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往往会在想当然中被错过……
“书上没有血？”
秦大海的话让沈墨茅塞顿开，他一下子抢过照片，又伸手抓过一旁的放大镜，在台灯下仔细地看着秦大海指的书架。
果然，在满是血污的现场，离尸体最近的书架中，那些书上竟然一滴血都没看到！
“对，对，就是这里！也许大家都被满屋子的血给迷惑住了，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沈墨兴奋地浑身发抖，继续用放大镜去寻找其他可能的线索。
“我说，沈墨，老周头都和你说啥了？”秦大海忽然把手按在照片上，把话题转移到周明，只是语气有些忿忿。
视线突然被挡，沈墨有些莫名其妙，他扒拉一下秦大海的手，却没得逞，这才疑惑地抬起头，却看到秦大海哭丧着脸，不知道这老哥是抽的哪门子疯，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说道：
“啥也没说啊…… 哦，对，临走的时候他说，需要资源的话就尽管和他提……”
“你看看，你看看，我就猜到是被你害的！”
“我咋啦？”
秦大海忽然吵嚷起来，沈墨更是不明所以。
“你就装吧！一定是你小子和老周头说要我过来帮你，他才把我调过来跟你合组！我的小祖宗呀，你咋能坑我啊……”
秦大海又是跺脚，又是嚷嚷。惹得周围一圈同情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沈墨甚至还能听到一两句替秦大海惋惜的声音。
敢情秦大海被周明派过来协助自己办案？自己怎么不知道？沈墨皱着眉头盯着秦大海，随后一咬牙就要往外走，秦大海一把拉住他，“你要干啥？”
“当然去找队长啊。我不会牵连你的，放心吧！”
“哎哟喂呀！臭小子，你这么去找他，不就摆明了我不配合你嘛！别闹了行不，我认栽了……”
两人开始在狭小的空间内不停地拉扯着，沈墨执意要去找周明，而秦大海则拼命挡着。
争执间，秦大海的胳膊碰到桌边的一摞文件。顿时，各种证物散了一地，一片狼藉。
沈墨见状用力推开秦大海，蹲下身，闷着声收拾东西。
“好了，好了，我知道这事和你无关，就是过来发泄一下，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就共患难吧……”
秦大海叹了口气，蹲下来陪着沈墨一起收拾。
沈墨听出了秦大海的无奈，他当然知道这些案子的难度，也知道局里没人愿意和自己一起趟雷，秦大海的委屈他可以理解，只是秦大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自己，让他咽不下这口气：“我什么都没跟周队要求过……”
“算了，就算这次不是，下次他还会给我找另外一个锅的。”
“为啥？”
见秦大海话中有话，沈墨抬起头，不明白他的意思。秦大海的头正拧向局长办公室的方向，听到沈墨的话才转过头，尴尬地笑了笑：
“哎，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赶紧收拾吧，就凭你刚才的那张照片，我有种预感，这次的案子，说不定真就能让你小子给破啦！”
秦大海不愿说，沈墨也没再问，继续低头收拾东西。对这次的案子，他始终保持着清醒，即使自信满满，也不会盲目乐观，毕竟这三起悬案，全队那么多能人，都没理出个头绪来。
“咦？臭小子，我怎么觉得今天你就是挑着狗屎踩的？”
沈墨莫名其妙地看向秦大海，后者则蹲在地上，手里举着一张照片，四处寻找亮光，脸上的表情却很精彩。
“我似乎又找到一点东西……”
话音未落，秦大海已然起身冲到桌子前，把照片放到台灯下，抓起放大镜，仔细看起来。沈墨这才反应过来，凑到他身边，看清了那张照片，是陈洁案的一张现场照片，陈洁的卧室！
“你看看这里，有没有发现什么？”
秦大海侧开身，把一头雾水的沈墨推到灯前，用手点着照片，语气比刚才还激动，不过看得出来那是兴奋的激动。
沈墨纳闷了，虽说秦大海平日里“不务正业”，但养气的功夫却是局里首屈一指的，相处两年来，很少见过他会如此失态。
忍住心里的好奇，沈墨把视线聚焦在秦大海手指的地方，片刻后，他也一下子蹦起来，抓住秦大海的胳膊，张了好几下嘴，却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
“你也发现了，对不？”
尽管胳膊被沈墨掐得生疼，秦大海还是不管不顾地问道。
沈墨用力地点点头，再次把视线集中在照片上。照片中，死者陈洁身旁的床头柜上，也有几本摞起来的书，而在满是血迹的现场，这些书，也是滴血未沾！
“这，这是巧合？还是……”
沈墨终于把声音挤出喉咙。他一手拿起汪中举现场的书架照片，一手拿起陈洁现场的卧室照片，反复地对比着。
“我想，我们还需要再找出一张相片……”
秦大海的眼睛看向地板，沈墨心有灵犀地立刻放下手里的照片，和秦大海一起蹲在地上，在一堆照片中翻找起来。
两人这次闹的动静犹胜之前，而且还堵住了唯一一条通向打印机的路。一时间，刑警队的办公区变得热闹非凡，好事的人全都聚了过来，对着地上的两个疯子指指点点。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手头的案子都结了？！”
一声暴喝突然在众人身后响起，人群立刻变得噤若寒蝉，很快散开一道缝隙，露出一脸铁青的周明。他刚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因为得到了愣子高确定被加入候选人名单的消息，心里正烦闷着。谁知却看到打印机区域竟然乱得像菜市场一样的闹哄哄，这更是让他的情绪火上浇油。
人群逐渐散去，露出沈墨和秦大海在地上犹如老鼠搬家一般忙碌的身影。周明皱着眉头，打消了回办公室的念头，只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盯着两人，一言不发。一旁的人都在为两人捏把汗，周头儿今天看似心情极差。
“哈哈哈哈，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秦大海忽然大笑着从地上蹦起来，手里举着一张照片，手舞足蹈。却吓得周明捂住胸口，脸色铁青，指着他大骂：
