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送李先生去车站,当离别随着他满满当当的背包,以及那熟悉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站台的人群里,我对自己说:要坚强,不要哭,要微笑着和他挥挥手说再见。
然而这一转身,牵挂被拉长,蜿蜒的铁轨从此便开始承载沉沉的思念。
丢了魂似的一路走回家,走进家门,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才突然意识到,这次不是短暂时间的外出演习、海巡、拉练,而是长久的离家出走了。
一想到这点,便瘫坐在地上大哭起来,送别时强忍住的眼泪,此时如倾盆大雨落下,伤心的像个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无助、害怕、孤独涌上心头,不愿去面对这份真实。
送走李先生去福州的那晚,一夜未眠,俩娃很孝顺,一定要挤着陪我一起睡,他们的懂事让我既欣慰又担忧,都没有学会怎么样当一位好妈妈,却又要开始充当爸爸的角色。
那晚,在脑海里播放了一遍和李先生认识以来的回忆画面,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感叹于往事如烟,旖旎袭人。
和李先生相亲的那天时逢老兵退伍,李先生说了很多部队的生活以及老兵们的故事,他对部队的忠贞以及对这身军装的热爱,让我对军人的这份神圣产生了敬畏之心。那晚打动我的不是李先生的外表,而是他那颗赤诚滚烫的心。
犹记得确定恋爱关系的那一天,是在李先生带新兵的连队里,那时他在新兵连当排长,一走进排房,所有人齐刷刷起立大声喊了一声:嫂子好!
就是这一声:嫂子好!让我成为了一位名副其实的军嫂。
生大娃的那天,李先生在投实弹,独自躺在产房里,心里的眼泪与脸上的热泪湿了一地,疼痛到没有爱人的陪伴,抱怨开始埋下种子,在日常生活琐碎里生根发芽。
每年有半年多时间外出训练,再加上在部队里不经常回家,大娃都记不得爸爸长什么样,只记得穿一身军装。他吚吚哑哑会叫爸爸妈妈以后,爸爸俩字是务虚的,要不就是在电话里叫声“爸爸”,要不就是看见街上有穿军装的,他会手舞足蹈的叫声“爸爸”,叫的最多的便是照片里的“爸爸”。
后来小娃出生,想着这回总可以陪在身边,结果要带新兵还是让我独自怆然,这份伤感花了很多年才在慢慢理解中消逝。
最闹心的是爸爸缺位的教育,每逢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告知娃们在学校里各种不好的表现,考试成绩不好的时候,那种无助与恨铁不成钢的火气从丹田一直充斥到神经,就是在这些琐碎与无助里慢慢的把娇滴滴的自己变成一个女汉子。
一度很不喜欢去参加聚会,看着别人都带着爱人,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赴宴,那种酸涩是很强烈的,直到后来慢慢习惯一个人面对处理事情时,坚强,被无数的眼泪拍击炼达而成。
嫁给李先生的这些年,我学会了与孤独相处,学会了在无助中冷静,学会了独自面对困难,学会了无视自己的矫情,学会了既当爹又当妈。
有时候,真的很想夸一句自己:我真的很了不起,军嫂真的很伟大。
我与所有军嫂一样,伟大于这份对家庭默默付出的不容易,伟大于保家卫国军队身后的这支特殊队伍。
当李先生告诉我要去福州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犹豫,就对他说了声:去吧,家里有我呢!
说完那句话,我明白今后便是要撇下越来越年老的父母而陪伴他仗剑走天涯了,嫁夫从夫,不孝与眼泪都往肚子里吞。
在部队家属院生活的这些年,目睹与感同身受着这份保家卫国的重任,越来越理解与懂得李先生,也越来越增重部队的使命感,自己的这点小情小感在国家与百姓面前如此微小。
离别前的那天晚上,和李先生一起收拾行李,装好衣服和生活必需品,空下来时气氛倒显得有些凝固,因为我们都对未知的生活感到不安。俩娃时不时过来打岔,他们觉得爸爸远行了是又开心又舍不得,开心的是以后可以去爸爸那里旅游,可又不想离开爸爸,他们矛盾的心情倒是让我伤感起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教育好他俩。
家的分量与使命的分量,李先生的背包是沉重的,心情是沉重的,脚步是沉重的,崭新的生活与使命都将踏上新的征程。
祖国与家,装在李先生的背包里,一路驰骋,奔向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