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茶的苦涩感久久不见消失,萦绕脑海的睡意暂时没有了动静,涣散昏沉的眼睛总算可以恢复清晰了。每个午后与瞌睡的较量真的好辛苦,有时会无端端的生出些愤慨来:何苦来哉!可是到了晚上,我又有了百倍的精气神 ,无所事事也要磨蹭到十一二点才睡,习惯使然吧。如此周而复始,日日苦战瞌睡虫。
大脑恢复清醒后,身后的聊天内容便施施然地贯穿而来,谁说了一句“早上起来要捡猪粪”,我咧嘴一笑,这种事不要太熟悉了,是七零后的我们不二必修课。
姐姐九岁就开始洗全家人的衣服,每天一大早带着毛巾牙刷拎着一大篮子衣服到河里去洗,我也被吆喝起来去捡猪粪,那时候每家要养几头猪,基本都是放养在外,那些猪很是悠闲的在大街小巷间晃荡,这里拱拱,那里拱拱,哼哼唧唧的边走边尿,边拉屎,起得早的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收获满满,而我,拖拖拉拉的睡眼惺忪的来到街上时,难得会发现漏网的猪粪,于是我常常一手拎着粪箕一手拿着火剪,跟在猪后面,希望它们大发慈悲,努力拉屎,隔壁的来伯最能起早,指着他满满一粪箕的猪粪笑话我,“小丫头,明天起来早点,我留一条弄堂让你捡。”
没捡到多少猪粪,回家必然会挨骂的。记得有几回发了狠心,早早起来了,发现有些猪都还躺着的没起来,我一顿驱赶,把猪们打了起来,这些猪活动了一会儿就各自瞎逛,然后这里有猪在拉屎,那里也有,我在一堆堆还冒着热气的猪粪中跑来跑去,虽然累,看着粪箕里的战利品还是很开心的。
稍大一点后,我被委以重任:放牛。家里的那条大黄牛很年轻健壮,一打开栏门就阔步冲出来,我得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它。它总是毫不迟疑的往河边走去,时不时的发出响亮的哞叫声,到了河边它小步前进,边走边喝水,很优雅的样子,如果此时有同类进入它的视线,它立马高亢起来,大踏步涉水而过,在河对岸的土墩前,灌木丛下,抵头撒野,摩擦着它的双角,那时候我不懂得它为何这般疯闹,看着它抬头时角上挂着的泥土或草屑一阵好笑,随着它在哞叫中的继续疯闹,蹄子有力地后踹着,空气里弥漫了挑战者的气息,如若对方接招,两牛便在此起彼伏的叫嚣声中逼近,红着眼喷着响鼻,头一低战在一起。
我家的黄牛那些年鲜有对手,后来有一条红毛牛更加的年轻力壮,不服输的黄牛跟它战了几次都败下阵来,有一次在河滩上两牛对峙,打了起来,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为黄牛加油助威,可是黄牛节节败退,退到了河埂边,我一急,挥舞着手里的竹鞭冲了过去,对着搅在一起的两个牛头一顿乱抽,分开了它们。远处有看到的大人们说,这样很危险的,它们斗红了眼,万一冲你抵过来怎么办?我没想那么多,生怕我家黄牛吃亏了。
强也放牛,他家是母牛,很娇小,但已是好几条小牛的妈妈了,有两条长的很快,已经超过母牛妈妈的块头了,我们放学后常常把牛赶到山坡上,等它们吃饱再赶回牛栏。那是个初冬的傍晚,天黑得很快,在赶牛回栏的路上,母牛的一只脚踏进了一个很深的细坑里,一下子拔不出来,强不知情,在前面使劲拉牛的缰绳,母牛惨叫声声,倒了下去,我们也吓到了,不知怎么回事,闻讯赶来的大人确定,母牛的那条腿断了,有两条小点的牛跪在母牛前轻声叫着,拿头拱着,很感人的。那晚母牛被杀了。
强好久都沉浸在做了错事的自责里。
水稻收割后,稻草扎成一个个的立在田里,这些稻草是牛冬天的口粮,周末不上学,我们一人一根竹篙,去田里挑稻草,等到差不多全部挑回来了,这些随便堆放的稻草会被整整齐齐的重新堆砌成一个漂亮的稻草垛,遇上雨天,或是入冬后下雪了,我们就去河里提水给牛喝,在稻草垛里拉几个稻草丢进牛栏里,牛卧在稻草上,嚼一口稻草喝一口水,蛮惬意的。
如今的田野里,再不见耕作的牛了,取而代之的是打田机和收割机,而农家养猪的也渐渐少了,孩子们再也不用放牛,捡猪粪,挑稻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