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几年,我共有三次租房的经历。第一次是2011年7月,刚刚拿了毕业证书初到上海的时候。我在网上看中了一间,便和房东梅小姐约好了看房的时间。
那间屋子,是在一个小型的服装厂里。所谓的房东梅小姐只是服装厂里的一个职工。因厂里闲置着一套两层的小楼,他们想变闲置为钞票,给厂里增加些收益,就简单地做了一些改造,把二楼隔成了七八个小房间租了出去。
梅小姐领着我,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二楼。很显然,改造不久前才刚刚完成,那些小房间里还一家住户都没有。我选中了其中的一间,大概有12平米左右。屋子里一览无余,只有一桌一椅一床。床倒是双层的上下铺,它在低矮的房间里,成了一个庞然大物,挡住了大把的光线。
这一间只要500块,且是押一付一。在这之前,我到某小区看过一间550块的房子。走进去的一霎那我想起了小燕子的一句话: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一股强大的压抑感扑面而来。与那一间相比,这间500块的简直就是辽阔的草原了,我能在里面尽情的撒欢儿。
交好钱,签了合同,我就入住了。正式离开校园,踏入社会。那时正是夏日,屋子里没有空调,像一个不断加着柴火的蒸笼。尽管我买了一个小风扇,还是抵不住一层层的热浪。晚上想上厕所的时候,还得穿过黑乎乎的,只有我一个住户的二楼,踩着咯吱咯吱的楼梯,跑到院子里的公用厕所。那时我却丝毫没有觉得不方便,因为这间小小的屋子载满了我对未来的希冀和憧憬。
我顺利地通过了一家外企的面试,成了一名码农。每天从公司回到小屋,陪伴我的只有空荡荡的二楼,但我却极少有感到孤独的时候。我始终坚信,我的每一个明天都将阳光满地。
到9月份的时候,上司安排给我的工作逐渐多了起来,我每天下班的时间从6点推迟到了10点。幸好公司能报销打的的费用。通常我到家的时候,已经10点30左右了。
服装厂的门卫,是一位姓高的师傅。五十三四岁的样子,左腿有点瘸,脾气很坏。按照规定,高师傅每天晚上10点就锁了大门。
每当我拍门,大声叫高师傅的时候,他都很不耐烦。重新披上衣服,出了门卫室。他开锁的动静极大,把那大铁门耸动得哐当哐当的作响,显然是对我极为不满。等到铁门打开的时候,我总会看到一张拉长的、毫无表情的脸。脸下面的那张嘴,还一个劲儿地嘀咕着什么。料想是他的家乡话,我一个字都没听懂。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确定,绝非什么好话。我赶紧一面赔着小心,一面往厂子里逃。及至回到了屋里,我又自在起来。这个世界是完全属于我的,我能摒弃纷扰,自在地想象未来。
叫门的次数多了,我自己也不好意思。9月初的时候还稍好一些,到10月份的时候,秋意一天浓似一天,我们也都盖起了稍厚一点的被子。大晚上的,躺在暖和的被子里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迷迷糊糊、舒舒服服地酝酿着睡意,任谁被叫起来钻进凉夜里开门,都是要在心里骂娘的。
后来,我竟然无意中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一次周六,我提着一大袋吃的喝的往小屋那边走,经过门卫室的时候,我顺手拿出一瓶绿茶给了高师傅。介于他的暴躁和坏脾气,料想厂子里的员工,平日几乎没有人送东西给他。所以他对我的行为非常意外,高兴得不得了。我也终于在搬进来几个月之后,看到了他笑呵呵的模样!自此之后,高师傅每次看见我,都乐呵呵地跟我打招呼,我也乐得和他闲聊几句。他晚上开门时的态度也好多了。
接下来,二楼陆续搬进来一些住户。多数是我和一样,刚刚踏入社会的小青年。二楼这才热闹了起来。早上一起在楼下院子里一起洗脸刷牙的时候,或者是在楼梯上碰到的时候,总会热情打招呼。周末的时候,经常互相串门。我们年纪相仿,都刚开始工作,很容易聊到一块去。看来住在这中大杂院式的小厂子里,也有好处。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有城市单元楼里的那种疏远和冷漠。
我逐渐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在公司时努力奋斗,在小屋时惬意舒适。虽然工资不高,小屋条件也不怎么好,但这种充实自在的感觉正是我想要的。
我在公司的试用期已过,手头上的工作也愈来愈难,我渐次感到吃力起来。当初找这份工作,主要是因为与专业契合,而我又不知道想做什么。那时候经常被上司骂,还经常连累他陪我加班。
刚毕业的时候,想法太单纯,总觉得被上司骂是一件天大的事。我的压力一下子就上来了,每天都希望能快点下班,快一点回到小屋。在小屋里,我就是王。可回去了之后又整宿整宿的失眠。躺在床上,祈望明天能晚一点到来。上班变地像上刑场一样,倍受煎熬。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如坐针毡。脑子里一直在想象一个画面,上司会突然走到我的面前,失望地说:你,被解雇了!收拾东西走人吧!
