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然乌湖
不是所有故事都有结果,或者说没有结果其实就是一种结果。也不必去等待,生活还是生活,而我所向往的所期盼的却遥遥无期.....
欧阳信最后说的这些话深沉而忧郁,每个人心里都隐藏着一段往事,或不堪回首,或遗憾终生。然而说出来的不见得就是他想说的,不说的将永远被封存,永不得人知。
不过还是感谢欧阳信能将他心中所藏的告诉我,不管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下面是欧阳信的叙说。
事情从前个月说起吧。偶然间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随着“吱溜”一声铁轴转动摩擦而发出的声音,我再次来到那处老屋,因为要拆迁,我必须在拆迁公司动工前将屋里沉睡已久的物件逐一清理带走。其实也没有什么贵重之物,无非些陈旧的有些甚至都能让我忘却的物件,但也有些让我终生难忘的东西,每当我看到便会想起之前那些永不忘怀的点点滴滴,比如说那些陈旧的课本,再往深的说可以追述到二十多年前那本红色封面的初中英语教材,让我永远不会忘记的“李磊和韩梅梅”。
这些都不重要,无非勾起些回忆且并不伤感和遗憾。而在整理房间时我发现的那本被压在一个几乎掉完漆的木箱最下层角落里的黑色软壳笔记本才是让我最终不能平静的。这个笔记本对我来说熟悉也陌生,熟悉是因那里面记录着曾经那段年少时无比忧伤的心事,而陌生的是在它被压在箱底后我居然有十多年再没有想起来它。可悲吗?哎!可叹!忽然间,一种五味陈杂的心绪涌上心头,原本忘记了的却又涌现了。我怀着这样的复杂情感翻开了那本笔记。
第一页,整整齐齐的记录着我的姓名和基本信息,时间:2007年5月。
距离现在已十五年之久,多么久远的过往。接着往下翻,第一篇:夏至。落款时间:2007年6月23日。
我回忆起来,这是曾经在四川某县培训卫生员时,看到窗外一片稻田所写下的。看过之后,多少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再往下翻,几篇随笔和两篇诗词,觉得随笔还勉强,但其中一篇诗词让我多少有些尴尬,且不说我这半个文化人的文字功底尚且不足一提,单说诗词当中所表达的情感就让我不可思议,我在想当时的我怎么感情如此丰富?还好这个笔记本只是我的私密之物并不曾被他人所见,既然未见,自然不知道我这本子当中的秘密。
又往下翻开,还是一篇算作诗词的文章,标题是:我想对你说。然而就是这篇文却让我无法平静了,其中内容不乏情感泛滥,但我却依然不觉得尴尬,也许只有情到深处真意流露过后,才能感知。我清晰的记得这片文当中的一字一句。
我想对你说——我正在思念你,但你并不知晓,因为我从未告诉你。
我想对你说——我喜欢你,但我却缺乏勇气,只能原地打转。
每一次靠近,都是一次心衰力竭甚至咬牙切齿的故作镇静,以至于笑容都如同挂上了千斤坠。
我该怎么对你说呢?我曾经思来想去,准备了千言万语,但当面对你,却苍白无力的说“你好”。
时而痛苦,时而欣慰,难以琢磨,翻来覆去。那高原天空映照下的你。
这一步,真的很需要勇气,但我不是懦弱之人,却为何止步不前,也许我满怀希望,但又害怕失去。
又是一年荒草连天季,草原泛黄,湖水终于平静,但有时也泛起些涟漪。
2007年11月19日深夜
这一天的深夜,遥远而又宁静,好似又在昨天,拉近又远去了,清晰又模糊了。
那熟悉的军号声又响起来,那天,我站在草原上,和风微服,秋草泛黄,空气里带着从平静湖面散发出的气息。她说:“你好,我叫xxxx”
