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到底为什么?(19)

后来苏青才知道,六月对于珠海并不是一个最好的季节。像大部分东南亚沿海城市一样,珠海也是分作雨季和旱季的,每年的6-9月是这里的雨季,常常是大雨倾盆,等到了10月到次年2月,降水减少,气温适宜,才是旅游的好时节。

苏青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刚刚下过一场雨。被雨水洗礼过后的城市,空气分外清新。在苏青的想象中,珠海靠着澳门,好比深圳之于香港,应该就像所有经济发达的大城市一样灯红酒绿繁荣昌隆。可一上路就发现感觉跟想象还是有很大距离的,看着路旁栽种着一排一排的不知道是椰子树还是棕榈树,苏青不认识,林英也傻傻分不清楚。

已经是晚饭时间,林英问苏青想吃点什么,苏青说我们俩不用这么客气吧,找地方吃点小吃就好。林英说既然到广东了,怎么着都得带你吃顿正宗的粤菜,珠海最好的粤菜馆应该算是金悦轩了,不过相比中餐,那里的早茶更好,要不我们明早去那边吃早茶?苏青说好,今晚我们就不拘随便在哪吃点就行了。

林英说你不是喜欢吃海鲜吗?干脆我带你去湾仔的海鲜街吧。这条海鲜街是自己买了原料进行加工的,就是有点远。苏青说没事,我们就当是坐车兜风看风景吧。

一个小时后,两人到了海鲜街。海鲜街并不长,一二百米的样子,大约三四十个摊子,每个摊上都有些贝壳,虾,蟹什么的,东西看起来挺新鲜,但是品种不多。

看到林英和苏青,有几个人围上来,口里说着“到我们店里去吃”之类,林英说其实街上各家的做法味道都差不多,于是她们便找了个看起来面善的,答应去她店里。这个女人便跟着两人去买菜,还不时介绍些食材。

两人买了两斤皮皮虾,两只蟹,转眼看到有活的沙虫卖。这是海里的腔肠动物,不见头眼,如手指般粗细,一尺来长,圆圆滚滚的。这让苏青想起了中学时代,当时学校里有很多很多树,到秋天的时候,地上便落满了毛毛虫,用脚踩上去,发出“咔吱咔吱”清脆的声响。

林英说几年了,我还是吃不惯这个,看你敢吃吗?苏青笑着摇摇头,两人继续向前,又称了两斤螺,买了点海胆。去到店里,做了个椒盐皮皮虾,清蒸元蟹,白灼螺,海胆则是生吃。林英的胃本来不太好,又在减肥,就吃了只蟹,其他的只略尝了尝,剩下的都让苏青吃光了。

从海鲜街出来,林英指着对岸对苏青说,这里叫湾仔码头,那边就是澳门。苏青特意走近去看一看,真的隔得很近,不过是一条河的距离,不禁感概,只是这浅浅的一河之隔便造就了两个世界,有谁知回归祖国凝聚了几代人多少的心血?对岸的灯火影卓,并不像苏青想象中的那么繁华,更多了份宁静。

第二天早上起来,蓝天白云,让人心情大好。不像成都的闷热潮湿,虽然靠近海边,可珠海的空气却让人感觉清爽。林英说我们去金悦轩吃早茶,这边是拱北,靠近关口,也是人流最集中最热闹的地方。如果说昨天去的接近乡下,今天这里就是市中心。

到酒楼的时候,服务生礼貌的说已经满座了,两位要不等等?豪华的装饰,典雅的桌椅,还有彬彬有礼的服务员,看起来不错。

林英说要不去别家,广东人吃早茶一般会要很长时间,除了吃,也有聊天甚至谈生意的。早茶在这里兼具社交功能。苏青说等等吧,既然都来了,下次再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等了十来分钟,有人走了。运气不错,还是个靠窗的位置。坐在位子上,可以看到浩淼的大海,近处情侣路上摇曳的树影,景观非常好。苏青仔细观察了下,在座的好多看起来都是外地人,只不知道是长住于此的外地人还是游客。林英跟苏青解释说:“随着网络的发达,金悦轩的知名度很高了,现在好多外地人慕名而来。虽然生意好了,但他们家味道一直没变,水准保持得挺好。”

两人点了一壶普洱茶,然后是招牌菜鲍汁凤爪,菠萝包,虾饺,流沙包。粤式点心向来以细腻见长,这家味道很正,两人吃的很开心。吃完以后,本想再坐着喝喝茶聊聊天的,无奈广东人声音实在太大,且广东话口音本来偏硬。嘈杂的环境,让苏青和林英面对面说话都有些听不清,于是只好去了情侣路。

