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在那个地下网吧,我果然找到了小林。此时的他,正趴在电脑桌上睡觉,右手还在握着鼠标。看他熟睡的样子,我真不忍心叫醒他,但我还是推了推他,想把他推醒。可是他却睡得像死猪一样,我推了好几下都没把他推醒。我真想直接从他的口袋里拿出我的身份证就走,让他继续睡觉,但又觉得不太妥当,于是我又拍了拍他,可他还是不醒。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就狠狠地打了他一拳。他这才醒了过来,不过他没有抬头,而只是转了转脸,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看了看我,很无力的问,“你谁啊?”
我笑了,敢情他都不认识我了啊。我说,“你还没有玩够啊?”
“我,我……你来干嘛?”
“我来找你啊。”
“找我干嘛?”
“怕你把你自己丢了。”
“没事儿,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别一会儿了,现在就走吧。”
“不行,你先走吧,我过会儿再走。”
“那好,你先把我的身份证给我。”
“给你干嘛?”
“嘿,那是我的啊,我找工作要用。”
“哦,那好吧。”说着,小林从他的仔裤口袋里掏出我的身份证递给了我。
我接过身份证,无奈的叹了口气,离开了网吧。
出了网吧,我去了西客站附近,想要去参加一个面试,可是,到了西客站给他们打电话时,他们却不接。我感觉好像被耍了,只好离开。
离开西客站,我去了世贸天阶,这里有一个招聘服务生的连锁酒店的总部。我打电话问了,对方很热情的跟我说了一下怎么走,还留了我的手机号和姓名。可是,我还没走到他们那儿就接到对方的电话说,“我们今天不上班,明天也不上班,你后天,哦不,你下周一再来面试吧。”
我很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了句“好吧”,然后挂了电话。
这个时候,我的钱包里已经一分钱也没有了,我恨不得他们不让我面试就让我去上班,好让我不至于挨饿。但他那样一说,我真是无奈。好在公交卡里还有几块钱,否则,我连阿明的小屋也回不去了。
坐在北京的公交车上,看着窗外不停变换的风景,我突然间觉得,北京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美丽的大花园,我很想进去看一看,但我就是拿不到门票。每一次来北京,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匆匆的过客,或者只是一个四处游荡的幽灵,碰巧路过了这么一个叫做北京的城市。
回到阿明的地下小屋,已是晚上八点多。我饿了,又没钱,小林也不在,就去了阿明上班的那个网吧,厚着脸皮借了阿明五十块钱 。填饱了肚子,我去了网吧,一边查找招聘信息,一边与二弟聊天。与二弟聊天的目的,主要是想让他借给我一点钱。但是二弟说他还没有发工资,说等他发了工资就会给我打过来。我从网上抄了几个招聘信息,然后走出了网吧。
晚上,小林又没回来睡觉。午夜零点,阿明下班回来后问我,“小林呢?还没回来?”
我点点头。阿明又说,“我原以为我上一天一夜就很厉害了,没想到他比我更厉害啊,连着两天两夜了!”
我说,“那我们明天是不是得去把他抬回来啊?”
阿明笑笑,“不用,别管他,他自己能回来。”
过了一夜,我和阿明睡的正香时,小林回来了。回来只说了一句话,“困死我了。”然后就挤到床上,呼呼大睡。
我看他昏睡的样子,都无法想象他是怎么从网吧走回来的。
小林回来后,我睡不着了,就起来,洗了把脸,出去一看,天气阴沉沉的。本想去找工作的,可是一看天气不好,就没了心情,又转身回了阿明的小屋。在小屋睡了一夜也没觉得什么,出去走了一趟回来,就感觉小屋里的空气实在是太污浊了,潮湿气和脚臭气充分融合,形成一股刺鼻的味道,门一开就从里面冲了出来,我都不想再踏进小屋了。
可是,我不进小屋,又能去哪儿呢?
北京城里有那么多的高楼大厦,有那么多的房子,却没有一个属于我的家。真不知道来北京的这些年我都干了些什么!
没有挣到钱,没有女朋友,没有稳定的工作,甚至连一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阿明的小屋很小,而且已经住了两个人,我还是厚着脸皮挤在里面,真可以说是臭不要脸的人了。
我嫌空气太污浊,就把着门儿,一开一关,一关一开,想换换里面的空气。刚开了两下,阿明就醒了,问我,“阿猫,你不睡觉,在干吗?”
我说,“你不觉得里面的味道很正吗?”
“什么很正?”
“呛得慌!”
“我闻不出来。”
“那是这气味太浓,已经杀死了你鼻子里的味觉细胞!”
“那你在干吗?”
“换气。”
“没用,过不了一会儿,就又是这个味儿了。”
“那我也得呼扇几下。”说着又猛地开关了几次门儿。然后我进去了,刚坐到床沿上,又起身推开了门。
阿明问我,“你不困啦?”
“我不困,困也睡不着,这屋子里的空气也太味儿了点吧?”
阿明笑着说,“我有一所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啊!那多美啊!”
“你还挺会想象的啊?”
“想象?对,这样想一想,你心里就好受一点了。”
我想象不出来,我只觉得小屋里的污浊之气,有如潮涌,一浪比一浪高。
阿明翻了个身儿,又睡了。我躺在床沿上,想睡却睡不着。
快中午时,阿明起来去上班了。我起来去买了点吃的,回来想让小林也吃一点,可是小林睡得死死的,也就没有喊醒他。我吃完东西,无事可做,或者说有事也不想去做,比如找工作。于是,我拿起阿明的MP4看电影,看黄百鸣的开心鬼系列电影。看这些搞笑的电影,能暂时忘了自己的不愉快,还能在想笑的时候开心的笑一笑。这一看,就是一个下午,到傍晚时,我才出去压了压马路,回来时买了几个烧饼和一桶矿泉水。
晚上九点,小林醒来,喝了几口矿泉水,问我,“吃饭了吗?”
