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 苏均执传

我踮着脚从一个个人的喘气,一个个人的嘴脸面前挤过,看到杂货铺门前卖玉米的大伯,白色的热气往上窜。玉米的香味像水蛇一样吐着信子,把我的脑子麻得晕乎乎的。

舔了舔上腭。拐进一条小巷。

青石板泛着冷光。燥热的神经平静下来。

走了好一会就看见一个宽敞的雕刻着花纹的大门。我的心剧烈跳动。

我伸出右手,轻轻拉起铁质的门环。

大门缓缓打开了,露出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小姑娘咧嘴一笑:“苏哥哥,你又来了。这次的燕子真可爱。”

她低下头,看向我左手笼子,伸出葱白般的手指逗弄着笼子里小生灵。

“是啊。”

“我家姑娘在,你要不要见她。”

我还没回答,小姑娘就跑向二楼。

“小姐,小姐。”

我心脏猛烈跳动着,砰咚,砰咚。

我从7岁起就开始送燕子给这户人家。这户人家给的钱挺多。所以是老客户,我从7岁到15岁也就是现在从未间断送燕子。这是我第一次见她。

楼上走下来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

是这家的小姐――郭霭。她最常穿的衣服是蓝色的学生装。每次我来的时候都见得到。在我眼里比画报上的大明星还好看。就像出水的芙蓉,垂髫的桃花一般。

她轻轻走了下来,走到我前面几步,银铃一般笑了两声。

我的脸刹的一红。

就这样14岁的小姐俘获了我这个15岁还没她高的少年的心。

那天晚上,我忘记买玉米,走过一条条小巷找到自己家的方向。

在一个破败的小院子里,停下了脚步。

满院子都是燕笼子。叽叽喳喳的却异常愉悦。

我看到阿爹在院子里坐着编竹笼子。

他平时去很偏僻的郊外抓燕子。有空编竹笼子,一为了装燕子二多的可以卖来贴补家用。偶尔去码头搬货物。

我看着阿爹,阿爹大概50多岁了,白头发很多,我记得我还小的时候,他的头发还是乌黑的,肤色是健康的古铜色,他喜欢穿着白色的汗衫把我抱起来笑。现在他穿着许多补丁的蓝色布衣,嘴里叼着一条竹丝,专心做着伙计。我自记事开始就没见过阿妈。阿爹说阿妈死了。一个人把我带活大。所以我很小就帮父亲跑腿送燕子。阿爸对我很好穿的衣服虽然不贵但是都没有破损。一是我爱惜二是一破损阿爸就帮我买新的。

我走上去,把今天的铜钱递给阿爸。

“回来了。”他接过铜钱。瞟了一眼。

“今天怎么多了一点?”

我脸一红。

“那家小姐人好,多给了几个。”

后来我就没买过玉米。

我一次又一次给他们家送燕子,每次我都挑最可爱最活泼的那种。

我欢喜的跑了一趟又一趟,每次我都期待星期天那是又送燕子又见得到她的日子。

自14岁起吸引我的不再是给的我的可以买得起暖烘烘玉米的钱,而是看见那小姐的一颦一笑。

有时候见到她在院子里看书,燕子在她旁边飞来飞去。有时候见到她在和开门的小妹妹说话,我从未见过如此和善的小姐。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家要买那么多燕子,一星期一只。但是,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生存的来源,还是我每日的高兴的源泉。

我没见小姐的那些天就去打工,我偶尔去拉黄包车,有时去木匠那里当小工,当然我最喜欢的是去杂货铺那儿。那里虽然钱不如拉黄包车多而且只有人特别多的时候才请人。

但是,如果在杂货铺当小工的话,可以隔着老远,看到我的梦中情人,郭霭从小巷里出来,我总会直勾勾的盯着,这个时候我的脸应该是红的,虽然我看不到。我看到她坐上应该是属于他们家的轿车驶向我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苏均执,你说你就一傻样。看什么呢。”店老板打了一下我的帽子。

