒下零星斑点,Dennis取出纸笔,望向对面两眼微开、倦容尽显的灵儿,填充上次轮廓中留下的空白。
悠闲之时略带疲累的脸庞,嘴角神采汲汲的微笑,达芬奇一定也是在这一刻迸发的灵感,蒙娜丽莎近在眼前。
本来搜索枯肠仍把握不准眼神和表情,下笔无力,等模特走到了前台,可看可触、可亲可爱,什么晕涂、明暗、点染都了然于心,笔触所向如有神助。下午茶配微笑矜持的神态,卸去她强势的伪装,揭示隐于其后的女人真谛。
“你干嘛?”灵儿脸上泛光,捧起咖啡轻轻唆了一小口,“把我画得好看点,回头我带到美国去。”
“你要求不高,肯定好看。”Dennis凝神于笔,完成这幅杰作,“当然要带我的去,你的这幅留下我挂着。”
“你们那儿那么多人不吃醋啊?”
“只怕美人太多,你吃醋。我给她们每个人都画,不好吗。”
“你肯定只挂我一个人喽,当门神糟蹋我吧?”
“你真想啊,在墙上天天看我睡觉,做梦别吓到你。”
“省得你做梦梦到别人啊!”
“你好残忍,夜夜要霸占我。”
“我不霸占你谁来霸占你!?”
Dennis画好递给灵儿,让她审视一遍。
“怎么不太像我?但神态很出彩。”
“神似胜于形似吗!”
Dennis满意了,收起画纸,拉着灵儿从公园南门转出去,到达天星码头,买了票,跟随人流搭上小轮。人声如潮涌,混合小轮的轮机声响朝港岛驶去。他们一路没说话,紧紧靠在一起,期间还亲吻了几次,不顾周围人群。看着窗外忽上忽下两岸楼群,他们脑液随波逐流,跟着上下起伏。到对岸中环码头下船,天光渐暗,已是黄昏时分。距离山顶缆车站还有一段距离,灵儿走不动了。
“要我背你吗?上演一出孙悟空背媳妇。”
“你怎么不做猪八戒呢?讨厌!”
他们搭巴士到缆车站,这是Dennis第二次来。上次是一堆人,这回只有两个人。站内站外,两人不仅形影不离,目光不离左右,似乎总看不够,忘记了窗外的倏忽而过的山风楼影。
山顶夜空卷过一幅巨大浪漫的画卷,点点灯火连成一片。红尘富贵温柔之乡,心机勃发薄情迷离之地。Dennis带她走上卢吉道步行径,灯火搅动云气,两人拥拥抱抱亲亲我我,不时俯瞰山下海湾夜景。灵儿见没人,又趴到Dennis的背上,让他驮着走了两步。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灵儿冒出一句。
“我们这不是在一起吗?”Dennis等于白说。“要不你别走。”
“要不你来美国?”灵儿明知故问。
“为什么不可以?哪天我们俩儿一起失踪,得找个好地方。”Dennis前情结束之后,一直白日梦游与人携手他乡。
“天涯海角总有时!就这里此时好!”
两个人双手紧握,一时无语。一阵风吹过,飘过金素梅的《今生不了情不了》:
------你会爱我多久
我不需要知道
只要告诉我你的真心有多少
今生不了情不了,
守着你即使青春已逝了。
当我们彼此的容颜,
不知不觉的苍老,
爱过的痕迹也依然找得到。
别怀疑我的深情,
就算天涯海角,
你的爱让我无处可逃。
今生不了情不了,
守着你即使繁华已过了----
等他们下山辗转回到酒店已是凌晨一点,血液里激素狂奔,再次回火掀起浪涛。昨夜和白天积累的疲累之感刹那间消失,两人激情浩荡,一辈子的鸡血、猪血、狗血都在这一夜狂泻不止。直到黎明精尽虚脱,白昼不知黑夜,黑夜迎不来明天。
“咱们前半辈子是不是没做过爱啊?怎么还这样!”灵儿睁不开眼。
“没做够,越做越想,还要把后半辈子一起做完呢。”
醒来后还有半天时间,灵儿的航班是星期天晚上十一点的,几乎只剩下一顿饭的时间。哪里也去不了,饭也不吃,收拾行李,八点多就打车送她去机场。临出门前,他们茫然不知所措,灵儿丢三落四。她归置打包行李的时候,Dennis坐立不安,一会看看电视,一会看看窗外。等收拾停当,两人站着抱在一起,胸口紧贴胸口,感到双臂的力量,恨不得互相把自己嵌入对方胸中。
“什么时候再来呢?”灵儿贴着他耳朵轻声问。
“我等着你回来!”Dennis这句台词脱口而出。
“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呢,到时候跟我玩失踪。”
“搞得像诀别,”他推开她,故作轻松,“不管在哪里都等你。”
他们的嘴唇再次相粘,纵有万般情意,这一刻已然飞升。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