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吃罢晚饭，友人大文带着他的猫来访。好一阵闲聊，烟递了三次，茶加了两巡，虽然没有主题，却聊趣不减。
文带来的猫很漂亮，棕色底子夹着几点零星的白花。不知道它什么时候窜上茶几的，我起身准备添加茶水的时候，它突然跳起来回到文的大腿上。它的一个猫跳，把茶几上的秩序搅得一团糟，主要是茶杯被踢翻，水漫茶几，甚是恼火。正欲揍它，被文喝住：
“可别打我家宝贝！损坏了赔偿问题可不好商量。”
“嗯，你家宝贝都知道不用添水了，要回家了。”
“哈哈，它是提醒主人该换一盏茶了。”
我收拾茶几，重新换盏添茶。文借机不停地海夸他的猫，说他的猫如何漂亮，如何懂事，如何贴心，如何年轻。
我知道文打的是什么主意。收拾停当，递过去一盏新茶递给文以后，我对文说：
“文，别白费心机了。你这猫是好猫，是美猫，是亲猫，我喜欢。但无论是我怎么喜欢的东西，都别想换走我的书。”
文又是故伎重演：
“不换不换，借我一本，看完立即还你，行不？”
2
三十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和琼带着宝宝回琼的娘家探亲，那是我们有了宝宝以后的第一次回家。我们到家的时候，岳父和岳母脸上乐开了花。岳母里里外外地忙碌着，一会儿招呼着宝宝，一会儿招呼着宝贝女儿，还要兼顾着厨房。
七十岁的岳父依然满头银发，国字脸泛着微红光泽，一身笔挺的中山装，给人无穷的慈祥和温馨。我当时二十多岁，根本不懂人生，岳父却硬生生拉着我谈人生哲学，特别是对于读书的问题，他老人家十分认真地对我讲个不停。我只是听着，不时笑一笑，表示我在听。
快开饭的时候，岳父站起来说，读书可以作为消遣，可以作为装饰，也可以增长才干。孤独寂寞时，阅读可以消遣。高谈阔论时，知识可供装饰。处世行事时，知识能增长才干。有实际经验的人虽能够处理个别性的事务，但若要综观整体，运筹全局，却唯有学识方能办到。读书太慢的人会驰惰，为装潢而读书是自欺欺人，完全按照书本做事是书呆子。他说这些话是大哲学家培根说的，慢慢体会很有道理。
很快我们就要返程了，临走的时候，岳母给了我们的宝贝一个大大的红包，给了琼一套漂亮的裙子。岳父却给了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那是一大木箱书籍。他说这些书在他那里已经保管了三十多年了，现在要把它们交给我。他对我说，带回去好好保管慢慢读，用书之智不在书中，而在书外。说完以后，还从大木箱子里取回了两本书，一本是《官场现形记》，一本是《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
我问岳父为什么要取回去两本，他说：你现在从政了，先不要看这些需要有特别的判断力才能不受其影响的书。
3
文早就知道我家的档案柜里有这样一些“老书”，有线装的，有竖排的，也有繁体字的，他一直在打着这些书的主意。
对于这些书的出版年代，我没有过多去研究，但是对于对于这些书的来历和在我家的保存年限，我大体记得很清楚甚至是记忆犹新。
每当想起这些“老书”的味道，就有一种深刻的“受教育”感觉，这些“老书”已经成为我家里的传家宝贝，怎么会让文轻而易举就把它们骗走呢？
“文，快回家吧。你知道我家宝贝是不会外借的。”夜比较深了，我对文说。
“家里有宝贝，小心贼惦记。”文带上他的猫宝贝，很不满足地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