她边说边伸出手以礼貌的方式示意。我看到她脸颊两边微泛出的红,当然那也可能是高原上的红。而我,只感到脸上一阵火热,内心跳动的厉害,我想我也红了脸。这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经意间的相遇,却让人终身难忘,只可惜,到后来,时隔多年,我却忘记了她的名字,我唯一能记住的是她名字后面的两个字,叫“央吉”,后来我也就这么叫她的。
那年那天,是2007年8月末的某一天,高原的秋天总是来的早,我记得那天那湖边上的草原上已经青黄相接,草原连接着湖,而湖又倒影着天,所以看到湖的倒影当中有蓝的天,有浮的云,偶尔清风拉动湖面荡漾起了微波,于是那蓝的天白的云就忽然间搅合在一起了。
我有些结巴的回复道:“你好,我叫欧阳信。”
她:“真是个特别的名字,你这是复姓。”
我:“是的,很少的姓氏,但说不上特别。”
第一次相遇,我竟不知如何说话,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交流,因为内心局促的原因,深怕说错了话,她也跟我差不多,不过没多一会儿,我们也都放松了,打开了话匣子。我告诉她很多关于我的事情,也回答了她很多问题。告诉她一些部队的纪律和规矩。她总是很认真听我说的话,也有问不完的问题。不知不觉,我们走到镇上,又到了中队门口,天也暗淡下来,我不得不回到营房。我们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交谈中,我也知道关于她的一些事情,她是个地地道道的藏族姑娘,不过早几年先后在区外读过中学,现在还是在读的大学生,也即将完成学业,将要在接下来一年的时间里进行社会实践,实践的地方就是其父亲工作的镇政府部门,所以这之后一段时间她会在这里生活下去。知道了这些,我还是很欣慰,必定以后还能见到她。
那夜,我辗转反侧也睡不好,夕阳下她那张脸和她的身影总是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的面容很美丽,她的声音也细腻。第二天,我编了个理由找到指导员拿回了我的手机。于是迫不及待的加上了她的QQ号码,给她发了个表情,眼睁睁的盯着屏幕,内心碰碰的跳动让我紧张到了极点。
没过几秒钟,就看到她的头像跳动起来,紧接着是两声清脆的“滴滴”声,那一刻,我觉得那两声“滴滴”的声音是这世间最美的音乐。我慌忙点开她跳动的头像,看到她回的信息“看到你的信息真高兴。你们部队让你用手机吗?”
我回道:“我编了个理由,不过现在我们管理的并不那么严格,是可以用的,但不要太明目张胆。”
我清楚的记得当时一开始我们聊天的内容,简单明了,我还记得她在QQ上养了只宠物狗,起名字叫“嘟嘟”,是一只哈士奇,她让我也养一只,可我的手机是一款老旧的波导手机,并不支持养狗功能,为此,有好一阵子我都琢磨着怎么能养上一只宠物狗。那时的交通并不发达,驻地的镇上唯一一条街道一根烟的功夫能走个来回,根本没有手机可买,也没有网上购物这一说。还是在后来年底休假中,我才如愿以偿。
后来,我总是找理由外出,有时时间长些,不过一两个钟头,有时时间短的,也就几分钟,甚至有几次在营房门前等待也只为见她一面。但可惜的是,这么多次相处,我们却是平平淡淡的交流,有一次我请假外出,我们约定去了湖边的一处小山头,我不敢在大街上与之见面。那是处小土丘,土丘周围长满了旱柳,一簇一簇的,不过略比人高些,土丘的斜坡上是枯了的只剩下草沫和草根的草皮。深秋的那天,午后的阳光特别亲耐,温柔的让人简直陶醉。我们坐在斜坡上,凋零的只剩下树枝的旱柳的影子在我们面前来回晃动,一如往常,我们还是闲聊些话题,说着说着,我们两人都沉默了,可能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普通的话题已经聊的山穷水尽了。
突然,她站起来说“我跳支舞给你怎么样?”
