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出国旅行。
那一年,丁少还不是丁总,我也还不是流浪汉王阿牛。
那是我们的毕业旅行,我们心想,这是步入社会前的最后一次放浪了,心情多少有些兴奋。
后来,我们发现自己想错了,不过,那是后来的事了。
2、
出发前,我先跑去上海匆匆忙忙地考完雅思,回来接着通宵赶论文。马上要出发的清晨,我还在写论文的后记,丁少一边骂我永远都是那么不靠谱,一边帮我往背包里塞衣服和鞋子。
出门前,TB睡眼惺忪的起来跟我们拥抱送行,我则无耻地请他和小胡帮我搞定论文的排版打印。
快到校门时,“干,相机忘带了”,跑回去,跑出来,赶到火车站台时,离发车还有一分钟,我的票却找不到了。
“先上车吧,找不到再补票。”,售票员挥挥手,让我进去,半是同情,半是不耐烦。
大汗淋漓中,车开动了。
丁少和我相视一笑,带着一种不安,我们都明白,这趟旅途不会太顺利。
到底会怎么不顺利,很快我们就会一一发现了。
3、
第一站,河内。
与其说异国情调,不如说是复古情怀,这里就像二十年前中国某个破落的县城。
抚慰人心的,是遍地生长的路边摊,以及烈日下来杯甜如初恋的甘蔗汁。
很快我们就停住了脚步。
摩托车呼啸而过,像一条湍急的河流,目力所及的地方,只有一处红绿灯,灯还是坏的。“河流”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迹象,想要到对面,似乎只能祈祷着一场交通意外的发生。
一个老外试了三次慢慢挪出去,三次都迅速跳回路边。我们六七个傻老外在路边愣愣地站着,像在岸边等待渡船的羊群。
一群老外加入我们的守望,“哔哔哔”,其中一个戴鸭舌帽的大叔突然吹响哨子,他慢慢地走出去,交警一般把手臂朝天空高高举起,哨子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竟能让“河流”断流。大叔左手高高举着,拦停摩托的大军,右手频频挥手,让我们赶紧逃生。
野外生存的书里是写过让带一个哨子,但只是说掉入山谷时可以吹哨求生,没想到在城市里也能用到。
4、
芽庄,十年前就已经人头汹涌,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对他的喜欢。
因为我们在那里吃上了物美价廉的龙虾和螃蟹,更重要的是,卖螃蟹是两女孩,她们很爱笑,而且总喜欢多送我们螃蟹和虾。
离开前的那晚,天上下着雨。她们送了我们一人一只大大的烤螃蟹,以至于阿丁坚持要多付点钱,她们却怎么都不肯要。
路边摊讲价我见过很多,这种买方坚持要多给,买方坚持不要的,还真是没怎么见。我们才认识了三天不到呐。
吃好了,她们也收摊了,我们一块在草棚下躲雨,姐姐让丁少留下来,说要把妹妹嫁给丁少,妹妹羞涩地推了姐姐一把。
“开玩笑的吧?”丁少张大嘴巴。
“不是开玩笑的。”我说。
“为什么不是嫁给我呢?”,我心里想,显然,哪怕是二十岁的小姑娘,也已经看出了丁少是个远比我靠谱的人。反正,我是怎么都不愿承认他比我更帅的了。
可丁少心里有人,得不到,可也放不下。这个远方的女孩并不知道,她的存在,让杭州的地产界多了一个人才,而芽庄的海鲜界则永远错失了一个大佬。
好吧,也不一定是永远,也许某次中年危机,丁少就会脱下西服,换上大裤衩,回芽庄卖螃蟹去了。
5、
十年前,智能手机和GPS还没普及,地图和方向感对于背包客还是个重要的东西。
我们的法宝是《孤独星球》,一本攻略书,我们那本,是从图书馆借来的,东南亚,第一版。这书号称是背包客的圣经,基本上是人手一本,吃喝住行全靠它。那会我们还太年轻了,还不懂得“一样东西太好了,就会变得没那么好了”的道理。
