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心理学家调查统计分析,在一个家庭当中,如果父母性格太强势,他们的子女性格就很懦弱,遇事优柔寡断,患得患失,正因为母亲的性格倔强,脾气暴躁,所以造就了我柔弱的性格。
由于母亲一惯强势,首先是父亲事事让着她,加上她中年患病(母亲三十六岁时,与大妈妈为借几块钱还还是未还之事引发失眠症,受到刺激就复发),我们都事事顺着她,一直到她去年病逝为止(中风猝死),只有老小例外,他的性格与母亲颇为相似,老小顶她一二句没事,其余人明知她不对,也只能忍气吞声憋在心里,或者背后互相议论一番,如果我们不顺着她,她就会发脾气,口中唠叨不断,甚至大哭大闹,最担心她受刺激把她的老毛病弄发了,她的失眠症一发,大家都吃亏(发病了睡不着,她自己难受,为她治病我四处奔波,我们辛苦),直到老年脾气才略有收敛,几十年都是如此,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
记得我上高中时,礼拜天回家吃饭,饭后母亲刷碗,碗洗净后她再用抹布擦干,我对她说“洗净的碗上有清水没关系,抹布多脏,你这一擦反而把碗弄脏了”,正在清碗的母亲立马沉下脸来,将清洗的碗筷往桌子上“砰”的一摔,口言“不晓得你是怎么长大的”,你看我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没有顺她的意她就撂挑子了,她的意思是说:我一直都是这样干的,如果碗筷肮脏有毒,你们还能长这么大?
妻子经常半开玩笑地对我说,“什么事情你自己做过主?连娶老婆的大事你都是听你妈的”,我说“我什么事都不做主,家里一切都由你掌控,让你成为一家之主有何不好?”的确,我参加工作时已经二十三岁了,有不少热心人为我介绍女朋友,什么城关厂里的工人,乡镇招聘的干部(当时属于非正式干部,后期都转正了)等等,母亲听信别人的话,说女方没有商品粮户口,今后孩子的户口也麻烦(子女户口随女方),这让我确实也犹豫不决,恰巧妻兄的同学程兆豹(他在金神高中工作,他妻子是我初中同学,他岳父是我村庄入赘出去的女婿)偶遇母亲,他对母亲说“我为你家儿子介绍一位营业员姑娘,她有正式工作,又是商品粮户口”,母亲听了很中意,极力怂恿我们见面,见面后我嫌营业员矮了点,大约一米五几,还特的带老小到她宿舍去观察,事前和老小约定,我们擦肩而过,让老小看看她能否达我肩部,一番观察后老小对我说达到了,这门亲事我就勉强同意了,当然妻子对我还是比较满意的,所以多年来她一直在说,她爱我,我不爱她。其实,我也不是说不爱她(我是爬灰佬进祠堂——有话直说,我也爱她,但达不到那种心动狂热,能为爱付出一切的程度),只是我平时粗心大意,顶多是对她关心不足罢了,而女人心细,敏感又多疑,一切都逃不过她的法眼。凭良心说,她配我是绰绰有余的,她心地善良,遇事冷静果断,待人处事也通情达理,尽管我身材比她高点,长得也比她俊,还多念几句书,其实也只有一副空皮囊,虽然她文化不高(初中毕业),但是她待人接物,看待社会人生百态,分析问题和预测未来都比我透彻,都说“小小的人儿只要能,小小的菩萨只要灵”,我们的结合至今我仍不后悔,随着年龄的增长,亲情早已代替了爱情,已经说不清爱与不爱了,她唯一的缺点就是心眼儿太小,小肚鸡肠,记恨心大,这样生活多累人呀,假如她与你恼了,如果你不主动喊她,她一辈子都可以不理你,一惯喜形于色,一切都写在脸上(她自夸是爱憎分明),不高兴立马就绷着脸,属于“老虎不吃人——样子难看”这种类型的人,我受她近三十年的义务教育,这些都已经习惯了,也能够包容她,“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能够做到十全十美呢?
