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晏迹,我希望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我的痕迹。
离开了那个生活了13年的扒手团伙,独自生活。
据说后来那个团伙剩下的人都落网,新闻里说的深恶痛绝,大快人心。小偷,是一个为人所不耻的职业,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过的,我们是被逼的,为什么这个社会要这么对待我们。
没有人举报我,即使他们落网了,发现少了我一个,也装作从未有过我一般,同病相怜的人,他们选择了保护我。
我坐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遥控器,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电视屏幕,红着的眼眶湿润了。
关掉了电视,我整个人立刻冷静了,我是个劫富济贫的盗圣,我不是小偷!
20岁,我已经有了一套房子,独自生活。
我曾经去找过我的亲生父母,晏七据说在我七岁那年被人捅了,我母亲何采改嫁,不知所踪。
晏迹这个名字,就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出现过一样,没有户口,所以晏七敢把我卖了。我现在用的伪造的身份证,没有任何人知道。
网上有一个“寻找”的网站,专门替人偷东西,我也是其中的一员。
给我提供盗窃的资料,以及预付一半的雇佣金,我就会去偷取这个东西。
我算是这个网站的金牌雇佣,一般的买家我根本不会出手,除非高佣金,难度特别大的任务。
我不杀人,只用自身的技巧逃命,我可不想为了钱去杀人,只要盗窃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交给买家就可以赚到钱了。
我资助了一家福利院,几乎我的大部分财产都交给了福利院的院长,他们那种发自内心的感谢,我看得出来。
福利院的孩子,同样没有父母,我的经历,让我非常同情他们,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公平而言,弱者永远只能在强者的怜悯下生存。
那一天,我接到了一个订单,买主不详,出资五百万让我去偷一个保险柜里面的文件。
预付的100万已经打在了我的账户,以及盗窃位置的资料,我没有任何怀疑,买主自然不希望自己的身份暴露,这个单子,我接了。
打印了买主发我的资料,在沙发上仔细研究,包括详细的地图,所盗窃的东西。
买主让我盗窃的是一块战国时期的玉佩,持有者是一个叫陈德的人,这个人曾经是个盗墓贼,后来金盆洗手之后,当了一个古董鉴赏师。
我没有问买主原因,“寻找”网站第一条规则就是不能问买主原因,管他什么原因,我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
玉佩所在的位置是K市四角大楼里,陈德的房子里。我收拾好一切的家伙,没有选择坐飞机去,而是开车过去。
不到一天,我已经到了K市,我在四角大楼几百米的位置停好了车,便找个地方吃饭。
我戴着墨镜和口罩,即使没有人认识我,但我也必须把自己隐藏好,双手都戴着手套,手是一个小偷最重要的东西,必须要保护好。
我打听到这栋四角大楼的消息,这是一个国家考古工作的地方,通过几天的观察,陈德除了中午12点出来吃饭半个小时以外,其他时间都呆在四角大楼里面。
我确定了目标,陈德住的地方就在这里,1107,这是玉佩所在的地方,11楼是工作人员的住宅,而陈德就住在1107房间。
11楼总共有三个摄像头,楼道处有一个摄像头,拐角处有一个,还有一个是陈德的房间外面!
看来对陈德的保护挺好!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反而有些感兴趣了,为什么这个买主会花五百万买这个玉佩?而且这种机密买主为什么知道?
所以这次任务必须完成!
悄悄摸进这栋楼的控制室,控制室里面有三个保安,据说是30分钟换班一次,我进去的瞬间便把他们都制服了,看来保安的水平也不怎么样。
关闭了报警系统,这里是8楼,我徒步从楼梯走上11楼,一定要快,只有30分钟!
楼道里黑黢黢的,声控灯早就不灵了,我顺着墙壁往上走,11楼的安全出口被锁住了,好在是从外面锁住的,简单被我打开了。
扯下门上面的铁链,缓缓推开门,看了看表,11分钟,居然用了这么久!
找到1107,我没有犹豫,从兜里掏出工具,直接撬锁!
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或许现在8楼的保安已经发现了控制室里的异常。
“吧嗒”
锁开了!我异常欣喜,轻手轻脚推开门,现在是工作时间,陈德应该在1楼工作,其他人也不会回来,所以11楼没人发现我的异常。
“呜~”
整个大楼响起了报警声,我从窗户看见楼下已经开来了几辆警车,整栋楼被警戒线封锁着。
糟了!