“没什么。”我脸滚烫得好像可以煮开水了。

“别,妄想了,这个人,你惹不起。”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扭头不看我,继续拨弄算盘,噼嗒噼嗒的声音敲在我的心上。

我一直以为我和她,郭霭的缘分只能停留在,她的一笑,和我一生上。我从未妄想和她有什么风花雪月。我只想养活自己,然后贩卖燕子坞给他们家,偶尔看看她。直到她嫁人吧。

然而没想到我们的缘分不止如此。

我十八岁的时候,那时候民国17年6月8日,我拉黄包车的时候,郭霭她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应该是刚放学,不知道今天怎么这么晚。她一招手,我跑了过去。我看着她眼睛,她的眼神十分漠然像死鱼一样。

我知道她不认识我了。尽管我每个星期都给她送一只我能找到的,最活泼的鸽子。尽管我经常在她上学的时候走到她的面前晃悠。尽管我日复一日的思念。我知道我们并没有可能。但是,看到她漠然的眼神时,我很心痛,就像别人家的孩子有玉米吃还扔在地上,我捡起的时候被他们嘲笑一样。我拉低了帽子,遮住我的满眼惆怅和柔情。

“小姐请上车。”我轻轻伸出了手。

她扶了一下跨上了车。

我稳稳拉着不算快也不慢。不会像别人一样为了多拉几车而颠颠簸簸。

因为后座的姑娘,是我的梦中情人,是我一生的执念。

我希望她的一生都这样平平安安,不起风浪。

在拐到那条街的时候,她突然说:“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是说我是给你送鸽子的?还是我是你前面铺子的伙计?还是说,我是喜欢了你很久很久的人。

说的话只会自找尴尬,而且以后怕是连看她一眼都不行了。并且,她可能还会害怕。

我不知道怎么说。闷着步子继续走,这时候我的手应该在抖,因为我知道黄包车一晃一晃。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突然,“哦,我知道了,你是我家扫地的小张?”

我叹息。“是的。”

“那你刚刚怎么不说啊。而且,你为什么要另干这活?”

“没什么出来挣点钱养活自己。”

“那,我叫他们加一点钱。这样太辛苦了。”

就这样到了巷子口,停下车。

“小姐,到了,我送你吧。”

“不用了,谢谢。”她轻轻的放了十几个铜钱放在我的手心。还有些许残存的余温。

我想说不要钱。但是,又觉得十分不合情理。

是啊,我一个讨生活的,居然说不要小姐的钱。这样小姐会怀疑的。我悄悄跟在后面,看到小姑娘开了门,我才转身离开。

我又在杂货铺当小工了。杂货铺老板和我越来越熟。老板很会做人,虽然是个小小的杂货铺却十分红火。

“苏均执。你要不然以后来这当伙计吧。虽然我这店铺小,但是还是可以供你吃喝。”

他依旧是边打着算盘边说。说完,推了下眼镜,看了我一眼。是在等我的答复。

我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连连答应:“好的。谢谢掌柜的。”

然后,我就开始在这里工作。偶尔和掌柜的学习一些文字。

我最喜欢还是隔着朦朦的玻璃看着小姐每天准时袅袅地从小巷里走出。和司机师傅说了几句话。轻轻迈上后座。

为了看清楚她的倩影,我开始努力擦窗户。把窗户擦得清澈如水,我可以离得远远的看清她的一颦一笑。

但是,过了几天。

我看见她的表情越来越愁怨。就像什么呢。应该就像戴望舒写的。越来越像丁香了。

她飘在我的梦中,那么幽怨和惆怅。紧紧地系在我的心上。

但是,看到她皱起的眉头,我的心也跟着皱了起来。

又是星期天,我来到熟悉的大门前,又一次轻轻拿起门环。我看到小姑娘露出细细的小牙,笑得特别开心。

“苏哥哥,又来了啊。”