《孤独星球》里每个地方都有一章专门写酒吧的,体验要做足全套,所以我们抱着一种人类学家的心态,去做一次泡酒吧的田野调查。
那是在会安,五彩的灯笼挂满街巷,潺潺的河水,清凉的晚风,只缺两个瞎眼的姑娘。坐了两个小时,我们不敢跟别人搭讪,并且想不出别人为什么会跟我们搭讪。
当然我们也学到了东西,那就是酒吧并不适合我们这种嫩雏。
后来我们就到便利店买啤酒,跳下旅馆的泳池,海浪声声,棕榈树的影子随风摇荡,浪漫,头晕,这酒度数也太高了。
月亮暗红,像夜晚的一道伤口,挂在天空。
“都这么久了,还没放下啊?”我问丁少,
“你丫的有资格说我么?”他回。
为了爱情,我们都喝了太多伤心的酒了。不过,我们还太年轻了,只有那么一丁点可怜的回忆,年月增长,这点伤心很快就会淹没在浩如烟海的新记忆里,只会在极端的孤独时中才会偶尔被翻出。
妈的,还是伤心。
(会安灯笼街的夜色,原图未修,纯粹是为了让大家感受一下我当年的摄影水平)
6、
去柬埔寨,从西贡到金边,我们从街边的小店定了个车船联运,价格比LP推荐的要便宜百分之二十。
后来发现,船不是承诺的船,承诺的空调房也不见踪影,蚊子倒是赠送了很多。
但我们也没法跑回西贡去讨回公道,一腔气愤只能硬生生往下咽。
想想,品牌的溢价有其道理,像是某种保证。
除非你是个喜欢意外的人,“意外才会有故事,回忆起来,才不会平淡无奇地说,‘那趟旅途真是顺利啊。’”钱少花了,体验还多了,爽。
我就是这样的人。
是的,没钱我还不能嘴硬么?
7、
越南的一个小城,刚下过一场雨,清凉的晚风,暧昧的夜色,街头偶遇到几个中国人,腋下夹着皮包,三四十岁的样子。
“兄弟,中国人?”一个大叔问我们,他们是搞工程的商人,英文就会哈罗,拜拜,三克油,旅行全靠比划。
“我们想找小姐体验体验,你能不能帮我翻译下?”
我也没去过,只好求助街边的突突车司机。
可“小姐”这个单词,我还真不知道咋说,我只知道“Little sister(小姐妹)”这词应该帮不上什么忙。
我望着丁少,他回瞪我,“别看我,我又没考雅思。“
想了一会,没办法了,“他们想‘make love(做爱)’”,我跟司机说,一边用手比个心形,有多傻你就想吧。
突突车司机眼神茫然,交头接耳了一小会。
“啪啪啪”,一个司机左手握拳,击打着右手的手掌,“啪啪啪”。
“yes yes”,我帮他们讲好价钱,送他们上车。
“要不要一块来,我们请好了。”一个大叔说到。
我们没去,我们所受的教育束缚了我们,而且我们觉得彼此都会告密。
第二天,路边买甘蔗汁,又碰到那几个大叔。
“地方对么?”我问,我很想验证下自己的翻译成就。
“搞不太懂”,一个大叔说,“拉去按摩店了。“
“按摩店一般有特殊服务的啊”,我说,“你们没做这个手势吗?”我用拳头击打着手掌,“啪啪啪”。
“有啊”,另一个大叔说,“拍完后,那些女孩让我们把衣服脱掉,涂上精油,然后拿几根树枝出来,‘啪啪啪’地抽了起来,跟他妈驱鬼似的”,他挥手模仿着动作,“吓得我们赶紧穿衣服跑路了啊。”
临别前,大叔说要请我们吃饭,“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们了。”
我们没好意思去,握手道别,目送他们化作影子,没入夜色。
回头想想,在旅行的便利上,大多数中国人都欠了他们一句谢谢。
感谢这些揣着钞票不会外语的同胞,现在的满世界都有说中文的人,他们才是推广中文的中坚力量。
我想,相较于花钱满世界开孔子学院,还不如把钱发给大叔大妈们,让他们多出去走走呢。
后记:篇幅太长,下篇继续,会首度写写泰国的脱衣舞厅初体验,不过,你们知道我的,请不要怀有太高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