我被发现了!
危险让我的脑袋更加清醒,必须尽快得手。
一脚踹开他的卧室门,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优雅的卧室,找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保险柜的位置,竟然藏在床下面!
此刻的我已经听见了脚步声,已经有人上11楼了,他们肯定从监控器上面看见我了!
冷静包裹了全身,现在的我必须保持冷静,否则随时可能送命。
鼓捣好一会儿才打开保险柜,里面有一块玉佩,对,就是这个,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没有犹豫,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外面肯定全是他们的人,我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
我走进了卧室自带的厕所,纵身一跃,爬上了窗户上面,直到整个身子都在外面,两只手扒着窗户,戴着手套的双手没有显得笨重,反而降低了窗户给手带来的痛苦。
真高啊!
我瞅了一眼外面,下面至少有几十米高,11楼的窗户外面光溜溜的,幸亏我没吓出心脏病。
我掏出背上的钩锁,瞅准了左下方的窗户,左手一抛,勾住了窗户上,我必须尽快逃跑,否则警察很可能会发现我。
握紧绳索,脚在墙上一蹬,跃了过去,我注意到楼下的警察正在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他们手里拿着对讲机说着什么。
一架武装直升机正在往四角大楼飞来,四角大楼外面聚集了大量的人群,都在观望着警察的行动。
连直升机都出动了,看样子,这东西对他们很重要。
饭不是白吃的,我晏迹这么多年不是白活的,今天这任务就算再难,我也要完成。
五百万对于我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可以够福利院的孩子吃几年了,就算是为自己,也得逃出去,交出来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的,还不如带走。
进入了9楼的一间房间,这里似乎是档案室,整栋楼的人已经撤离,这一切居然是为了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偷。
已经有好几个带着枪的武警进入了档案室,但没有发现躲在最后一排的我,他们肯定接到活捉我的命令,否则肯定早就用枪扫射了。
既然不拿下我的性命,那你们就留下吧。
手里握着冰冷的弹簧刀,就是这把陪伴了我多年的刀子,先杀了瞎子三,再杀了沈七,现在,终于可以让它尝够鲜血的滋味了。
一个武警慢慢朝我走来,眼神不停地在周围扫视着,十米,七米,五米,越来越近……
我攥紧了手里的刀,额头上泌出了汗水,这次如果不能一举成功,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
我还不能死,我要偷尽天下富人的钱,撕碎他们惟利是图的嘴脸,我要让他们一贫如洗。
来了,那武警凛冽的眼光向我扫来——
“嘭”
我猛然从桌下跃起,手里的刀朝着他狠狠地扎了下去,尽管有超出常人的反应力,依旧被我刺中了心脏。
尽管你是个警察,但挡住我的路,就必须死在我的面前。
其余两个警察很快就注意到这里的状况,纷纷掏枪。
“嘭嘭嘭”
枪声不断,桌上的电子设备被击得粉碎,我躲在桌下,手里拿着刚才捡到的那把枪,死去的警察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也许他有家人在家里等着他回家,他的家人肯定对他的死亡很痛心吧。
我的脑袋只是一恍惚,瞬间握住手枪,不断调整位置,9楼的警察越来越多,但我此刻已经想好了逃跑的办法。
跳楼!
