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夜晚,天黑的早,刚过七点,窗外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
只有这扇小窗外,对面的那棵光秃秃的杨树后面,那盏路灯杆早已有些倾斜的路灯,在寒风摇曳树枝的光影里,晃动着它那斑驳地光线。夜色中,那光线幽暗、昏黄。
一个穿着一身肥大的藏蓝色校服,头上扎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女孩,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托着自己圆圆的小脸,静静的趴在窗子上,她已经痴呆呆的看了好半天了,那棵树后面灯的影子在摇曳、游离。
这是一间阴暗、潮湿、狭小的平房,十岁的小晨欣就跪在那低矮的的土炕上,两只小手拖着腮在窗台上向远处凝望着。
窗户外,小北风不停歇地吹着,冷嗖嗖地吹个不停,偶有丝丝的冷风从窗的缝隙里溜了进来,轻轻地触摸着小晨欣的脸,白净的小脸只一会儿的功夫被冷风吹得煞白。
她跪着想从炕上下来。
小晨欣不觉地打了个寒颤,两条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麻木了,她扭动着膝盖反转过身体,两只膝盖交替着移动前行,她想从炕上下到地上。
”咳……咳咳……”
一阵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剧烈咳嗽声,惊扰了安静的小晨欣,她焦急的目光投向躺在炕西面的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身上,一床淡蓝色的被子盖在他瘪瘪、略显干瘦的身子上。
他长长的头发,大瞪着一双昏花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屋顶。那头发已过早地有些花白;窄窄瘦瘦的脸上,那病怏怏有些憔悴的面容,在清亮的日光灯影下,泛着枯黄。
看他一眼,任谁都会在心里产生一种压抑感,那种痛苦、那种难受、压迫着你的胸腔,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那种难过、那种欲哭无泪,这些在长大后的小晨欣的心里,早已深深地烙下了痛苦的烙印。这失去至亲的感觉,是她一辈子都走不出去的阴影。
此刻,小晨欣感觉屋子里有些沉闷,那压抑的感觉,让她感到窒息,她想跑出去透透气。
她多想父亲能起来,陪着她像从前一样,拉着她的手,走在天寒地冻的夜里,去小区的卖店给她买一堆的零食吃。
父亲那温暖的大手,一只手里紧紧地攥着小晨欣的手,另一只手里是个大塑料袋子,里面是几袋膨化食品,都是小晨欣最爱吃的暑片、蛋卷。尽管母亲反对小晨欣吃它,可父亲还是会偷偷地买给她。
“丫头,去给你爸倒杯水去,他若不喝你就拿棉签帮他润润嘴唇。”
是母亲的声音,她在外屋在给父亲煮粥。
晨欣两手扶着炕沿,一使劲蹦到了地上,
她找来父亲专用的大搪瓷茶缸,里面的水刚好也不凉,她找来汤勺盛满水,抖着手往父亲的嘴里送。
父亲嘴张得大大的,可还是没能喝到 ,小晨欣
不会喂父亲水,手一哆嗦,一羹匙的温水洒到了父亲的衣领子里,小晨欣一着急哭了,泪水滴滴答答的,滴落到了父亲的脸上。
父亲辣黄的脸上,皮肤抖动着,他艰难地想挤出一个笑脸来安慰自己的小姑娘,可是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惹得他的宝贝姑娘跳下炕,抹着眼泪去找毛巾,然后,轻轻地地拭着父亲领口里滴落的水滴。
望着父亲亲切的面容,小晨欣使劲地咬着自己的小嘴唇,他不敢让眼泪再滴落下来,她怕父亲伤心。
“你起开吧!瞧你笨手笨脚的,不会吱声啊!真是笨死人啊!”
听着这声音,小晨欣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可是心里是开心的,她差点没蹦起来。她知道是哥哥放学回来啦!
看着哥哥摘掉他肩上的大书包,放到沙发上,急步地奔跑过来,小心翼翼地坐在炕边,他先帮助父亲侧躺着脸,然后,拿汤勺慢慢的开始喂水。
站在父亲旁边的的小晨欣,看着哥哥,一汤匙一汤匙喂父亲细心的样子,心里踏实了好多。
“晨欣,把粥拿过去,让你哥哥喂你爸吃几口!”
小晨欣赶紧跑过去,锅灶上是母亲给父亲盛的粥,母亲在灶台旁忙碌着,她在给两兄妹做着饭菜。
“哥哥,粥来啦!给你,快去给爸爸喝!”
小晨欣快步迈过门槛,来到哥哥身边。小心的递给他粥碗。
“砰……”
一声不大的响动,瓦盆碎了,瓦盆内的纸灰被冬天刺骨的冷风,吹得打着旋飘远了。
”哭啊!晨军。”
不知道是谁,在大声的喊哥哥的名字。
小晨欣只记得,哥哥手里拿着灵幡,头上扎着孝带,腰上也系着孝带 ,听到这个声音,开始放声大哭了起来,那声音惊天动地的吓人。
小晨欣吓得紧紧地攥着哥哥的手,看着哥哥大哭的样子,脸上一串串的泪珠,不断地跌落下来。
“晨欣!去柜子里把你父亲的像拿出来!”
“今天是中元节,该祭奠一下你父亲了,他走了好久喽!”
母亲陀着背,猫着腰在地上查找着她早已准备好的供品,满头的白发在夜晚的灯光里泛着灰白的光泽。
“知道了。”
一个苗条的身影闪进了里屋。
不觉父亲已经离开我很久了,记忆已有些淡忘,愿父亲在那边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