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有一张黄色的课桌椅,那是我初一时自己花钱买的椅子。初二统一桌椅,我就把它拿回家了。
它还很新,尽管已经被我家蹂躏了数年,椅面依旧光亮,不摇晃,也没有异响。 还像我刚刚把它搬回来的那天一样。
小学时的我就很不会做人,升入四年级,可以说是全班的公敌了。乡村小学,留守孩子居多,父母低学历,祖父母溺爱,倒是有几个小魔王的。我成绩好,性子冷漠,仗着班主任撑腰,早读,收作业从不肯放松。想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成了班里同学眼中的独夫民贼,而我犹不自知。
那时,我后座有个很高大,很会捣乱的男孩子,母亲是校长同学,在另一所学校当老师。他经常把脚搁在我的凳子的横栏上,有时,还朝凳子狠踢一脚。我不敢怒,也不敢言。他的举动,很快带动了其他同学,课间,我不敢在座位上停留,凳子就惨遭蹂躏。两年的陪伴,两月后就摇摇欲坠。
我也尝试过修理,比如,钉根钉子,加个木板组成三角形,但收效甚微。五年级还没有结束,我就坐在四根木头上了。数学老师实在看不下去我的凳子,勒令我从家里带个凳子来。
把几根木头拿回家,我偷偷掉了几滴眼泪。除了管同学们严格了一点,我没做过出格的事,凭什么,凳子就为我牺牲了呢?班主任明知道他们欺负我,却为什么要我自己解决呢?我一个柔弱女孩,拿什么与那些顽皮的孩子抗争呢?生平,第一次有了迷茫,有了j恐慌。不愿与人交往,真的是致命缺点吗?我不清楚。即使是,我也不可能改掉它了。
母亲数落了我几句,就到姑姑家为我借来表哥的凳子。表哥大我八岁,枣红色的椅子还很完好。母亲说:给你新的,怕也是坏。先用这个吧。你姑姑说了,毕业以后要还回去的。爱惜点吧。
母亲说完,就忙着准备晚饭了,四根木头为我的晚饭牺牲了。看着保存的如此完好的椅子,我立誓:一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我央求爸爸把盛米的袋子折好,用图钉按在椅子上。我家离学校近,我便带着椅子上学,晚上带着椅子回家。值日生打扫,我会自己轻轻移开椅子,将自己的一排打扫干净再离开。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有了要守护的东西。随着毕业的临近,他们变本加厉,米袋留下道道美工刀的滑痕,椅子上满是鞋印,桌肚里,灰尘,用过的创口贴,果皮塞了一半。这样的日子实在没法过了。
我日日带椅子的事情影响太大,在老师的劝说下,我只好放弃保卫椅子的计划。哪些天,我数着日子过,只盼着能早点毕业。而到了毕业的那天,我的椅子毫无疑问地废了,只有三根木头和一个松动的椅面了。毕业事情多,一时忘了把它带走。它就这么被留在我的母校了。
我是个失败者,是个连自己的椅子都保不住的失败者。升入初中,我又成了班里的公敌。所幸,这次只得罪了女生,男生观望。她们在我的椅面涂画,在椅面的反面用粉笔写上“骚货坐”。倒是不打也不踢。我隐忍半月后,公然与那个大姐在讲台撕打。我的指甲抓伤了她的手,她把我撞出几处青紫。不管事的班主任要我们一人写份检讨。我拿出作作文的劲头写好。
我与她的争斗,持续到初二下学期她退学。可再也没人敢动我的凳子。自己的方式解决吗?这就是我的方式。
我终于保下了自己的凳子。凳子用自己支撑我学习,我就算得罪所有人,都不会再放弃保护你。
写完这句话时,我正摸着我保下的椅子。害它们受牵连,真的很对不起。年少无知也好,闲的发昏也好,所有伤害过我凳子的人,我一个也不原谅。不是天蝎座的我也有报复心,而且,因为是双子座的原因,报复心也是双倍的。
你,离我的椅子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