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警局审讯室里,刚刚做完笔录的元洛北,虽略显疲惫,却依旧风姿奕奕。有些未知的阴谋,在未来临之前都难免令人焦躁不安,而一旦发生,高悬的心反而踏实下来,仿佛尘埃落定一般。堂堂洛北王爷,今日竟遭此奇耻大辱锒铛被捕,他自己是万万不曾想到。但怪也只怪自己太过大意,竟不知不觉入了对方精心预谋已久的局。他不禁冷笑,沐亦朗,你竟是如此的大费周折,竟是如此的看得起我!
还有肖琦儿,究竟是包藏祸心的蛇蝎美人,还是被人利用的无辜旁观者,他反复回忆那天的情景,依旧毫无头绪。正是她递过来的水里藏了毒,无论她是否知情,若自己当时喝下,结局又会怎样?平生最恨瘾君子,但自己是否会因谋害而沦落成为当初最痛恨之人?如果不是她,那么是谁下的毒,是谁在暗中指使她?他直觉把真凶锁定在沐亦朗身上,肖琦儿受他胁迫已久,他定是那始作俑者,无可逃脱无可辩解。可是,元洛北没有证据,还无法正大光明的挺身指证他。何况,以现在的局势来看,他才是真正的嫌疑人,人证、物证,铁铮铮明晃晃,震碎了所有人的眼球。
还有那干洗店的小伙子,怎么看都是善良无害的,满口白牙笑容和煦,怎会反咬一口谋害举报,是为财,还是为名?抑或,他本身就是这局中一环,千方百计引自己入局,意图毁灭他,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如若如此,此局真可谓是苦心孤诣费尽心机。
此时此刻,元洛北最担忧的不是自己,而是警局之外不得相见的麦芃芃。她会不会急的乱了阵脚哇哇大哭?会不会像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会不会跑到警局撒泼耍赖一通大闹?她向来莽撞,遭此大劫,又有谁能守她护她?
窗外暮雪沉沉,天空阴沉灰暗,他的心绪飘忽,早已远离了自己。
一双冰凉的手铐铐住了他的双手,负责审讯的单眼皮警察合上审讯录,不无歉意的对元洛北说,“按照规定,您今天还不能走,不过看守所里我们会安排好,您放心,绝不会让您受委屈,”他抬头左看右看,趁四下无人,赶忙探身过来,压低声音,满眼惊喜,“我其实也是元宝,如果不是这件事,恐怕都没有跟您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元洛北一腔英雄血好悬吐出来,现代人追星都这么疯狂吗?他如今有这么出名吗?居然在警局都能遇到元宝粉丝。而且貌似这是个铁粉,恐怕审讯室里如此受礼遇的,也只有自己了吧。
“理解,公事公办,不会让你为难的。”他谦谦君子,身陷囹圄仍光华夺目。
小警察兴奋的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我做元宝是对的,您知道吗我今天是毛遂自荐来做笔录的,机会难得,他们都不敢和我抢,哈哈哈……”
元洛北再怎么心理强大,此刻脸上也有点尴尬。面前这位没心没肺的毛病,竟与麦家那位小泼妇一模一样!
“有劳有劳,那我们赶紧去看守所吧。”他哭笑不得,赶紧制止小粉丝的癫疯狂喜,不然再继续下去,不知道正有多少雷人的表白再等着他,看他那烁烁发光的眼神,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放过自己呢。
“来来来,我给您带路。”热情的粉丝此刻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奋,刚才有同事在身边,他不太好意思抒发自己的喜悦激动,这下全喷涌了出来,恨不得把自己的偶像抱起来抡上几个圈才好。
于是,警局出现了滑稽的一幕,犯罪嫌疑人箭步如飞的奔向看守所,警察在他身后生拉硬拽拖延时间,口中喋喋不休诉说衷肠。
警方连日对道一投资的高层以及与元洛北曾经接触频繁的人做了笔录,其中当然就有麦芃芃。接到通知后的麦芃芃梳了个超级强势的朝天厥发型,一袭黑衣严阵以待,装腔作势般先是在警局恶狠狠血泪斑斑的控诉没落世道人心险恶卧虎藏龙,然后高调表扬警务人员清正廉明火眼金睛定会神速破案还受害人清白,再然后,便是可怜兮兮眼巴巴的乞求是不是能通融通融让她见一见元洛北。这一连串歇斯底里般的表演情绪起伏太快剧情变幻万千,把做笔录的警察看傻了眼,早就听说元洛北在成名之前便心有所属,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女人,如此颠三倒四,这般云山雾绕。不过身为警务人员,他们相当有原则,尽管麦芃芃使出了浑身解数,最后依然被客客气气的赶了出来,她拼命抓着警局大门口中各种哀求,大门哐当一声紧闭,连个背影都没人给她留。
“我一定会再来的--”麦芃芃冲着警局大声喊叫,冲着大门狠狠踢了一脚,像极了屡败屡战的灰太狼。
“吴诩,我被警局赶出来了,你那里有什么新情况?”她又气又累,说话喘着粗气。
“你没事吧?传讯你了?”吴诩在电话那端被唬了一跳,癫狂中的女人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他就曾经亲眼见过有彪悍的娘们拿着刀去派出所胡闹营救自己因赌博被抓的男人。
“我好的很,现在都是文明办案,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有新消息了吗?”