她伸手提过我的笼子。我站在门口,四处张望。没有看见梦中的人儿。

小姑娘踮起脚想要把笼子挂在楼梯旁伸出来的钩子上。

我走了过去,帮她挂在上面。

装作若无其事的语气说:“欸,怎么没看见你家小姐。”

小姑娘笑着说:“小姐今天心情好呢,陈公子约她出去看电影。”

我的心停止了跳动。感觉不能呼吸。明明知道的,她是一个小姐,怎么会和我在一起。但是,但是。

“那就这样,再见。”

我快速的离开了。

平时若是没见到我会说一句“和你的小姐打声招呼,向她问好。”

今天,就算了吧。我回到杂货铺坐着看着大街上的人来人往。

她有自己美好的人生。我只能守护她吧。

到了11点她笑着从轿车里迈了下来。眼红但是开心。

那天我偷偷买了一点酒,阿爹已经睡着了。月亮很圆。我想知道阿妈是怎么死的。我想知道陈公子爱不爱她。肯定爱吧。她那么开心。

我喝了很多。可能也不多。

我的钱少,给不了她要的生活。

我的钱少,喝不起够解忧的酒。这是17年8月5日。

第二天头痛得爬起来。又开始上班。

“苏均执,我是过来人。你第一次喝酒吧。”掌柜的,依旧打着算盘。

“嗯。”

“你们家的家境我是知道的,我只想你和我多学一点,以后能讨个老婆,过个小日子。”

“嗯。”我低头失了神。

“就这样吧。”他走向库房。

我看着窗外,郭霭迈着轻快的步子坐上了车。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好几天。

我到了又一次去送燕子时间。

以前都是盼着去送,现在,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我提上笼子穿过人群。现在我已经比他们还高一点点了,走得稳健。

门口的买玉米的大伯回了家乡好久了。

这些事我才发现。

慢悠悠的走着,渐渐进入巷子。走到熟悉的门前,颤抖着拿起门环。深吸一口气。

小姑娘笑盈盈接过我的笼子。

我习惯的看了一圈院子,郭霭开心地读着什么,“你像一枝带着鲜嫩花苞的桃花枝,

在我的窗棂前摇动你窈窕的身姿,

燕子轻轻在你身边掠过,

不舍损伤你娇嫩的身躯,

你投射在白色窗纸上的影,

却投入我的心,

你就像那索命的黑白无常

紧紧锁住我的心。

你是我灵感的缪斯,

是春天衔着红丝带的燕子,

在我心头盘旋。

你是我的挚爱。”

我嘴唇发着白。她银铃一般的声音打在我的心上。我的手抖了两下,看着她站在楼上,笑靥如花,看着我的燕子,跳得如往常一般欢喜。

我说了声告辞就失了神一般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刮起一阵风,把一张纸吹了过来。

我一看是刚刚那首诗。

转身递给小丫头,就跑了。

我跑着,踩到的不是青石板而是自己破碎的心。

但是,事情都变了。

玻璃又一次蒙上了尘。我没有伸手去擦。在过了几十天的日子里,透过朦胧的玻璃,我看见她,反而变得憔悴。

我又一次提起了心。

这时候是星期4,本不是送燕子的日子。

但是我已经忍受不了她连续多日的不开心了。

我又提着燕子拐过街道,进入小巷,拿起门环。

小丫头打开门看见我,吃惊的说,“苏哥哥,今天怎么来了?”