有时候就算在工作中,解决了一些难题。我也毫无成就感,一丁点都没有。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我要的工作!我要的工作,需要让我很享受,很有成就感。
虽然公司很正规,加班费严格按照正常工资的1.5倍计算。各项福利也不错。我还是毅然决然地辞职了。
离职后,我在小屋里休息了一周,真舒服啊!很久没有这么惬意了。在这一周,我弄明白了一件事:我很喜欢上海的快节奏,希望能在这里工作,也想继续住在小屋,但它并不适合现在的我!这里能给我追梦的机会和动力,但我还没做好准备。我决定离开上海,去我们湖北武汉。临走之前,我把小屋里的日常用品,都送给了左邻右舍。
别了,小屋。
你载了我最初的莽撞和憧憬,这憧憬只是暂时搁浅,我终会再回来。等我。
2012年,我回到了武汉。正式开始了第二次租房经历。那时,我误打误撞找到了一份前端培训讲师的工作。公司里的一个同事,给了我一张,他之前的一个房东,程先生的名片。我照着名片上的地址找了过去。
那地方是一家公寓式的旅馆,在某大学旁边的一个小区。共有十层,一楼是程先生一家自己居住,上面的六层都租了出去。公司距离公司不远,坐车也就20分钟左右。
小区里很热闹,有餐馆、小摊、杂货店、超市、吉他店等。晚上或者周末的时候,有很多大学生进来逛。里面的不少东西,都比公司附近的便宜(公司在光谷附近)。我见在这里生活这么方便,最重要的是,平时还能到旁边的学校里逛逛,重温一下大学时光,当即我就在程先生家租了一间。
房间在三楼,面积和上海的小屋差不多,但有空调、电视、热水器和独立的卫生间。地上铺着白色的瓷砖,很容易擦干净。每个月650块。条件比在上海的时候,稍稍好了一些。
有一点不好的地方,就是晒被子的时候,得爬到楼顶去。楼梯很窄,抱着被子爬上爬下很不方便。但考虑到其他各项方便的地方,我很快就释然了。
上司招我的时候,实际上是很冒险的。虽说在大学的时候,接触过一些前端的课程,但都是大课,课时又少,并没有深入研究过。这次进了这家公司,把前端得东西重新捡了起来。发现很感兴趣,愈往深里学愈有意思。关于前端的各门课程,公司里有完整的知识体系,我只需要按照这个体系往下走即可。
白天要正常的工作,我就唯有下班后回到了家里,伏在案前对着电脑,一遍遍地操作DW、PS、Flash等。这间新的小屋,便成了我重新开始奋斗的地方。那阵子,我经常操作到12点左右的时候才睡。夜深人静,只听得到敲击键盘的声音。两个月之后,我把整个知识体系走完了,效果显著。
接下来,我稍微放慢了脚步。周末的时候,我便到旁边大学的操场上,找个椅子,坐下来看小说。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就是在那时候看完的。身旁的树木枝叶繁茂,阳光被筛成了星星点点,映在了书上。操场上有不少运动的学生,朝气蓬勃的。能住在学校旁边,真好!
一晃两年过去了。
我已经准备好了。我辞去了武汉的工作,重新到了上海。这一次,我找的是前端开发的工作,收入将近是上次来沪时的5倍。自然,我没有再回之前的小屋,而是重新租了一间。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窗户大多了,也再没有挡住光线的上下铺。冬天的时候,可以直接躺在床上晒太阳。
虽然依然是租别人的房子,但我坚信未来会越来越好。我终会离我想要的生活,愈来愈近。
未来,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