这个大胆的想法恐怕警察门都没想到吧!不断逼近我的警察被我的枪打退,慢慢挪进厕所,关上了厕所门。
相同样式的窗户,没想到我居然还要爬两次。
借着钩锁,我慢慢挪到了四楼,外面除了少数几个警察和围观人员,其他的人已经进入四角大楼了。
那个戴着墨镜的老人,就是照片上的陈德,此刻的他正站在一个警察的旁边,两人谈论着什么,看得出那个警察对他非常客气。
即使没有用过枪,我也比那些新兵蛋子强,就是这个老家伙叫那么多人追杀我!没人买我杀你,我就买自己杀了你。
“嘭——”
一声枪响划破长空,陈德的额头中弹倒下,旁边的警察顿时吓得不行,就连围观的群众都害怕得不得了,尖叫声此起彼伏,人如潮水般退去。
再一借力,我已经跳到一辆车上,一个趔趄直接让我从车上滚了下来,脚上的痛感刺激了我的大脑,已经有不少警察正朝我赶来。
没有犹豫,枪林弹雨下躲过无数颗子弹,依旧有一颗子弹打中了我的右腿,小腿上的鲜血不断往外流,我几乎是靠着意识找到我的车的。
上了车毫不犹豫地发动,速度越开越快,上了高速,身后依旧是甩不掉的警车。
猛地一踩油门,车速不断上升,窗外的景色如同幻灯片一样,拐过了好几个弯才把警察甩掉,好在车上准备了纱布和止血药。
忍着剧痛,用刀子划开伤口,取出子弹,上好药,换了一套衣服,把车扔了。
做完这一切,我才慢慢回到我的屋子里。
我慵懒地躺下沙发上,没想到这一单竟然差点要了我的命,正百思不得其解,电视里转播了一条新闻——
“恐怖分子袭击四角大楼,盗走无价之宝昆铜玉,陈德教授本准备将此玉佩捐给国家,没想到竟然失窃了,警方正在追查真凶,x市记者跟踪报道……”
我有些恍惚,我居然偷了国宝,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接下这一单?难道是为了劫富济贫?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网站上传来了买主的消息:“请尽快将东西交给我们,货款随时可以交付。”
我看见这条信息气就不打一处来,老子拼死拼活抢到这玩意,冒着生命危险就让你们占了便宜?
随后买主再次传来了一条消息:“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给我们,但是警察的追杀不知道能让你活几天。”
威胁我?我嗤之以鼻,老子从小到大受到的威胁少了吗?
“滚。”
我重重地敲了回车键。
消息的提示音就像是死亡的歌声一般,刺激了我的神经。
买主又传来一条消息:“别忘了你只是个小偷,我们随时可以查到你家的位置。”
看了这条消息,我仿佛有些失魂落魄,我只是个小偷,被命运舍弃的小偷,想尽一切办法就仅仅是为了活下去,就像当初和比我大三岁的小孩抢吃一样,活下去,是我唯一的奢望。
我攥紧了那块玉佩,关闭了网站窗口,一个人静静站在窗边,看窗外车水马龙,看情侣牵着手谈笑风生,看街头小贩和买家讨价还价……
人生就是一场幻梦,每个人的梦都不一样,而我,做的是噩梦而已。
“叮叮叮……”
客厅传来电话的声音,把我从神游打回了现实,快步接起电话。
“喂?”
“小晏啊,我是祁院长,这个月福利院生活维艰啊,你看看……”
“知道了。”
我的语气变得冷了起来,祁院长自知没趣,便挂断了电话。
人再好的伪装,也躲不过真实的想法的流露。
我本以为这个福利院和其他福利院一样,靠着社会救济生活,但这个所谓的祁院长似乎已经依赖上我了,像是个讨债的债主,不断催债。
福利院里,我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她叫琦琦,天生体弱多病,是个弃婴,在福利院里,她算是最安静的一个。
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她也眨着小眼睛看着我,稚嫩的脸庞上充满了对陌生人的恐惧。
七岁的孩子,很少说一句话,这是祁院长的原话,他倒是希望我捐助,毕竟钱越多,孩子们的生活也能改善。
我想起了曾经那个充满恐惧的自己,每天呆在黑屋子里,和着老鼠的声音睡觉,那是我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答应了对福利院的资助,从此每个月我都会给福利院打一笔钱,福利院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是个大善人,祁院长发现了我的软肋,不让我带走那个小女孩。
我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他的处心积虑,只是为了给这些孩子一片蔚蓝的天空。
我坐车去了那家福利院,福利院外面是两个清洁工在扫垃圾,她们见到我都很开心的样子,热情地带我往里面走。
孩子们在大院里玩得特别开心,只有琦琦依旧一个人坐在花坛旁边,静静地看着别的孩子玩耍。
我慢慢走了过去,她见我来了,脸上没有一如既往的欣喜,反而有些忧虑。
“怎么了,琦琦?”我看着她,微笑着,很难想象我这样一个冷血的人会对一个小女孩笑,那一定笑得很难看吧。
“叔叔……”琦琦望着我,有疑惑,也有悲伤。
“谁欺负你了?”我的眉毛一横,凛冽的杀气冲天而起。
“没有。”琦琦的声音很小,但是我还是听见了。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了,“叔叔,你是个小偷吗?”