“元洛北在看守所里过的很好,藏毒的水瓶是肖琦儿拿给他的,警方也提审了肖琦儿,但她什么都不知道,问不出什么,现在警方已经在查干洗店。”
麦芃芃忽然心中一动,“警局会查洛北的身世吗?”
“什么身世?”吴诩一头雾水,“他的履历家庭背景,这些警方肯定是要调查了解的。你放心,道一公司的高层都力证他的清白,过两天没准就放出来了。”
但愿如此吧。挂了电话,麦芃芃依旧心情烦乱。也不知道沐亦朗有没有查出什么结果来。他的人脉广,见识的多,或许应该有办法吧。
心不在焉的拦辆出租车奔向麦元雅集,黑色越野车早已经等在那里。
“快上车,有新发现。”沐亦朗将心思恍惚的麦芃芃拽进车内,开车便走。
“有证据了?快说快说!”她兴奋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方向盘晃了几晃,越野车在望水街走起了S形。
沐亦朗望了她一眼,幽幽的说,“你就这么紧张他在乎他?”
车里飘过一丝凝滞的气氛,麦芃芃尴尬的缩回手,理了理凌乱的长发,“洛北还被关在看守所里,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如果我不帮他,就没人会帮他了。”
沐亦朗嗤笑一声,“不会吧,我听说道一的肖天和在为他上下疏通,粉丝们也纷纷在网上留言为他助威呐喊,他可不像你口中的孤家寡人。”
她嘟着嘴不想接他这酸溜溜的话茬。元洛北与沐亦朗之间的宿怨她心知肚明,他肯来帮忙已经是难得,又何苦与他逞口舌之利?
下午五点刚过,夜幕已经开始降临。越野车一路飞奔,渐渐的,窗外再无喧闹的人群与城市,只有漫无边际的黑。
“我们这是去哪?”她问。越野车明显驶向了高速路,黑色山峦丛立,她有一丝寒冷。
“咱们去五丁岭,赵荣凡的家。”
“赵荣凡是谁?”她疑惑。
“赵荣仁的大哥。”
“唔,赵荣仁又是谁?”
沐亦朗无可奈何的叹气,“口口声声说要帮元洛北,可连赵荣仁都不认识。赵荣仁就是举报元洛北的人,开干洗店的那位。”
“唔……”麦芃芃惭愧的低下头。关心不假,着急不假,但她就像个没头苍蝇一团糟,各种混乱各种拎不清,根本没留意过什么赵荣仁。
“我派人查过了,赵荣凡也曾经被拐,在黑煤窑做苦工做了十年,解救出来之后腿瘸了,我想,或许赵荣凡认识元洛北。”他在车镜中看了她一眼,说出心中猜测。
“不可能!”她果断的否定他。元洛北才来此地一年,怎么会认识赵荣凡。两个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肯定?”他皱眉追问。
“因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恐怕你调查的这个方向,是错的。洛北从来没提起过这个人。”
“我了解过元洛北的经历,他们两个极有可能认识。即便不认识,肯定赵荣凡跟此事也脱不了干系,多一条线索就多一个希望,万一能找出更多线索呢。”
既来之则安之,麦芃芃虽然明知这个希望不大,但觉得沐亦朗所说也不无道理。
此时此刻,窗外夜色笼罩了整个山野,唯有天边一弯新月高悬,树林山川积雪未化,反射着一层淡银色的微光,清冷寂静。她心事重重,紧了紧衣领。
“根据导航的提示,预计还有六个小时才能到。前面很快就会有服务区,一会儿我带你吃点东西,”他侧身轻轻拍打她的手,“有我在,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