情侣路街如其名,不愧是中国最浪漫的街道之一,的确是适合情侣散步的好去处,苏青和林英一路走来,也真的见到不少情侣走过。往前走不远就是著名的珠海渔女的雕像。

珠海本身有一个传说,远古时代有位仙女被香炉湾风光迷住,扮成渔女下凡,与渔民海鹏私定终身,但海鹏听信谗言,导致渔女死去。九洲长老为这深情所感动,救活了仙女,从此仙女成了真正的渔女。成亲当日,渔女把她挖到的一颗举世无双的宝珠,献给了德高望重的九洲长老。

中国著名雕塑家潘鹤根据南海渔民的美丽传说设计了这座石雕,它是一尊身高约8.7米的巨型石雕,由70余块花岗岩打造。她领戴珍珠、身掮渔网,令人怜爱的神情栩栩如生,双手高擎着一颗浑圆硕大的珍珠状宝物。目前珠海渔女的雕像已经成了珠海的标志性景观,一般来珠海的游客都会特意过来拍照留念。

“说说吧,咋回事?”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烦。”

“是因为那个工程师吗?”

“不全是。你也知道,我妈前段时间来了,说是来照顾我,给我做饭,实质就是催这个个人问题,天天听她唠叨个没完。今天说什么认识的谁谁谁都结婚了,明天某某某又生孩子了,接下来后天就是你看你明年就三十了,你还不抓紧时间到时可怎么好,好象我就生生嫁不出去一样!”

“就为这事啊,大家差不多嘛,我家里也是。我们这个年龄可能是比较尴尬,长辈有他们的想法很正常,不理她。你看我每次给我妈打电话一说到你要保重身体,都这个年纪了,不要再为些小事烦心,电话那头立马就来了,那也得等你成了家,我才能放心啊。我说好好好,然后赶紧转移话题。”

“你是打电话嘛,那还好应付。我这都追到跟前了,面对面的,不一样,好多时候根本躲不过。”

“那倒是。不过,你不是谈了个工程师吗?你妈还挺满意的?那还唠叨个啥呢?”

“别提那人了,说着就伤心。真的,这么多次恋爱,从来没这么伤心过。”

“不合适就算了,分开就完了,天下好男人多的是。干嘛要为他伤心啊?”

“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不好说就不说吧,但自己一定要把自己心情调整好。”

“嗯,我知道。”停了一会,林英又开了口:“算了,我跟你直说吧,他不能尽人事。”

“不能尽人事?什么意思啊?”

“你不懂?”

“不懂。”

“就是夫妻之事不行。”

“你怎么知道?”

“我们在一起试过了啊,他不行。”

“会不会是太紧张了,或者工作比较忙,比较累?兴许缓缓就好了。”

“不是,他根本不行。”

“再试一试嘛,这种情况原因是很多的,你要具体分析,对症下药,不能一棒子打死的啊,如果真心觉得各方面都不错,那就再给人一个机会呗。”

“不是的,我伤心的其实并不是这件事情本身,我本来也并不是有多喜欢他,只是因为我妈觉得他条件不错才跟他接触的。”

“既然不喜欢他,那还伤心什么?”

“我最伤心的其实是我父母的态度。”

“你父母的态度?是他不行,跟你父母有什么关系?”

林英开始啜泣:“我回来跟我妈说了这件事……你能想到我的心情,我再怎么不喜欢他,可我毕竟是个女人……我脱光了之后,跟他拥抱接吻,可这个男人居然毫无反应……连我主动去抚摸他,还是不行……还是很难受的……”

“肯定的,可以理解。”

“可我妈一句都没有安慰我,反而骂我……”林英已经泣不成声,过往的行人开始投来异样的眼光。

苏青拉着林英在路边的石头凳子上坐下,从包里掏出纸巾。

林英摖了一回眼泪,接着说:“我妈打电话给我爸说了这事,我爸爸居然来电话骂我说怎么会生了我这样的女儿,简直让他丢脸,说我一点魅力都没有。”林英说着又哭起来:“他们可是我的父母,天下怎么会有父母这样对待自己孩子的?!”

苏青拍着林英的背:“他们也是一时着急,口不择言了,你可不能去和父母计较啊!”