突如其来的重锤让我脸色大变,是啊,我是个小偷,在琦琦这么小的孩子面前,树立了这样的坏榜样,为什么,我是个小偷?
“是。”我低着头,恨极了自己,为什么她会知道?除了她谁还知道?
“谁告诉你的?”我的语气渐渐冷了,像是透骨的寒冰一般。
琦琦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我,兴许是我的声音吓到了她,竟然呜咽地哭了起来。
这时候祁院长招呼我进他的办公室。
我似乎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
“这是五十万,密码六个零。”冷冷地丢下一张银行卡,我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办公室里除了祁院长,还有他的儿子,他儿子染了一头黄发,是个足足的小混混。
“才五十万?”黄发青年讥讽道,“怎么,最近不是发大财了吗?”
我的眼神瞬间投在了那个黄发青年身上,四目相对,他却没有一点闪躲的意思。
一旁的祁院长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不停地叹息。
“你认识我?”眼神微眯,竟然有人认识我,那我还会留给你活命的机会吗?
“你说我们把你的信息交给警察会怎么样?”黄发青年似乎很不识趣,祁院长不停拉他的衣服,却被他一把挣脱,“老东西,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祁院长竟然哭了起来,五十多岁的老人,如今竟然落得如此下场,清贫一生,生了个这样的儿子。
“你会死得很惨。”
我瞬间从凳子上跃起,手肘击中他的小腹,一只手把他摁在了墙上,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弹簧刀。
黄发青年有些慌了,但依旧是一副吃定我的样子,“我猜的没错,电视里那个人就是你。”
“警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两句话,手起刀落,没有再多留给他一句话,死亡是他唯一的解脱。
一旁的祁院长看见自己的儿子死了,红着眼睛看着我:“你做什么不好,做小偷,现在还杀了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说完,抄起板凳就往我身上砸,不过被我躲了过去,淡淡开口:“是你告诉琦琦我是个小偷的?”
祁院长见一击不成,更加疯狂起来:“是,就是我,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还害怕别人知道吗!”
我很后悔,我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我不资助这个福利院,根本不会有今天的事情,无穷无尽的贪欲会毁了一个人,在这个社会,这样的人都不该活着!
“去死吧!”
弹簧刀扎在了祁院长的胸口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惶恐,但此刻的他已经说不出任何的话来了,鲜血染红了我的衣服。
我的双手充满了罪恶,我盗窃过无数的东西,我也杀过人,为什么!为什么我想做一件好事,就被无数的人阻挠?想要我的命?来啊!我晏迹怕过谁!
我已经疯狂了,警笛声充斥了整个福利院,我知道,警察局的人终于来了。
“叔叔,你快跑,警察叔叔来抓你了。”琦琦那稚嫩的脸庞上充满了惊慌。
她猜到警察来抓我,但并没有想到办公室里鲜血淋漓的一幕,那一刻,她吓住了,瞬间坐在了地上。
“对不起,叔叔不是故意的。”我的眼神变得惶恐,慢慢朝她走了过去。
“不要杀我……”琦琦呜咽起来,根本不让我靠近。
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我,由于琦琦在我面前,他们没有选择立即开枪,无数的警察,无不对我欲杀之而后快。
我被铐上了冰冷的手铐,最后看见琦琦的那一眼,正好对上她惊恐的眼神。
她一定很失望吧?
我是个小偷。
我的出生是个错误,没想到我的一生都是个错误。
我交代了一切,甚至连玉佩都交出来了。
成为小偷的那一天,我就应该想到自己的结果了,要么在盗窃被抓住,要么被扒手团伙的人打死,要么屈辱着活一辈子。
这世间的对与错,并不是我能够定义的,我能定义的,只有我认为的对错。
小偷就是小偷,永远被人瞧不起,没有人会同情一个小偷的一生,除了无尽的嘲笑,我一无所有。
最后我选择在监狱自杀,我不想屈辱地活着,更不想面对法庭的审判,死亡,是我唯一的解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