“吃了几个烧饼。”
“要不我们再出去吃点吧?”
“我不吃了,你去吧。”
“我一个人不想去,你就陪我去吧。”
我想了想说,“好吧,吃什么?”
“吃麻辣烫。”说完,小林去洗了把脸,回来拿了梳子对着镜子梳头,头发没梳好,又凑近镜子细看自己的眼,看了看,转头对我说,“你看我的眼,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我笑说,“你连着上了两天三夜的网,要是正常了,那才不正常呢。”
小林笑笑,从他的手提包里掏出一瓶滴眼液,对我说,“你帮我滴几下吧。”
“我没滴过。”
“没事儿,你就那样往我眼角滴几下,我自己眨眨眼就好了。”说着小林就躺下了,让我给他滴眼睛。
我照他说的,在他的眼角滴了几下,问他,“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下回还让你帮我滴。”
“你还想着有下回啊?”
“那怎么了,我的眼睛经常得滴眼药水,不然就看不清了。”
“你近视吗?”
“有点。”
“那都是你上网熬夜熬的。”
“也不全是,跟我的体质也有关系。”
“是吗,我看你的身体很健康啊。”
“不是健不健康的问题,好像是我的体内缺一种什么元素吧。”
“缺什么?”
“我也不知道,医生说过,但我忘了。”小林整理好了发型,又问我,“你近视不近视?”
“不近视,我上学时没那么用功。”
“我看你平时也挺爱看书的啊。”
“我只是爱看一些闲书罢了,上学时不怎爱学习。”
“哦,跟我一样,我上学时也不怎么爱学习,就是我爸管得严,我才学了一点,要不然,我估计我连高中都考不上。”
“行了,走吧,去吃饭吧。”
“你不是不饿吗?”
“我怕你饿坏了。”
“那走吧,我还真有点饿了。”
说着我们走出了地下室,这一回,我们锁了门,带了钥匙。
到了麻辣烫的小摊上,小林要了一个餐盘,问我,“你吃不吃,吃了你就去拿点,我请客。”
“不吃了,你要想请,就请我喝杯啤酒吧。”
“好,没问题。”小林一扭头,“老板,来两瓶啤酒。”
“好嘞!”老板高兴地应着,很快便拿过来两瓶啤酒,并打开了盖子。我和小林就那么对着瓶喝,也习惯了,喝着倒也自在。
小林说,“你别光顾着喝酒,也吃点菜。”
“没事儿,你吃吧,我喝点酒就行了。”
“那怎么成?你一会儿喝醉了。”
“放心,我只喝这么一瓶就不喝了,没事的。”我又问他,“你接下来有啥打算?”
小林吃了一块牙签肉,说,“我?我没啥打算,明天我就给我爸打电话,让他给我打一千块钱,然后过两天我就回家了。”
“那你回家以后呢?”
“先办个身份证,然后再去找工作。”
“你爸不是给你安排了一个工作吗?”
“可是我不想去啊。我爸给我安排的工作,都是那种小职员,一天到晚没啥事儿,闲得无聊,工资不高,但各方面待遇还可以。不过,我觉得我现在还年轻,应该自己出来闯一闯。”
“呵呵,我倒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一个当局长的老爸。”
“当局长怎么了?也没啥。”
“起码能给你安排工作。”
“那我问你,如果你是我,你会去做这份工作吗?”
“那倒不会!”
“那不就得了。”
“诶,我问你,若是咱俩换换,你愿意吗?”
“那不行!”
“那还是啊,我也不换!”
“来,干一杯!”
“好,干一杯!”
说着,我和小林碰了一下瓶子,各自喝了几口。大约吃了半个小时,我们就回来了。回到阿明的小屋,小林玩游戏,我看电影。
午夜过后,我接到阿明的电话,他说,“我进不去,你出来一下。”
我到了地下室门口,发现门已经锁了,就问阿明,“有钥匙吗?”
“有,在房东的门口挂着。”
我去拿了钥匙,开了门,问阿明,“这个门晚上要锁吗?”
“锁,不过一般到12点半以后才锁,不知怎么今天锁这么早。”
进来以后,阿明又把门锁了 ,把钥匙重又放回了房东门口。阿明几乎每天晚上回来时都会带点零食,因为他们网吧只管一顿工作餐,下班后就不管饭了。吃了一会儿零食,阿明对我说,“阿猫,走,帮个忙。”
“啥忙?”
“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走到地下室的门口,阿明拿了房东的钥匙,开了门,出去后对我说,“我要去上网了,给你钥匙,把门锁了,然后把钥匙放回去。”
“这就是你让我帮你的忙啊?”
阿明在门外嘻嘻一笑,“怎么了,你不想帮?”
“下回再锁你外面,我就不管你了。”
“没事儿,你不给我开门,我也能进来。”
我只当他是开玩笑,没当真,转身就下去了。回到小屋,小林还在玩游戏,我看了会儿电影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醒来时已是中午,小林在睡觉,阿明也在睡觉,我睡不着,就起来出去了。
这是一部关于底层北漂的小长篇,写于2013年春天。不励志,不热血,甚至谈不上成长,只不过是我的青春时期的一些生活经历。本不值得拿给人看,但在青春将逝之前,还是想着记写下来,留作青春的纪念。 安静分享,感谢评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