我听见一声尖锐的鸣叫。

“发生什么事?”我有不好的感觉问。

“没什么,你知道的,我们家姑娘喜欢燕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那只燕子老是不听话,飞来飞去,还撞坏了小姐最喜欢的风铃。”

“这样啊。那真是抱歉。最近见你们小姐脸色不好是因为这样啊。”

小丫头支支吾吾,小声贴在我耳朵边说:“其实啊,是因为陈公子他,好像喜欢上别的小姐了。”

我心里掠过一阵欢喜。就像燕子轻点微波。过后又觉得悲伤,就像暴风雨打着燕子的背脊。

我套着黑燕尾不知道如何爱你。这大概是所有暗恋人的通病。

“我家小姐日日以泪洗面。从未见过她如此。”小姑娘说。

“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的心揪再一起却无能为力。

我回到杂货铺继续一天的工作。扫了扫地板,要不要擦玻璃?算了吧。

天渐渐黑了。我准备回家,走出街道的时候,路过两个醉气熏熏的穿着得体西服的男人。

“诶,陈橪。你和那个郭霭真的分了?”

我本来想绕道而行,但是听见其中一个男人说话便停下了脚步。

“当然,不过老弟,你还不知道,我家老头子早希望我会郭家联姻了不是吗?再说了,那个郭霭被我迷得死死的。我现在先玩一会。你懂的,和她结婚后,想出去都难了。到时候在追回她不就得了。”这个叫做陈橪的男人拍了拍另一个人。

我看着他,路灯晕黄打在他全身。显得十分高大,帅气。

但我却很想上去揍他一顿。

但是,我也没有。

那天的月亮是弯的。挑破了我的心。

早起的时候,阿爹把我叫到一旁,和我说,“儿啊,我知道你很聪明,可是阿爹没本事送你上学。”

“阿爹,你把我养育到今天已经十分难得了。”我看着阿爹的头发已经花白更觉心痛。

“儿啊,我是个粗人没读什么书,但是,我跟你说,这燕子养活了我们,燕子就是我们的宝啊。”

我对这番话感到奇怪。但是阿爹停下了话头我也不好再问,只好上班去了。

今天还没到杂货铺就老远看见掌柜的在门口等着。

天气已经变凉了。掌柜的穿着棉衣,哈着气。

我走上去,笑着说:“掌柜的,不在店里面,在这干嘛?”

“均执。今天我们就不开店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我跟过去。

就来到一家小茶楼。

我们在角落里捡了个位置坐下来。点了一壶热茶。

掌柜的先开口说:“均执,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待。”

我点点头。感觉有点不寻常。但是,掌柜的对我的好是真的。毕竟靠着掌柜的给的钱我可以偶尔买一两本书看了。

“我这个人,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所以我这个杂货铺虽然不值钱但是在我死后也要有个主人。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了,看过很多人了。然后我一眼相中了你。”

他捋了捋胡子,看着我的眼睛。

我也看着他,在他的眼睛里我看见了慈爱,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没读过书,恐怕不能……”

“不用推脱了,我又不会现在就死,我会慢慢教你的。”

后来,我知道了鸿雁传书。

我和郭霭的缘分。就从此纠葛在一起。

掌柜的告诉我:“古代人用燕子,鱼等等作差使。这了解一下就好了。和养家糊口没什么关系。”

那一天晚上我躺在破烂的床上。

看着天空。有几颗星星没有月亮了。

陈橪和小姐肯定会结婚。结婚后陈橪一定得对小姐负责。但是现在小姐难过,要不然我模仿陈橪的笔记。写给小姐。

那夜我没有睡着。

第二天把我存了很久的钱拿去买笔墨纸砚。

我站在柜台上轻轻写着,

“致挚爱

我伤感前几天对你说过的话

那一切都是头脑发热

现在我后悔了

我不知道是否覆水难收

你徘徊在我的心头

像燕子一样

不眠不休……

永远爱你的陈橪”

掌柜的走了过来,“均执做什么?”