“秦大海！你搞什么幺蛾子！这里是刑警队，不是你家院子，想喊就喊，想跳就跳！”
“谁敢在老子面前瞎嚷嚷？啊……周队”
秦大海骂骂咧咧地转过身，却立刻闭口不言，周明那双冷冰冰的眼睛瞪得他血液都要冻住了，他连忙把还在地上翻东西的沈墨拉起了，一起面对周明站好。
秦大海不出声，沈墨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周队，我们在分析案情，刚找到一个疑点，有些得意忘形了，对不住！”
“你们分析案情就搞得乌烟瘴气？”周明气得脸色发青，指着沈墨鼻子的手都不停地抖着，可随后又像是想到什么，青色的脸上，闪现出狐疑，“等等，你是说，你在我让你负责的案子里找到疑点了？”
周明本就不看好沈墨，再加上旁边那个半吊子的刺头秦大海，他根本不相信沈墨会在这三起案子中有什么惊艳表现。在和沈墨谈完话后，周明就在心里打好主意，等局长候选人的事情尘埃落定，自己就去老师门前负荆请罪。毕竟，沈墨是老师破例推荐给自己的人。可他万万没想到，沈墨竟然在不到半天的时间内，找到案件的疑点，这怎么可能？！要知道，这三起案子，半个刑警队的人花费几个月的时间都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周明的脸色一变再变，沈墨当然懂得他的心思，队长根本就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他一激动就要把疑点脱口而出，却又把字咬在了舌尖。他偷偷瞄了一眼秦大海，论资格，秦大海才是可以直接向队长汇报的人，而不是他这个新丁。
秦大海看到了沈墨投过来的眼神，却冲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沈墨直接说出来。他知道沈墨在周明心里的分量，恐怕会比队里大多数人都重，毕竟两人之间是师兄弟的关系。即使这次的黑锅指定了沈墨，但那应该是局长的主意，而周明还要竞选下任局长，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如此，若是这次沈墨表现得好，一定会受到嘉奖，周明也会因此卖自己一个好，就算是失败了，周明也不会怪到自己头上。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强出这个头。
沈墨哪里知道，这片刻功夫秦大海的心里就转了几个弯，只当他是不喜欢出这个风头，只好清了清嗓子，便开口说道：
“我们在现场的照片里，发现了很容易被忽略掉的疑点，而且不止在一个案子里发现……”
“当真？快指给我看！”周明当然也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却懒得去理，当前最重要的就是沈墨提到的疑点。当他听到这个疑点还在多个案子中出现，果然如秦大海所料的激动不已。
周明的反应，让秦大海知道自己赌对了。他迅速把刚才找到的关键照片并排放到台灯下，然后把沈墨推到前面，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自己则站在两人身后。
此时，沈墨反而镇静下来，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发现的这个疑点，若想上升为重要线索，必须要通过周明这一关，否则，只能是自娱自乐的瞎忙。他在心里迅速整理一下思路，便指着台灯下的照片，开始一本正经地陈述观点。首先是汪中举案的现场书架照片：
“我们是从这张照片上发现疑点的。可以看到，现场十分血腥，所有肉眼能见到的地方，都被或多或少地喷溅上血迹，尤以尸体附近最重。可是，你看这里……”
沈墨重重点了一下书架的位置，然后把放大镜递给周明，“这个书架，准确地说，应该是书上，一点血迹都没有！”
沈墨停下来，有意给周明留些思考时间。周明果然皱着眉头，拿起放大镜在灯下仔细看着照片，几分钟后，他冲着沈墨点点头，表示自己认可这个发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按照这个方向，我们重新检查了另外两起案子的现场照片。结果，在第一起陈洁的案子中，也发现了类似的地方。陈洁的第一现场是卧室，现场环境同汪中举案极其类似，也有几本很干净的书放在尸体旁边的床头柜上……”
周明又根据沈墨的提示拿起陈洁案的现场照片仔细对比着，眉头锁得越来越紧。沈墨陈述完毕，便和秦大海对视一眼后，静静站在一旁，等着周明发表意见。
片刻后，周明放下放大镜，看向沈墨，“你说的这点，确实不合常理，但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根据现场的调查报告，我们的人到达现场后确定在凶手行凶后，现场没有第二个人进出的痕迹，目击者都是在门外发现案情并第一时间选择报案。因此，我们可以大胆推测，这些书，是凶手在行凶后刻意而为之，并不是巧合。只是可惜，现场调查科并没有把这些书作为证物带回来，我们只能根据照片来臆测。”沈墨郑重其事地说出自己的推测，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完成思考做出的结论，秦大海暗中对他竖起大拇指。
“凶手故意的？那按你这么说，这两起案子是……”周明不停地摸着下巴，目光不停地在两张照片中巡游。
“对！我们怀疑，两起案子是同一人所为，请求并案处理！”未等周明的话说完，秦大海偷偷捅了一下沈墨，沈墨心领神会，一个立正，大声地说出自己的请求。
周明没有直接应下沈墨的请求，不过看向他的目光中却满是意外和赞许，见沈墨有些失望，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
“仅凭一个疑点就把两个案子做并案定性，太草率了。不过，你们做得很好，这是一个好思路，可以沿着这条线查下去。一旦掌握更多的证据，我会批准你们的并案请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