我楞了一下,随口说出:“你们的舞蹈不都是简单的重复那几个动作吗?但要人多才有气势。”
她莞尔一笑:“不是锅庄舞,是另一种,一个人跳的那种。”
她说了所跳的舞的名字,而如今我也忘记了。
那天,她穿的是一身藏式的服装,是那种礼服类型的,但没带多的饰品,只有腰间拴着一种银质的如同荷包一样的饰物,藏礼服的颜色多半是青色与褐色相间的,夹杂些少许的绿和暗红色,礼服上有各式的碎花,据说那天是藏历十五,一般当地人是要着盛装转经的,但她不喜欢转经,只穿上盛装。
她开始跳舞了,她挪动开步伐,伸展开臂膀,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滑动,柔软的腰身随即而弯下,裙摆随她身体的旋转而随之飞舞,腰间银色饰品也随之发出清脆的响声,没有音乐,却胜过美妙的旋律。她忽地弯下腰,继而身体又往后仰去,犹如那摆动的柳树枝条,她束起的秀发也因此而散开,遮盖了她的面容,她只是轻轻的拨动面前的秀发,接着旋转起来。最后,她停下了,站在原处,微风拨弄着她额前秀发,时而将秀发往左吹动,时而又将她的秀发往后吹开。
我简直看呆了,这是一只多么美丽的舞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又是多么美丽的一个女子。我看到她的眼睛,犹如那一泓清澈的山泉,但却看不清清泉背后的东西,因为那眼神当中含有一丝的迷离。她缓缓向我走来,我也缓缓起身,这一瞬间,我内心的冲动从四面八方撞击而来,她越是靠我更近,我内心越是慌乱。就在我内心毫无防备之时,她突然抱住了我,我木讷的不知所措,呆呆的无动于衷,只闻到她秀发的清香和身上散发出清淡的奶香。
这样过了一会儿,她放开了我,淡淡的说道:“我们回去吧。”
回去后,我一股脑钻进指导员办公室,问道:“驻地官兵真的不能和驻地女子谈恋爱吗?”
指导员放下手中的报纸,看都没看我清淡的说道:“不能。”当时我在想,既然他不看我为什么要放下手中的报纸?
我又追问:“可我翻遍了整个纪律条例也并没有发现有这样的规定。”
指导员拉开抽屉,从抽屉最底下那层拿出一本牛皮纸包装的破旧的跟字典大小样的一本书,这时他才扭头对着我,将手中那本破旧老书递到我跟前,“翻开149页看看”,说着,还将破书往我跟前送了送。
我接过来,照着指导员说的翻开这本比我年纪还大的书,果然在那张泛黄的纸张上看到了,我一字一句的默读。
“看清楚了吧?”指导员问我。
我吞吐着回答:“这本是老的,新的并没有规定,应该按照新的来。”
指导员盯着我,我看着他那双老陈的眼神镶嵌在他那张还算年轻的脸上的那双眼睛,心里也不敢过多辩驳。
指导员用不温不火的话语说:“你的一些事情我知道,你瞒不过的,最近老是请假外出,镇上的领导跟我说过。”
我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指导员又说道:“新的纪律条例是没有规定,但也并没有废止这条规定,只是归类到其它规章当中。”
我垂头丧气,其实我内心也知道,这都是不言而喻的,于是满带怨气小声嘀咕:“这规定不合理,男大当婚,都是人。”
指导员说:“合不合理不是你我能决定的,既然没有废止,就必须遵守。革命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般,以前战争年代军人居无定所,今夜居渭水,明朝入淮南,如果在驻地找对象,那打起仗来难道还拖家带口不成?”
我:“可现在是和平年代。”
指导员看我不死心的样子说道:“那也没办法,和平只是暂时的。不过,那个女孩子父亲并不反对你,但你身在部队就是不行。”
我问道:“世间安得两全法?”
指导员撇着嘴角笑道:“两全法没有,单边法倒是可以。”
我问:“怎么说?”
指导员:“除非你退伍。”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这个办法可以。”
指导员刚刚还充满阳光的脸阴沉下来,问道:“你跟那女孩确定关系了?”
我回答:“没有,我都不敢表白,但我感觉到她对我有意思。”
指导员:“当然有,没有别人一个姑娘家的能时不时跟你单独出来?我劝你适可而止。”
我回答:“我跟她表白,如果她同意了,我就退伍。”
指导员低沉呵斥道:“你放屁。你才入伍第三年,刚转了士官,入党还在考察期间,而且今年你没有考上军校明年希望很大,你的成绩也不错,你知道提前退伍意味着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指导员说道:“只有犯了错误才会提前退伍,或是出现其他不能继续服役的原因,你这属于前者,你想毁掉你这一生吗?我看了你的履历,你出生于农村,大学这个人生转折你没有把握住,难道你还想在军校这个转折点上放弃吗?”