“没什么练练字。”我把信藏在身后。

我悄悄放在门边。

看着夕阳坠入地平线。火红地照在我的脸上。

我感觉皮肤很暖心很冷。

第二天是星期日,我提着笼子,像往常一样敲着门。又看见小丫头的麻花辫。现在她已经长得挺高了。但是说话依旧俏皮可爱,“苏哥哥,你来啦。”

她伸手接过笼子。

楼上传来甜美的声音。还有燕子的叽喳声。

“小姐心情很好呢。”

这时候郭霭探出头来,“等等。”

她兴奋得像要展翅的燕子一样从楼上跑下来。

依旧是蓝色学生装,长发飘飘,令人心动。

“请你把这封信交给陈府的公子,谢谢。”

我的心骤停。她的手指碰到我的手指,我无数次幻想过出现这样的画面。但是她细白的手指就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我差点把信掉落在地。

回到家,月亮又一次升起来了。

借着月光我读着回信。回给我写的却不是写给我的信。寄信人是我,收信人不是我。

我流着泪读完。这是我第一次流泪。

被邻居小孩嘲笑没妈的时候没流,扔了个石子打伤他们,是他们流。被码头工头压榨时没流,吐了口口水,往前走。被掌柜的照顾时没流,记在心里不走。

我看着信纸,少女娇嗔的语调刺痛我的心。

我提起笔又写了下去……

鸿雁来书几十封,跨过了萧瑟的秋。

我以为我可以这样安安稳稳的等到她结婚。

但是,在开春那一天。阿爹养了好久的燕子全死了。一夜之间,一只不剩。院子里没有了可爱的生灵。到处是燕子吐出来的鲜艳的血。我没有理由为郭霭送燕子了。我想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均执,我打算回家乡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到燕子死后,阿爹脸色煞白。他坐在平时编竹笼的椅子上。我看着他的眼睛,涣散无生机。白色爬满了头。

我本来想留在杂货铺。但是想到父亲在家乡孤单一人就过不下去。

我收拾行李准备离去。

离别前我又一次挤过人群,又一次来到宽敞的雕着花纹的大门,又一次轻轻拉起门环,如同往昔一样的心跳。

打开门的还是那个小丫头,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她,她已经变成亭亭玉立的模样。两只大眼睛水灵灵的眨巴着。

“苏哥哥,你怎么来了?”她看了一下我的手,发现没有燕子问。

“不知怎么,我家的燕子一夜之间全死了。

我和我阿爹打算回家乡了。怕是以后见不到了。”我淡淡的说。看了看楼上。郭霭不在。

“怕是再也遇不到你们这样好的人了。”

小丫头一听就有点伤感。和我说了两句。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后天吧。”明天我准备采办一些东西,那就后天动身。

我看了看天色不早还要去掌柜的那儿告别就走了。

来到杂货铺,掌柜的依旧在打算盘。

“掌柜的,你对我的恩情没齿难忘。我想我该叫你声爹的。但是,如今我要回乡了,实在有愧。”

掌柜的停了一下又继续打算盘。

“咳咳,我还没那么早死,你迟早会回来的。不是吗?”

“可能吧,掌柜的,保重身体。”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今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特别黑。

阿爹没有睡坐在我的旁边说,“均执,有些事我没有告诉你,等到了家乡我就告诉你。”

我纳闷但是没有问。我知道的,父亲不说自有他的理由。

第二天采办完东西回家,夕阳已经变得通红。

才开春日头很短。我突然看见一只燕子在院子的破瓦上蹦哒。

我走上去一看,发现它的脚上有一封信。

我解开一看,是熟悉的字,

“当我知道给我写信的人是你之后,

我发现自己爱的是你,

请不要离开,

今晚巷口见,

郭霭。”

我的心剧烈跳动。我跑出门,说了一句“阿爹,不用理我。”

拐过一条条小道,穿过大街,路过店铺,来到熟悉的小巷。

在青石板上踩出水花,溅在我的腿上。大汗淋漓,心脏猛烈跳动。

这个时候在转角处,出现一个人。

他带着黑色的帽子,穿着西装,一手掐着我的脖子。

砰――

感觉到剧痛,又一瞬间一阵空虚。

我的眼前好像有无数只燕子飞过。

我知道我的血染红了青色的石板。

然后我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声音。

我睁不开眼睛,我不知道是谁。

感觉有人把我抬起。

我好像还听到阿爸的声音。

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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