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失去


图片发自简书App


瘦夜在风中摇摆,风呼啸着拥上来,窗子被打的作响!

秋 ,是如此的不安静,叶落满地,我完全被长久萦绕心间的乡思所使,回到了南京。直到我步入家门,父母也浑然不觉。

父亲坐在门口,头低着似乎在酣睡,走进屋内,我并没有叫醒他。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端着米盆,由于电压不稳。一盏度数很低的灯卑微的亮着。灶烟的厚重烟气有一个虚影。木讷的望着我。是 ,是天明吗?母亲开口了,她似乎早已榨干了自己,就剩下瘦弱的空壳!没等我开口 ,父亲用厚重的手掌拍上我的肩膀。这可不就是天明,你回来了,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办事吗?

他问了我一大串,我转身看着年近七十的父亲,他老了,这不必多说。我呆呆的望着他,望望母亲,就像陌生人。他们在我眼中,从年轻力壮,一瞬间变成年迈无力。我颤抖的开口说。爸妈我回来了,回来看看!

房子是二十多平米的样子,低矮的,昏暗的。杂乱的没有规矩摆放的物品和小玩具。

妹妹一家也住在这么?

是啊!他们一家三口,一个男孩。母亲这样说道;都有孩子了,我却是浑然不知。我垂下头!父母是那样坚持到底,把妹妹养大在身旁,也是忘记了我和哥哥。

我不得已回想几十年前,那个秋冬依旧是这样冷飕飕的。我不加上这次回来探望,一生可能只见过三次父母。第一次我把握不了,我那时不记事吧,依稀看得见两张陌生的脸孔。没几年,他们就不见了,我只见得爷爷奶奶带着我和哥哥过日子。

我与哥哥是多么互助,那时在村中学校,有许多学生都是坏心眼的,那时我七岁,哥哥已是十岁。他似乎比高几级!我当然是那种耐不住寂寞的人,放学就跑到田中摘那些可以吃的草和薄荷叶什么的,一手抓了一大把,心里倒是美滋滋的。突然,两三人跑过来,把我逼上一个角落,小屁孩,你该把你的东西给我,我的心脏都跳出来了。我很庆幸他们没有抢,我慢吞吞的递过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们后面 ,你们别动,哥哥亮出小刀。恶狠狠的叫,你们再不走,我就把你们的鼻子削下来!我不禁又有些发愣,一时激动,嗓门子就提高了些:老师来了,之后他们就落荒而逃。

对于哥哥,他让我猜不透,他是对事对物有情绪化的人。一次,他犯了错误,把学校的盆栽打碎了,但他却说,你们老师放的地方本来就不对,自己不该负全职!老师哪能让一个小屁孩撒野,就是老套路的把家长叫来,爷爷就让哥哥赔礼道歉,爷爷是批判性很强的老人,哥哥依旧无动于衷,我冲上去,对着老师说;你们不能全怪他啊!我红着脸,哥哥的泪水一定是流下来了。爷爷嚷起来,我不许你为他打这个不平!我低下头沉思默想,殷切的盼望一切快点过去。果然,哥哥在不服气的情况下,罚写了两百遍,爱党·爱祖国·爱人民。哥哥依旧是那样遇事就能独自面对的,但他的病我不得不说。他的咳病很奇怪,咳久了就会晕,爷爷就会煮很多鸡蛋,那时的鸡蛋最多靠家中的两只鸡所得最多也就四五个。他吃了许多,病时好时坏。每次他发病咳嗽两下时,他会表面装的很镇定,很持重。但我还是看得出他内心异常的波动,他的面肌都是僵的,嘴唇在抖,他的眼神投出坚定信念。不能再多吃一个鸡蛋,它在这个年代实在太珍贵!我不禁被他所做出的神情动作深深感动了。异常脆弱的他,还能活的很自在幽默,他常常拍我的肩膀说:下次等你长高了,我怕是拍不到了。他常常说,我会长的比他高。听到这,我不知如何是好,我丝毫不具备他的成熟,我常常一笑而过。