我说道:“军校也并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不上军校也并不代表人生就暗淡了,如果我去读了军校,我跟她可能再也无法见面了。”
指导员:“你可以等到军校毕业,最坏也要等到你五年服役期满。”
我说道:“那有些漫长,军校纪律更严,而且还在遥远的北方,四年过后,还不知道会怎样。”
指导员:“话已至此,多说也无用,你回去好好想想,希望不要让十年后的你后悔。”
后来,我还是压制住我提前退伍的冲动,我想先这样也不是不可,我原本鼓足了勇气想跟她表白,但我还是放下了,想想即便如此又能怎样,还是等等吧,现在时机不成熟,其实,我也是为我不敢说出想跟她表白的话缺乏勇气找借口。那时的我真的一无所知,即便我们拥抱过,我都没有底气。
那年冬天,那场雪下的很大,整整下了半个月,雪凝结成冰,久久不肯融化,所以,第二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晚。那段时间,指导员对我要求要严格许多,限制我外出,而且限制我使用手机。那个冬天,我也特别努力,备战考试,但我们之间还是经常能联系。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开春后的某一天,那已经是五月初了,冰雪刚退去,空气当中到处都是那种枯草沤烂的气味。那天见她还是在湖边的那个小土丘,青草还未破土而出,那里就显的更加荒凉,就连碎草渣也因风吹日晒不见了踪迹,只留下光秃秃的土皮。
那天,她还是穿着一身藏式礼服,而且巧的是那天也是藏历十五。我们还是如平常一样闲谈很多话题。最后,她告诉我说她要在不久后离开这里。我以为她的社会实践期结束要回学校,她告诉我说因为父亲要升迁,所以不在这个小镇了。我问她要去哪里。她说去一个比较远的地区。
听到这话,我内心有些失落,我说道:“那以后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
她呵呵一笑,说:“又不是车马不通的年代。”说完,她突然间止住了笑容,忧伤的说道:“不过也很远,确实不如现在这样。”
我叹了气道:“我也要去另一个省参加考试,不过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的。不知道到时候你还在不在这里。”
她又转为欢快的语气说道:“没那么快,我等你回来。”
我也笑了,这时她又说道:“我给你跳一支舞吧。”
她于是迈开了舞步,优雅的旋转起来,与这风这春天的气息融合一起,让人感到温馨而柔和。那里那次,她束起的头发没有散开,我也没有从她的眼神当中看到迷离,但却看到了忧伤。远处,那湖面异常的平静,甚蓝的湖水中央淡淡的倒映着另一个世界,云淡或许也风轻。
临分别时,她问我:“我可以不去那个遥远地方,但需要有值得我留下的原因。”
那时傻傻的我不懂得她这话里的意思,我还思索了片刻,皱起了眉头,在想什么东西能让她留下,但却不知怎么回答,只看着她傻笑。她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收敛住笑容,淡淡的说道:“好吧,那么再见。”
那是个懵懂却一无所知的年纪,我可能真不是个东西。
这过后,我便去了另一个省参加军校预考,考试成绩还不错,正准备回来时,遇到我考试所在省大地震,我便留在那个地方参加抗震救灾。在这一个多月时间里,我没日没夜的执行任务,身体劳累,虽然跟她有所联系,但也少了许多,每次结束聊天时她总是会说:“注意休息,我等你回来,还有话给你说。”
一个多月抗震救灾过后又是忙碌的备考,直到七月初统考结束,过了这匆匆忙忙的两个月准备会回去时,我收到了她发来的信息,她说她没法等了,她父亲要上任了,时间到了,她问我说:“你知道能让我留下的是什么吗?”
我在匆忙的收拾行李,根本没揣摩这句话的意思,于是随便回到:“你难道能留下来?”其实我并非话中本意,我在想,即便是那个年代,也不是分开就不能相见,也不是无法联系,遥远的两个地方照样可以天南海北走到一起,现在想想,我还是太单纯,她要的不是现实能不能,不是遥远的地方还能不能走到一起,她要的是我最终的一句话,可以让她留下甚至等待的一句话,可我不明白。
过好一会儿,她回来信息:“那真是要走了。”
我回道:“我很快就回去了,不过两天。”
她回道:“没时间了,我先过去了。”
我回:“你不是说有话给我说吗?”