母亲虽不识字,但记忆力极好,中青年时家庭一年的收入和支出,她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对人一一道来,如数家珍,并且能计算出家庭有无财政赤字,她的脑海中像有本无形的帐本一样。过去我们生产队有面坊,为周边群众加工“机面”(淡的)和“挂面”(咸的),这一切都靠人畜力量加上半机械化来完成,具体来说磨粉用牛力,给牛戴上眼罩拉磨(防晕),人力踩踏筛粉机(我们称打罗筛,它工作时咚咚作响),石磨与罗筛共处一室,筛粉师傅顺便管理畜力工作,如往石磨上添加小麦,取出粗粉(全麦粉,含麦皮),倒入罗筛,收集精粉等;制面是个技术活,“机面”需要人工和粉,加水的多少,揉面到何种程度,都要人来掌握,用手工机械将揉好的面团先压成皮带状,再用机器摇出细条状面条。刚出炉的湿面,用面棍挑着,再将面棍插入面架上方的小孔中,晾干后切断即成,干面条同现在超市买的面条一样,光滑笔挺的,仅无外包装;而“挂面”和粉时还要加盐,季节的气温决定盐量的多少(气温越高加盐越多,夏天的挂面最咸),再揉到一定的程度,盐量和醒面时长完全凭经验,后面工序颇像现在的兰州拉面一样,完全依靠人工,拉伸的湿面保持一定的长度,在插好面棍的面架上缠绕,此时面棍下的U型面条高度是架高的一半,待整架子几十根面棍上就缠好一根长长的面条后,再一次进行拉伸,在湿面U型下端另外插入一根面棍,缓缓用力继续将面往下拉,直到面条再伸长一倍,将面棍再次插入面架下面一排木板的小孔中,整架子的面都如此拉好,再晾到六七成干盘起来,让其自然风干,远看这两种面条区别非常明显,“机面”是一排面棍子,面长是面架子高的一半多,“挂面”是上下两排面棍子,面长与架高相等,细看切好的“挂面”是盘曲的,粗糙且粗细不均匀(中间较细),“机面”恰恰相反。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当年面坊会计是杨桃园(该同志仍健在,且在我文字中多次出现),他既识字又会记帐,邻村村民送来多少小麦要记帐,出纳收多少加工费要计算,傍晚人家来取面条时,需要称多少面条给人家,通常情况是当天财物两清,而本队村民就不用这样麻烦了,仅记下交来的小麦重量,称出相应重量的面条即可,加工费年终一把结算。过去是计划经济时代,家家粮食紧张,除非你家庭成员都是劳动力,才有较充足的工分粮(群众的口粮是基本部分加工分粮,基本口粮较少,不分大人小孩,人人都一样,工分粮是大头,挣的工分越多工分粮就越多,就像现在的工资大多是基本工资加奖金一样,奖金是大头,目的是调动大家工作的积极性),一般家庭如果不计划安排好一日三餐,一到青黄不接的季节(称春荒),缺粮就得东挪西借,在饭粥都吃不饱的年代,常以杂粮(山芋,萝卜,菜粥等)代替大米,小麦加工的面条就是稀罕的美食了,如果在面条上再摊上几个油煎鸡蛋,那就是招待客人的佳肴了,当然还有鸡汤下面条,那是给尊贵的客人享用的,俗话说“春鸡大似牛”,鸡蛋是家中获取煤油和食盐的交换物,母鸡有“鸡屁股银行”之称,除了妇女“做月子”,哪家无缘无故地杀了一只鸡,那家一定来了贵宾,主人为客人杀鸡,感觉尽到了地主之谊,客人喝了鸡汤,脸上有至高无上的荣光,感觉把自己当人了。
我母亲记忆力好,她可以将一年当中多次以麦换面的时间和斤两,分毫不差地报出来,令面坊会计杨桃园钦佩不已,他对母亲说“唉呀,你的记性真好,跟我帐本上记的帐一模一样!”可惜我的记忆力是遗传了父亲的,记性不是一般的差。父亲小时候也读过书,他也能背一部分“三字经”和“百家姓”,据说学到“上孟下孟”(《孟子》的上下册)就没有再念了,原因不是经济问题而是记性问题,过去的学生刚开始上学,私塾先生都是让学生背书而不讲解内容(高年级才讲解),背不出来就用竹根(教鞭)抽打手掌心,并且说“先生打人无人保”,父亲记忆力不好,经不住打自愿要求不读书了,到后来抗战时,由于战乱,爷爷的钱无法寄回家,他才给人家放牛的。
我初上学读书时,就怕死记硬背的东西,尤其是语文(平时背书)和政治(中考),初入高中时听说班上有同学政治考了九十六七分,打死我我都不相信,文科也能考高分?在我的理念里只有数理化才可能考满分(我中考理化考了九十多分),就像高考作文,怎么会写得完美无缺得满分一样(当年高考作文没有满分),高中英语和政治同样是我的老大难学科,当年高考英语成绩仅占百分之三十(满分30分),单词都记不住的我,早已把它放弃了,但是政治学科满分一百分可不能放弃,于是天天记呀背呀,可是临近高考时因压力过大,反而记不住了,白天背记不住,晚上睡觉时像放电影一样清晰地呈现在大脑中,怎么睡也睡不着,高考头天晚上彻夜未眠,高考成绩就可想而知了,直到进入大专后,经过长时间的休养生息,失眠症状才渐渐消失,这难道也是受母亲的遗传?难得苍天如此“眷顾”我,将父母亲的缺点百分百地完全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