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开始对白血病是没有概念的,只是知道很难治,需要花很多钱,直到我带的一个兵生病了,我曾庆幸我们所有战友都捐款,以为会有转机,后来我才知道筹了不到二十万元,那是远远不够的。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也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他要没生病,现在应该当医生了,或许会考研,或许会有其他的出路,但他的一生,就短暂地停留在二十多岁。
他还很年轻,人生其实还没开始,大学还没毕业,刚刚从最艰苦的高中毕业,没日没夜的刷题,初中的时候就有早晚自习了,农村里培养一个大学生真的很不容易。我也知道他的条件不是很好,家里也盼着他出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病,我也没想明白,我总觉得这像是小说剧情,怎么成了身边人的故事,治病钱也花了家里到现在还负债累累,他死后连葬礼也没办。在某些时候,想起来,觉得挺悲凉,我和他也只不过有短暂的战友情,但他的一生太短暂了,多么青春的面孔还有无限可能。
因为太年轻,我想除了他的家人,纪念他的人都很少,他渐渐就被遗忘,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但我到现在还一直清楚记得他模样,有时候还会梦到。我们都以为人生很长,要思考人生的意义,要考虑很远很远的以后,但有些人是没有以后的,天灾人祸生老病死,有时候就是在一瞬间,如果他知道他的人生这么短暂,或许就不会为了进部队花费那么多时间吧。
他去世前的最后一面,是在医院,他说他想看书,我带了许多书给他,我也曾以为会治愈,但没有那么多奇迹,现在回想起还挺惋惜。想活的的人活不了,想死的人也死不了,有时候也觉得是阴差阳错,人生啊,有时候又挺艰难,我们都会劝想死的人活着,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活着还能有些转机。
我在想,那就是人一生的终点,长埋于泥土之中,那这一生又为了什么。
我的战友连葬礼都没,白发人送黑发人,连这个仪式都没有,很多老一辈的人拼了命想生儿子,就是说死后拜路的时候有人端着遗像,人都死了,还在意这个场面,演给在世的人看。人的面子,终其一生就活个脸面,怕人说闲话,后来觉得有什么可怕的,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没有儿子又如何,没有葬礼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要脸面又有什么用呢?我不知道我这一生能活多长,也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死法,我也不在意,活着的时候就好好活,能活一天是一天,有什么期待什么想法就早点实现,免得死后后悔。
我活到我现在这个岁数也没什么遗憾,我没子女也没什么牵挂,孑然一身,也不用别人记得我什么。有人的一生就是追求葬礼的风光,有多少子子孙孙,但家长里短的琐事,只有知道,风光也就是给别人看的,有的人连办葬礼的钱都没有,草席一裹,便结束这一生。
我有时候想起已故的亲朋好友,会觉得惋惜,但有时候会想,在世的人又活得快乐吗?迷茫与忧愁从不会停止,欲望也无穷无尽,人生这道题啊,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