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周巧在微信上向我诉苦说,他对专业知识不感兴趣,在大学里过得一天比一天颓废,他很怀念高中兄弟们在一起的日子,还说他想回高中读然后考军校。我说,我还挺羡慕他们的,自由支配的时间比较多,随时可以进出学校,而且女朋友就在身边,不用担心异地。我又告诉他,可要想好啦,当年高中读完大家都说再也不想见到高中课本了,把所有的书都扔掉了,何况现在复读一年,可能年龄也超过了限制。
周巧和我的对话揭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高中的那三年,承载了多人人厚重的回忆。
高一军训时,夏北和周巧就一见如故,天性"风骚"的周巧与夏北谈论起了隔壁班的长发美少女林箫舞,周巧说要娶她。看似浮夸的话,当年的周巧的的确确去践行了。那俩加上刘浩天、方佳龙、杨成,还有我住一个六人间的寝室,学校有查寝的制度,大概晚上十二点我起床上了个厕所,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回来发现床上竟然躺着一个人,我还在想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在梦中,生活老师就打着手电推门而入,正对着只穿了一个裤衩的我,她质问道:"大半夜不睡觉在干啥呢?"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是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上了个厕所,回来床就被霸占了。"老师把手电的光线转移到我的床位,只见一哥们儿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老师把他叫下来站着,原来是杨成,他辩解说:"是方佳龙跑到床上非要跟我挤,我没办法才换床的。"老师又看了看杨成的床铺,果然也躺着一个人。"方佳龙,给我滚下来!"老师厉声斥道。于是就变成了我们三个人站在地上,方佳龙却有不同的说法:"老师,是杨成先去他床上的,我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后两人就会展开了唇枪舌战,双方都咬死不承认对方的说法,可能是生活老师被他俩说得晕头转向了,就叫我们上床睡觉了,这件事情成了我们寝室的一个笑谈,到了后来方佳龙和杨成也没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自周巧在寝室公开说他喜欢林箫舞,他就采取了一系列行动,也不过是送礼物,上网尬聊之类的。不过没多久我们寝室其余的五个人就看见周巧和林箫舞两人十分和谐你来我往打着乒乓球。我们五个人就起哄说,周巧,这真是形象的解释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周巧知道我们说的是玩笑话,他也不生气,倒是让林箫舞羞红了脸。除了周巧,我们五个人有着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打LOL。那时的我们尚未成年,去的网吧都是自备身份证的。当时流传着一句话:"网吧五连坐,从来没赢过!"我们也中了这个毒,一打就是连跪,为了打破这个魔咒,约好每个周末一起奋战,当然也会有意外发生。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警察大哥突击检查身份证,我们五个人被一网打尽带到公安局。大家都担心极了,说会不会要请家长来赎回去之类的话。后来警察大哥叫我们每个人留下了基本信息就把我们放回家了。走出公安局,明显地感受到空气比之前更冷了,夏北点燃了一支烟,驾轻就熟地抽了一口说:"真他妈的倒霉!"看着他生气的样子,再加之烟从他鼻孔里源源不断地飘出,杨成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最后沉重压抑的气氛化作了一片欢声笑语。不管怎么样,那就是青春最真实的模样。
高中对手机的管制比较严格,学校要求周日晚上所有手机一律上交给班主任保管,放假时再统一发放。有时候班主任会到寝室去"巡视民情",我们往往会事先得到情报,大家纷纷把手机藏了起来,然后班主任就看到一番奇怪的景象:要么是两个人坐在同一张床上啥也不干,要么是某个人每次都拿着同一本书在那儿看。有一次上英语课时周巧的手机突然响了,在原本安静的教室里显得尤为突兀,坐在第一排的夏北立刻拿着课本走上讲台问老师:"这个句子,啥意思啊?"大家纷纷称赞夏北的机智和果敢。当然周巧那个"事故"没被班主任知道全是因为英语老师网开一面。我们英语老师不仅人好,而且年轻漂亮,着一身轻纱颇有几分林黛玉的气质。夏北是班上最敢玩的人也是最活跃的人,用现在的一个字来形容就是"跳",他亲手写了一封情书提前放在讲台上,英语老师看了脸庞瞬间就泛起了彩霞,那一堂课气氛活跃得不行,一改以往的"看戏"模式。
很快迎来了高中的运动会,我是在那一年跑完了人生中第一个五公里,虽然成绩平平,但也算是实现了一次自我的突破,那时的我绝不会料到今后还有无数个五公里甚至是八公里在等着我。林箫舞出现在了女子三公里的赛场上,我们寝室的几个哥们儿赶紧叫周巧,然后我们就像看到自己女神一样为她加油呐喊。那个时候,只要是兄弟的事,事无巨细,大家都挺上心的。运动会中途休息,我们班和隔壁班坐一起看电影,电影放到一半,一位女生察觉到林箫舞脸色不对劲,立马求助。周巧连翻几张桌子,背起林箫舞把她送往了医院。第二天,林箫舞膝盖打着石膏回来了,医生嘱咐她一个月内尽量不要走动。那一个月里,周巧每天中午和晚上帮林箫舞打饭并端上楼,两人在一旁的空教室里其乐融融地吃着饭,静享着令旁人羡煞的美好时光。
之后的某个周日,我到教室时班主任正在查人,发现夏北没来。刘浩天悄悄地告诉我,夏北在寝室睡着了。因为我是室长,所以这个担子落到了我的肩上。我匆匆赶去寝室,夏北鞋也没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有一股浓郁的酒精味。"老夏,该去教室了。"我于心不忍地叫醒了夏北,他眨眯着惺忪睡眼,勉强坐了起来,用手撑着额头。"和初中同学多喝了两杯,有点晕。"最后我还是成功地把夏北带回了教室,班主任让他写好检讨在全班面前念,他也照着做了。我能理解以夏北放荡不羁的性格喝醉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观自己长期被死的规矩所拘泥,虽然没犯什么错误,但也一事无成。
第二年的光棍节,我们一行人往寝室走,路过一栋空教学楼,于是合谋随便找了一间教室把方佳龙推了进去然后把门关上。方佳龙在众人的合力下毫无还手之力,他拍打着门喊着:"开门啊——这教室里有人!"我们几个谁也不相信,打算继续把他关一会儿,谁知他又换了一种语气压低了声音说:"有人在打野战,把我关在这儿不太好吧。"我们一听赶紧把他放了出来,一行人迅速溜走,原来方佳龙没有撒谎,回到寝室大家面面相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夏北对方佳龙说,你什么时候也找一个呗!