从林英断断续续的哭诉中,苏青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与工程师吃过几次饭后,母亲直接让她把工程师带回家。林英想着既不能显得自己太主动也想让母亲把把关,于是试探的提出一起在外面吃个饭跟母亲见个面。工程师很爽快的答应了,地点就在今天吃早茶的金悦轩。见面之后,母亲很满意,也不计较别人年龄大还有个孩子,以后便更加积极的给两人创造相处的机会。

一天晚上工程师有个应酬喝多了,给林英打电话说希望她过去。林英正在陪着母亲逛商场,一接了电话,母亲便让林英快去,说自己逛逛就回家。林英去了之后就没走,两人去开了房,可最后林英却发现他不行,问他原因,他也支支吾吾解释不清楚。于是觉得自尊心受到极大打击的林英愤然说了分手,然后回了家

。回家之后的林英依然很愤怒,上前询问的母亲在听林英说完事情经过后意外地哭了,她以为母亲是觉得自己受委屈了,连忙回过头来安慰母亲,结果母亲说出的话却让林英倍受挫折:“你跟他再试试吧!不是有那种片子吗?你好好学学,主动点。”

林英几乎是吼了出来:“再试试,我还有没有自尊心啊?!他是条件有多好,我就非得上赶着去求吗?你是我妈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母亲苦口婆心地:“你想想你都多大了!他的条件不错,有车有房,对你也还算好。你不好好珍惜,除了到哪里去找这样条件的人啊!”

林英大喊:“就为了他的条件,难道我就该去守活寡吗?!有你这样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的母亲吗?”

林英砰的摔门,进了房间。

一会儿,手机响了,是父亲打来的。本以为父亲是来安慰自己的,没想到电话里父亲的怒气更甚于自己。如果说面对母亲林英还有力气吼回去的话,对着听筒对面向来说一不二的父亲,她彻底丧失了话语权。已经记不清父亲究竟说了些什么,记忆中剩下的只有悲伤,林英在被子里哭了一夜之后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她很坚决地为母亲买了机票,让她回家,并且放出狠话“既然你们觉得我丢脸,那就当没我这个女儿。从今以后,我的事情,再也不要你们操心了。”母亲走了一周了,她至今与父母也没有通一个电话。

这样的事情,是无法简单的判断谁对谁错的,苏青只能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男人,与父母争吵不值得的。”

“不是为了他,就是因为我父母的态度。难道我就真的那么糟糕?一个离婚男人,年龄又大,还是个性无能,我父母都居然觉得条件很好要我珍惜,难道我就真的嫁不出去了吗?”

“做父母的心,我们都可以理解。他们肯定是为了我们幸福,只不过可能在方式方法上没有注意罢了。”

“是吗?为了我幸福?他们不过是为了他们自己的面子!嫌我嫁不出去给他们丢脸!对他们来说,我是不是幸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在别人面前有没有脸面!”

“其实这也正常,中国人传统的面子观念吧,生怕别人看不起。”

“他就讲面子呗,我都很配合了,他们说条件好我就去试,可他不行是他的问题啊,这能怪我吗?我都怀疑我究竟是不是他们亲生的,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理解他们吧,气急攻心口不择言罢了。你这样的对抗,也会让他们伤心的。”

“我都想过了,他们觉得我丢他们脸了,我就不回去了,反正这么多年都是我一个人。”

……

看着依旧耿耿于怀的林英,苏青想起自己跟父母有时候也会因为意见看法的不同或者一些小事有意见闹别扭。特别是小时候,父母离了婚,虽说没有其他孩子那种父母不要我了的感觉,可当时却是怎么都想不通,也在一段时间内出现了有些自闭的性格现象。

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慢慢理解了父母,相爱容易相处难,有时候两个人分开并不是因为没有感情,而实在是相处过程中种种不得已的苦,让大家都累了,倦了。

所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对于子女终归是出于爱的,是为着子女好的,即便有着这样那样方式方法上的问题。明白了这一点,谁还针尖对麦芒似的计较种种小事呢?当然苏青跟父母从来不会像林英他们这样爆发激烈的冲突,苏青的父母相对比较含蓄。

客观地说,大多数中国父母仍然秉持着传统观念,在意见不合的时候常常摆出长辈的姿态,对子女居高临下进行指挥。偏生现在做子女的都很有主见,又受不得一点委屈,于是矛盾就此产生。有离家出走的,有断绝关系的,而矛盾激化的甚至到了杀害父母的地步。其实归根到底,不过是一些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

不知道是不是人性常常如此,我们可以对所谓的“外人”宽容大方忍让,却总是对身边最亲近的人吹毛求疵?不管是父母,还是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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