又过了好一阵子,才收到她的信息:“没有,我随便说说而已。出发了,路上和那边的信号可能不好,这过后可能不能经常联系了,记得给我的狗喂狗粮。祝你前程似锦,人生的道路上不断创造辉煌。”
我内心一阵酸楚,正想着怎么回,但已经看到她头像黑了。但我还是回道:“你放心,绝对让你的狗好好的。”
呵呵,我只能自嘲的笑笑。后来,再也没有看到她头像闪动,她的电话也从此进入空号状态当中。接下来些时日,我总是在无边际的等待中游走,每天准时给她的哈士奇喂狗粮,我一直坚持,后来去了军校,我还是偷偷的用手机登录她的宠物狗给喂食,直到有一天,我偷用手机被教官发现没收,并受到警告处分后才终止。后来在军校第一学期放假回家时,我换了手机和手机号,那时流行N81手机,我就换了这款手机,只要有时间,我还是经常看QQ,我多么希望她的头像能亮起来,也多么希望她的头像能闪动起来,但直到军校毕业,我也没能如愿以偿。我想,她是把我忘记了。
直到2018年,我在整理物品时发现存放着的曾经用过的那部手机,我出于好奇和对往事的回忆,又打开了那个手机,于是一连滴滴的信息声不断响起,我好奇的打开一个个信息,都是些官方通知和广告之类的,还有些欠费信息,直到最后几条信息,当我打开后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一种无言的悲伤,虽然已时过境迁,我与她也已相隔十年。曾经内心的波澜早已经平息,甚至某些记忆都已经沉睡的无法唤醒,但内心却不能平静。
那是一连几十个陌生的未接电话号码提示和几条长长的短信,是她的。我看了短信,她在短信中说我是个木头,说我什么都不懂,她说给了我那么多暗示而我却无动于衷。其中几条短信我还记得非常清楚,这样写的“我说吧,我们在一起好吗?我来找你,你回话。”“你这是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信息?”“你生我气了吗?”“原来你是真的不喜欢我,是我感知错误。”
最后一条来自她的短信“那么再见吧。”
再见,再也不见,真正的结束是不会有再见的。那个手机最后一条信息是来自10086的。提示我手机已欠费,请补缴费用,若不续费,下个月一号将停机注销。
有时候事情真相还是永远的被埋藏要好,可我却翩翩在不经意间发觉了。然而我能怎么样呢?我尝试着拨通了这个号码,满怀期待但也希望无法拨通。电话还是通了,响了两声那边便接了。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一听就知道是她,声音比我记忆当中要沉稳一些,她问我是哪位。我思考片刻回答:“请问是尾号7068的机主吗?您好,我是智慧彩铃的客服人员,来电是想给您推荐一款当下流行的彩铃,前三个月免费使用......”
还没等我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我也是默默一笑。放下电话,眼前浮现了她的身影,她正穿着青绿色的礼服,站着旱柳下旋转起舞,她的头发束起来又散开,微风将她的裙摆和头发一并扬起,枯柳条的影子落在了她的脸上,我又仿佛听到了风卷起枯叶的声响。
欧阳信说完闭上眼睛像是很疲惫的往后仰着靠了下去,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睛淡淡说道:“这就是我的故事,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
我:“没有结局其实就是一种结局。”我盯着他的侧面,那是一张坚毅果敢的面容,或许是长期的军旅生涯造就了他刚毅的性格,所以,整个过程他不谈自己的忧伤和惆怅,但我感知到他内心存在这样的情感。人总是喜欢回味过去因不小心而失去所在意的事情,虽不会抱憾终身,但终究是有所遗憾。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本来在您述说时我就想问,但还是等你叙述完,我想这样更合适。”
“你问吧。”
“你的故事发生在你服役期间,我所知道的部队管理都是非常严格的,而你所在中队却能经常外出,还能用手机,这是为什么?”
“我们属于警种部队,交通武警,驻地又在一处比较偏僻的镇上,所以纪律这方面要求没那么严格。”
“第二个问题。当时她走的时候是想忘记你的,所以换了手机号码,可能也注销了原手机号一起的QQ号,而你后来也换了号码,你也因此而换了Q号吗?”
