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说过:“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粒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
我觉得这句话是典型的女性视角对男性的意淫揣测,而对于男人来说的真实情况是:“每一个男子的生命中只能容纳下两个完整的女人,最多两个。她们决定了你的一生,东方女巫负责揉捏你的灵魂,西方女巫负责塑造你的存在。
我坐在阳台,望着西山,泰康养老社区的环境悠悠,我大概是这里唯一不足60岁的居民,院长不懂得我为什么托了关系,送了礼,非要提前好多年入住,我也不懂,但只是觉得这里舒坦,这样安全,特别是与60岁以上的老人在一起,绝大多数不再会引起我的注意,也就不会让我感到恐惧,进入那个最终将我引向地狱的恐怖螺旋,虽然螺旋的最初是如此美丽。
这间房间最让我中意的是他的朝向,因为对于我来说,西方意味的安全与踏实感,那两个搅动我一生的女人,他们全都来自东方,就像绿野仙踪指示的一样,东方女巫都是恶女巫,一点也没错,我虽然曾经在给女儿读睡前故事时留下了印象,可惜却并没有足够重视,忘记了东方意味着危险。
直到今天,虽然我终于可以安静的做在这里,但我仍然不知道我是否已经从那致命的诅咒中逃离,也无法分辨我是否还有勇气再一次走出这个房间,走出这座楼,走出这座山,回到那个城市,回到那些人的身边,穿上那些衣服,看到那一双双的眼睛。
甚至有些时候,当我醒来,我一度怀疑我是否是从外面来到这里,还是我从出生就从来没有出去过。西面的窗户对面的东面的那道门,我会用一张床单把它遮住,因为有门就意味着门会开,门开了就会有人进来,而我不想见到任何一个人。
我不想走出这个没人的房间,哪怕一分一秒,除了每天上午的十点半到十一点。
北京的春天充满了各种各种的惊喜,如女人般变换莫测,时而狂风肆虐如虎,时而当骤然寒冷如冬,又常在百般折磨之后泛出娇羞的迈阿密蓝,铺满了整个天空,蓝色的对面,是那些如雀斑一样,渐渐涌现的嫩绿,更为过分的是,当傍晚来临,又时常在遥远的天际线留下一抹魅人的红,勾起人们对夜晚的无限遐想。RR GG B~~, RGB! 一种蕴含着猛烈声音的颜色变换,呈现出千变万化的丰富。
那天的天气,好像刚刚约会过,平静的蓝色,没有一丝云朵,气温有些凉,但阳光很暖。我坐在水边的石头上,面向着湖,背对一片灌木丛,湖的对面是险峻挺拔的山,光秃秃,除了山顶的三棵孤零零的松树,一片荒凉和孤寂。这是我每日唯一呆在外面的时光,因为要经过一片没有路的荆棘,这是院子里唯一清净无人的角落,我依旧可以在室外独处。
直到一位女士的光临。她没跟我打招呼,而是直接坐在了我的身旁。我虽然并没有转头看她,而是依旧望着上顶。她很识趣,也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很了解我的习性,唐突却不失尊重。
湖边仅有一些微风,为警犬发挥本领最有力的条件。气味很像洋葱,是一层层的。最外面是一层淡淡的古龙香水,Jo Malone,如果是味觉测试的话,我会猜是杏桃花。香水的下面,是一股股微微的书墨味。伴着呼吸,夹杂着若隐若现的薄荷清新。这是个精致的女人,优雅,知性。可无论如何精致的打扮,都难掩她已年过60的年龄,一个不再产生信息素,不再能够撩动雄性的年龄。
“你每天在这里看什么?”
我没回答,继续望着远方。
“如果你觉得我打扰到您了,我现在可以立即离开。”
“你说树会思考么?”
“树?....不会!”她有些迟疑,但勉强的答着。
“那聊天呢?”
“树和树之间?”
“对。”
“你想表达什么?咱俩象两棵树么?是因为咱俩面向窗户并排坐着么?说实话,这样顺撇望着远方的聊天方式很奇怪,你确定我们要一直这样么?”
“我确定,因为我不想看到你的眼睛,虽然它们很美。”
“我权当你是在夸我了,接着说你的树。”
“对,树和树之间是有交流的,一片小树林里,有些是朋友,有些是敌人,只不过他们的交流速度很慢。”
“有多慢?”
“嗯...比如刚刚这三个字他们要说上半年。”
“哪三个字?”
“任何。”
“为什么是三?”
“因为要有主谓宾。”
“你说这些超出了我的理解能力,你让我好奇,但这仍然超出了我的预期。”
“如果换作三十年前,你这种故弄玄虚的表现会被瞬间淘汰,可在这里,这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男人最宝贵的品质,有趣。”
她这句话让我有些受用,对夸奖的沉迷仿佛一个诅咒,总是让我瞬间的忘乎所以,忘了代价,忘了危险。
“Ja Malone,你为了你的爱情,奉献了你的一切,当生命最美的瞬间逝去,便只剩下回忆的煎熬,残酷的终此一生,对事物纯粹的追求成为唯一的寄托,偶尔会让你仿佛回到那曾经最美的瞬间。他不值得你如此,可即便你清楚这一切,也无济于事。”
女人呆呆的望着我,眼光中饱含的跳动的泪水。
在这个我认为可以算做终点的地方,我,再一次进入了宿命般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