高三是最紧张的一年。国庆节我们班提前了四天上课,搞得大家都很反感。晚上全是自习,夏北发动寝室六人组溜出学校,当时我和其他几个是有些怂的,不过在他的那句"就我们一个班上课,大门没人管,晚上又没老师,怕什么"的怂恿下,我们还是离开了同学们都在奋战的教室,踏上了一段"自我救赎"与"领悟人生真谛"的道路。夜幕下的街市张灯结彩,人潮汹涌,一派繁华热闹景象。我们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静下心来去感受小镇的魅力了,它离我们那么近,又那么远。到了学校教室里的灯已经熄了,回到寝室繁忙的一天又结束了。
高三还多了一个奇怪的规矩——晚饭后不准回宿舍。我们寝室的六人通通无视掉了这一条,每当吃完饭总会不约而同地回寝室扣手机。生活老师在楼下吆喝了一通,我们谁也没听见,当我们打算回教室时才发现大门已被锁上,这下如何是好呢?杨成说,要不咱多玩一会儿等生活老师来开门。刘浩天则辩驳说,迟到了会被班主任批,但给班主任打电话好像也行不通。方佳龙建议从下楼梯拐角处的窗户跳下去,我们几个瞄了一眼,大概有接近三米高。方佳龙带头翻过窗户,双手抓住窗檐,控制好了重心就跳了下去。我们几个见方佳龙已经成功跳下去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接连跳了下去。原来曾经觉得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困难;曾经觉得一辈子也迈不过去的坎,待你迈过后也许全然不知。虽然后面几天看见方佳龙走路老是扶着腰,一问,结果是他跳楼时闪了腰。
高考倏忽间结束了,那些抱怨高中度日如年的话语仿佛就在昨天。我们寝室把书本扔的到处都是,高呼着"解放喽"。晚上全班聚餐,邀请来了班主任和几位任课老师,那一天是我三年以来喝酒喝的最多的一次,刘浩天说我醉了,劝我不要再喝了,可我的意识分明还在,愁绪也挥之不去,哪像长辈们那样醉得不省人事。我记得那天班主任一改往日的冰块脸与我们痛饮,和我们谈人生、谈理想,也向我们提出了殷切期望。那晚许多人都醉了,有的人说着胡话,昏昏欲睡;有的人舍不得大家,痛哭流涕;更多的是找到暗恋了多年的人,终于说出深埋在心底的情话。也许是大家都想留住已经逝去的三年时光,也许是大家想把那段记忆在心里铭刻得更深一些。吃完饭,一部分人去了KTV和网吧,另一部分人赶上了回家的末班车。在KTV,林箫舞应周巧的邀请来了,这是她第一次正式的以周巧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我们面前,两人深情相吻,房间里掌声一片,他们这一段恋情算是受到了众人的祝福,画上了圆满句号。夏北接到了一个电话,匆忙向我们告别离去,他去追寻那个他追了多年的女孩儿了。凌晨,青春散场,方佳龙、刘浩天、杨成和我把喝醉了的班主任送回家,我们也各自散了。
虽然在毕业后大家仍约好一年一聚,但我们心里都明白,以后的日子,肩上扛的东西会越来越多,有自己的家人、另一半要陪,各自有着不同的安排、计划,要去向不同的远方。
去年寒假聚餐,夏北回了老家,周巧来了,林箫舞没有来,杨成陪女朋友去了,刘浩天、方佳龙还有二十几个同学来了。半年不见,他们都还是老样子,让我感觉那三年还未走远。大家聊起了大学里的新鲜事,又回忆起高中三年往事。当年的我们,不谙世事,却有着年少的活力与果敢,而大学甚至以后,渐入社会,考虑的更多了,变得更谨慎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更复杂了。我干了一瓶啤酒,说,留不住的岁月,就让它过去吧。愁肠百结,不舍万分,最终都随酒下肚化作无言的深沉,挥散在时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