“没有,但我却没有再看到过她QQ头像闪动。她没联系到我的电话,我想她是忘记了我的QQ码号。”
“那时通讯工具很简单,我想即便是记不住你的号那也应该能记住你的名字,通过搜索网名也能找到你。”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但后来我才想起来,在那年冬天我改了网名。”
“真是阴差阳错啊。最后一个问题。”
我跟晓蓉关系不错,晓蓉跟欧阳信关系也很好,他们两个从入伍到军校直到现在都在一起共事,从晓蓉那里得知,兰萍,也就是欧阳信的妻子,是他们一起考试时认识的,然后又一起读的同一所军校,军校当中他们确立了恋爱关系。所以,我认为欧阳信最终与那个藏族姑娘巧妙的避过可能相遇的机会并非这么巧合,我想寻根问底,挖出这中间真正原因,但转念一想,这样的问题即便发问该怎么开口呢?必定已经将对方置于忘恩负义之列,而且即便是能得到对方答复,又有几分是可信的呢?
于是我转而问道:“最后,你拨通了那个姑娘电话,你谎称自己是彩铃业务员,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就是你,而且她居然没有听出你的声音。”
欧阳信:“或许也是时间过的太久,十年了,没听出我的声音也正常,而且我的声音可能也或多或少的发生些变化。再说,曾经的山盟海誓也并非至死不渝,人,总是会改变的,即便知道了我又怎样?既然不可能了,还是彼此安好。也正因如此,我才没有告诉她我是谁,因为,我听到电话那头有孩子嬉闹的欢快声,我想,她应该过的好。”
我皱了皱眉头,想到他说的也对,谈话即将结束,也是随口说道:“可你跟你妻子现在关系并不好,你们不应该这样,兰萍对你还是非常热心,她对你的感情始终如一。”
这句话才是这次我来找欧阳信的目的,作为部队部里外聘的婚姻情感调解员,我有义务维持一个军人家庭的完整。
欧阳信轻轻的笑了笑,这笑容有些冷,说:“十年夫妻,如果非要说感情,那也只能是亲情。”
我:“你有什么打算,你们真的要分开?”
欧阳信:“如果到了非分开不可的地步,我想这是最好的结局,不过,分开也不是我要提出来的。”
我欲言又止,兰萍的心思可能只有我知道,兰萍跟晓蓉关系也很好,他们曾经都是一个院校毕业的,但晓蓉必定是男的,女人的心思只有跟女人讲才好说,而晓蓉是我丈夫,所以兰萍把她的心思告诉了我。
兰萍告诉我,那次统考,她见到欧阳信,虽然第一次见面,但兰萍一眼就爱上了欧阳信。那时她父亲是部队高官,而且她当时参加院校考试时是地方高三刚毕业的高中生,不过她父亲利用手中的权利给她建立了另一个身份,所以她参加了院校招考考试。这过后,她让她父亲查到欧阳信所报考的院校,于是她放弃了地方高考名校而选择了欧阳信所在的院校,当然,这中间她父亲违规用权,这些在当时是见怪不怪的。兰萍告诉我,她跟欧阳信在一所院校上学,她也跟欧阳信表白,但一开始欧阳信拒绝,直到一学期结束后一学年快结束时,欧阳信才答应,然后他们走到一起。院校毕业后,他们很快结婚,婚后他们育有一女,没几年,兰萍转业。也就是前两年,兰萍父亲因违纪被查,撤职后转到地方。然而这事情并没有结束,兰萍父亲兰军还有未交代的腐败问题,当时证据不足,但这两年一直被审查,现在很多问题逐渐浮出水面。
也就是兰军前两年刚被查的前两个月,欧阳信被提拔为副团实职,官至某支队副参谋长。不可否认,欧阳信能力很强,而且也很有上进心,但他提拔如此之快,也不可否认的用到其岳父的关系。然而如今,他这个岳父却对他的仕途成了阻碍。从兰萍那里得知,欧阳信一直都是个很有理想抱负的人,至一开始见到他就如此,所以,当听到欧阳信所说想为那位藏族姑娘而提前退伍时,我对欧阳信是置否定的,至少是怀疑的,我想欧阳信一开始在内心就已有所决定,指导员的话不过是起到了没有实质性意义的作用。