对于我们这种不谙世事的孩子,对于大人的安排也是诧异的。那是我们第一次离开家乡,离开花盘盛开之际,黄灿灿的油菜花的田野里。来到车水马龙的城中,汽油味极重。爷爷奶奶万般嘱托,去到父母那儿要听话,就这样我离开了他们。我和哥哥坐上了汽车,从开动到停止,迎接我们的是一个满面胡茬的中年人。他笑的很是开心,你们两个孩子,还记得我吗?我看着哥哥,这可能就是爸爸?在回去的路途上,他说了许多,帮我们拎着行李。你们过几天就可以看见下雪,雪地上有一片片足迹········他说了许多我听不懂的话,似乎在展现他的全部。

街道上很多人,灯光很是耀眼。在远处我就可以看见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你们快看;那是你们的妈妈啊!我们加快脚步,着急见上真正意义上的母亲。走近跟前,她在对我俩笑,很慈祥,但是很陌生。快进屋,不要冻坏孩子啦!

在饭桌上,我第一次看见父母脸上呈现出书上所写的慈祥,由衷的喜悦,一种光彩,一种爱。父亲说了许多,长大了,长高了,该懂事了听话啦!我以小学生的理解力将父亲这类的话理解为对我们的征服性的教导,我心领神会。母亲淡淡的笑说:瞧瞧他们吃的多馋人!

妹妹是四五岁的样子,我和哥哥过了许久才习惯晚上被吵醒的节奏。

学校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感觉和农村没什么两样,但是就是多了许多知识分子的孩子,甚至团长的孩子!我习惯晚上放学回家干一些杂活,哥哥喜欢上所谓图书馆的东西。每天都会去,放假了就会去呆上一天。但父亲愈来愈能成为裁决哥哥事情的人。以说一不二的反对哥哥成天看书,逼着哥哥挣小钱,邻居介绍在菜市场卖小菜。更是这小钱造成精神情感的债务!

哥哥和我还是与母亲处得来,她在晚上常常问我俩过的怎么样,我们都不说话。母亲从我们的沉默中明白了!她抚摸着我俩的头。母亲是和许多人一样,中国贫穷家庭的主妇,她们凭一种本能的母爱带有浪漫主义色彩期望孩子长大成人有出息。

父亲是矿工,经常有危险成分,那天晚上雨下的很大,那晚他迟迟没有回来。母亲也是焦急的,让我俩去看看,当我们打伞冒雨去煤厂时,父亲也看见我们了,他大声说:你们回家吧,我们这边还要卸货,一会就好了!这时远处传来火车的吼声!在闪电亮起时,我看见他松弛的皮肤被雨水无情的鞭打着。我不知这场雨下了多久他才回来。

第二天是周末,为了犒劳父亲和自己,我和哥哥上山去挖山药,山药倒是许久未尝,无味,但放糖便入味。山倒不大,但足以让我们爬上半个多钟头。环绕山上的是铁针树和桦树等,不是什么峭壁绝岭的山,有路,有人烟。我和哥哥半天都没有爬上去,在山腰处采了些蘑菇,冬天来了,什么好吃的都不是很多了。山药不大,挖出来最大的只有小臂般,不管别的都向各自的竹筐里扔。有的甚至一折为二!我们这山上搂肩搭背一起跑下山去,汗水渗透衣服,回到家中洗的洗,去皮的去皮。做的无非就是那所谓的山药米粥拌些红心大萝卜。可谓是让人羡慕的一顿饭!在门外见有老人在看着我,这是我们的邻居,这个老太婆常常看着我俩,我和哥哥对视一眼,可以看见她那带有锐利的目光,向是在倾述什么。只要我们和他目光一接触上她便把脸转过去就离开,远去。

