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雨淋湿了醉意,满城的烟柳皆不如你

按说,想了那么久要去西安,我应该对这座城市有着极深的记忆,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并不那么清晰。

也许我想去的是长安,不是西安?

那个长安有繁华盛世的气概,有举世瞩目的风采,城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甚至灞桥的烟柳、驿道的沧桑,还有少女的柔情以及侠士的霸气等,都被载入诗人的篇章,变成浓墨,流传后世。

那这么一看,我想去的应该是诗人们笔下的长安。

杜牧远望长安,“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王翰边塞思乡,“夜听胡笳折杨柳,教人意气忆长安”;孟郊登科,“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李白登凤凰台,“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这座全凭想象勾勒出的城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满足了我对大唐盛世的幻想,我想我一定要去一次,最好穿上汉服,唯有汉服能配上诗里长安的风花雪月。

我去了,谈不上心满意足,但是也没有太大的失望。

【千年如一日的夜色】

我大概是个闲人,对古城都抱有安谧的幻想,尤其是这座拥有3100多年建城史的13朝古都,于是我选择了下午的动车,到西安的时候便已经接近傍晚了。

兴许是没有认真做攻略就仓促开启的一场旅行,又兴许是因为建筑风格的迥然相异,从酒店到古城墙的路途显得太过漫长,几十分钟的路程,好像看尽了西安的繁华与破落,还有传统与时尚。

作为省会的西安,越接近主城区的地段,自然是高楼耸立,车水马龙,但仅仅是拐过一道十字路口,沉默的古城墙就会突兀地出现在眼前,于是这座城市的画风变了。

变的是登上城墙,反观城内的景象。

早年的长安城已经不见了踪影,但视线越过夜色笼罩下的明城墙,忽略掉川流不息的车流,只看到青瓦白墙的仿古建筑,还有偶尔出现的星星点点泛黄的灯光的时候,好像有那么一瞬间,会传来隐隐约约的捣衣声,梦里的长安就这样贴在了耳边。

李白听过的长安夜,仍旧千年如一日地流淌在这片土地上,而九尾在风中轻轻飘动的衣袂,在人来人往的城头,突然有了一丝和谐。

【丢失的遗憾与遐想】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千古绝唱《长恨歌》写尽了玄宗与玉环的爱恋,深深地影响和感染过千百年来无数的人。古往今来,对于爱情这个古老的话题,最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是这个“情”字。而我这个伪文青对骊山华清池的憧憬,就起因于这段罗曼史。

背山面渭,倚骊峰山势而筑的华清宫,少不得的是辉煌大气。但这座现代重修的宫殿群,好像失去了一些东西,兴许是一些内涵。

杜牧笔下的华清宫,“绣岭明珠殿,层峦下缭墙”,现在看来,建筑外观确是有着诗里的韵味,从山脚进向园内的路途中,层层复建的宫殿,园林与雕塑,在青石板与廊桥的连接下成为一个整体,从烽火戏诸侯,到西安事变,数千年的历史都在这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皂靴走过复建宫殿展露的大唐盛世,走上博褒姒一笑的西周末年,再走进中国近代的那次重大变革,复建与原建的历史在外观上形成了一份完美的和谐,但作为主体的华清宫,就如同绝大多数古建筑群景区一样,除了外在的华美,属于盛世的内涵早已消逝在时间长河里。

时间的流逝会带来文明的进步,而进步的背后,是避免不了的遗落,这些遗落自然是遗憾,但它也会留给我们无尽的遐想,去幻想那个遥远的盛世大唐。

【迷雾下的传奇】

回想到这里的时候,其实觉得挺有意思的,因为是周末,所以兵马俑博物馆负责兵马俑发掘与修缮的工作人员并不在,而趁着假期出行的游客则在这里聚集,于是三个展览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兵马俑坑亦如千年前被埋入地底时沉默,而拥挤不堪的观光客流则在过道里喧闹不已,相机快门声,解说声,讨论声,不绝如缕。

我忍不住会想,这么激动的我们,兴许在平日里修缮兵马俑的工作人员看来,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吧?

而谈论起这个“世界第八大奇迹”,称赞它的雄伟壮观,称赞凝结在其中的古人的智慧才能,多有班门弄斧之嫌,不过倒是有几件有意思的事儿可以一起闲聊。

其一便是兵马俑中的千人千面。有人说在已发现的8000多具兵马俑中,仔细寻找的话,总会找到一个和你相似的面庞,而神似诸如陈道明、姚明、方文山等名人的兵马俑也在不断被热心网友所“发掘”,兴许空来可以去对比一二,没准儿也能发现一个和自己很像的。

其二则是关于兵马俑的陪葬对象。现今大多认为兵马俑守卫着逝去的秦始皇,但也有一些迹象表明兵马俑的主人可能是秦始皇的高祖母秦宣太后:一些兵俑的头顶,梳有苗裔楚人特有的、偏于一侧的歪髻;秦俑所着衣服,非常鲜艳,与秦王朝的尚黑制度,有显着差别;在一些陶俑身上还发现了“芈”字,疑为秦宣太后的姓。此外还有一些关于始皇陵、兵马俑的史料记载与现实情况有较大出入,所以兵马俑守卫的到底是谁,还有待商榷一二。

但无论如何,兵马俑的雄伟是毋庸置疑的,至于它背后的那些谜团,就留给时间去挖掘吧。

去西安的初衷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小小愿望,穿着汉服溜达在古城的大街小巷,兴许还能遇见其他穿汉服的同袍,万一谁眼瞎就把我这个野袍子收了呢?倒是没有遇见这么个人,不过还是认识了一位穿汉服的女孩子,一位新疆的朋友和一对英国的情侣,后来他们到成都的时候又见过一次,热辣的火锅给异地的朋友好像还留下了一些阴影。

短暂的旅行也许并不尽善尽美,但还是有许多值得回忆的美好故事,比如关于偶遇,关于等待,想来,下次还是会再去一次,希望会收获更多的回忆可以分享。

突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话,长安雨淋湿了醉意,满城的烟柳皆不如你,而我去的长安没有雨,没有烟柳,更没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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