兰军被审查后,欧阳信开始变的不稳定了,他虽然也为其岳父的事情而奔波,但内心明显不满。兰萍告诉我说欧阳信的不满是对其岳父违法乱纪的痛恨,但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的关系。兰萍告诉我说欧阳信确实是个正直的人,尤其痛恨腐败,但如今却被腐败牵连进来。用兰萍的话说,有些事情是我们无法选择的,所以,必须去面对。虽然她对欧阳信还是一如当初的热爱,但她不想耽误欧阳信的前途,在兰军出事后,他们夫妻为此有所争执,但也不至于到无法挽回地步,是兰萍越来越制造出更大隔阂,我知道,这中间多少有一些故意成分,直到后来,兰萍主动提出分开,然而令兰萍意想不到的是,欧阳信居然没有反对。
兰萍有些死心,所以她借此委托我来找欧阳信探探口风,看欧阳信到底是怎样态度,即便最终结局不变,她也要死心个明白。兰萍为此牺牲很大,她知道欧阳信很有潜力,而且是重点培养对象,受到上级领导赏识,但如果兰军后续问题被挖掘出来,欧阳信必然不会不受此牵连,所以,现在撇开关系还来得及,这就是兰萍的心思,但她不让我告诉欧阳信。
当时见到兰萍时,从她的交谈中我能感到它很矛盾,我问过她这样做值不值。兰萍告诉我说:“有些事情,如果现在不这样做,那后来还会是这样的结局,但至少现在做是体面的,是可以让双方都可以得到最大的保全。”其实我从晓蓉那里得知些非正式的秘密,欧阳信一开始都不怎么爱兰萍,直到后来,一直如此。是真是假?兰萍是否知道?再说多了就更复杂了。
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进来一位士兵,他标准的敬礼过后说:“欧阳副参谋长,总队有领导过来,请您过去谈话。”
欧阳信:“现在?”
士兵:“对,是现在,首长在会客室等着了。”
欧阳信:“好,我这就过去。”说着,立即起身,对着我说:“失陪了,有事。”说完,已经迈开步伐。
我也随即起身,点头表示理解,就在他出门时,我追着跟上问了一句:“如果兰萍不同意离婚你们会和好如初吗?或者兰萍的父亲的问题你可以接受,即便是影响到你的仕途。”
欧阳信头也不回的说道:“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我顿时停住,看着欧阳信笔直的身板在我眼前渐行渐远。
正如一开始我所说的那样“不是所有故事都有结局,没有结局其实就是一种结局。”现在我在想,不是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没有答案其实也就是一种答案。凡事不要追根问底,得到的并非真实的,不知道,反而存在其它可能。其实,这就是生活,生活里的每个故事不必轰轰隆隆,就像一篇文章,不必处处用华丽的词语,也不必处处展现人生哲理。
这后来过了两天,我又遇见欧阳信,我问他:“你的故事是否可以发表出来,你知道,我略知些心理常识,只是兼职你们部队婚姻家庭调解员,我还做你们部里编辑出版工作。”
欧阳信依然语言淡薄:“你自己决定。”
我:“当然,我不会用你真实姓名,在这个故事里,我会给你找一个合适的又顺口的民主。”
欧阳信:“还是你决定,反正都是故事,有几个人会信呢?”
我:“我还是按照你述说的内容和顺序来发稿,到时候给你过目,看你那里需不需要删减或修改。”
欧阳信没有回答。
我:“不过,给这发稿命一标题,我想你一定有好的标题。”
这次欧阳信没有敷衍我,他想了想,说:“那时驻地的镇叫然乌镇,那里有个湖叫然乌湖,湖边上有个草原。”
我:“我记得你说过然乌湖是很平静的,那就叫‘静静的然乌湖’好了。”
欧阳信:“好名字,《静静的顿河》里面的葛利高利和阿克西妮娅最终也没能走到一起。不过....”欧阳信欲言又止,接着说:“然乌湖并不是平静的,平静只是暂时的,那只是我所说的,我所见到的然乌湖大多是浪潮激荡的,这些我并没有说,而我所不见的然乌湖又是什么个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