开饭了!我闻到一股清香,母亲给我们各盛了一大碗。父亲吃的很快,母亲曾经说山药是他喜欢的。但我该想到,山药不用花钱,这足以证明山药不一定是他的最爱。我一转眼发现母亲在厨房角落给妹妹碗里放了一勺白糖。我知道,糖甚至比鸡蛋贵,无论在哪,不到万不得已家中绝不吃糖。父亲似乎发现了我看着那半罐糖,让我好好吃饭。这让我并不自在。

风又变得刺骨,天是那么阴沉。我带着妹妹在街上打转,哥哥又去卖菜了。他可不该这样一放假就被限制,我带着妹妹一起同哥哥卖了起来。引起来许多人注意,三个小孩。父亲晚上推门声音很大,你们今天干什么事了。带着小妹去卖菜,丢人吗?我怎么都不会想到,他居然说我们丢人。为了什么?母亲也不知怎么和解,我看见哥哥瞪着父亲!他略带叹息,哥哥已经是那样听话了。

两天后,父亲去矿下工作了,但哥哥的病开始活跃,他那天咳了好久。母亲也表现出极大的担心。晚上父亲回家带了两包中药,嘴里念叨,花了半月的钱.我们都知道他也是为了我们!我第一次闻到中药是那么的苦,直到哥哥上了中学我也忘不了那苦涩的药味!他住校怎么熬药每天都是我在想的,后来才知道母亲给哥哥买了西药。没过几天,就听得见父亲嚷嚷,难道中国人的病是可以靠西药治吗?我实在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意义,母亲也摇头叹息。

忽明忽暗的灯闪着,哥哥半年没有回家,我见得那个老太婆甚至害怕,因为没有哥哥陪着我用目光反击他。那年没有下雪,今年只有我一人在雪地里踏着。那晚我看见父亲给妹妹买了一件平绒上衣。母亲看着我对我产生一种怜悯。父亲喜欢女儿这不容置疑,她摸着我的头。

那年自然灾害期间,我没有听闻哥哥的任何消息。我彻底背叛了父亲的原则,他说男孩要忍就得忍,要将就就应该将就。我瞪着吃饭的父亲:为什么妹妹吃的是白面馒头?妹妹看着我,显得无辜极了!我们只能吃野菜。我连心理上所谓的穷志气都丧失了!母亲默默听着一声不吭,这像极了她!我直瞪着父亲,爸,要骂你就骂我吧,我一分钱没乱花过,哥哥上中学,我就帮家里挣小钱。父亲没说什么,侧过脸去。我哭了起来,为什么哥哥不回来啊!我从心底发出沉重负荷泄了气似的长叹!你受苦了,他的语调中流露出无限苦衷!你哥死了。我感到神经绷劲了。父亲的骗局终于败露。父亲母亲以及妹妹都哭了,一滴眼泪挂在他的胡渣上。哥哥,一个体弱多病的他,一个明确的句号。归宿不在这,我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哥哥难过。他说过,怕拍不到我的肩膀。

几天后,我站在检票口,呆呆的望着爷爷。他拥上来抱着我!

我缓慢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拎着行李卷,一步三回头,哥哥似乎随着人流走散了!

我在这次转校就再也没有见过父母,听爷爷奶奶说,父亲找过人算命,是邻居一个算命的说的:妹妹是吃轻巧饭的人,我和哥哥命不好,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处罢!这里隐含着一种藐视,盲目的,怨天咒命的话常挂嘴边,难道不可悲吗?

第三次是因为我无法长久的听不见父母的消息,我把上大学的事情写信告诉了父母,他们第二天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没有哭我甚至笑了,笑他们的愚昧。我从来没有入团,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入党,我不能怀着一颗没有父母的心去爱祖国。

我看到这年近七十的两位老人,无法想象几十年前的冬季。感情淡薄的很!我验证了那句话,长大了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处!

那晚雪下的很大,我见到了妹妹时,我感到素昧平生。她的丈夫戴着眼镜,应是那种知书达理的人,但愿罢。他的孩子很可爱,像极了她小时候。雪很大,孩子在外面踏雪,开心极了!妹妹给他套上的新衣服像极了那件平绒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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