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鬼非鬼⑤

“阿鬼是不会嫁给你的!阿鬼可是要对在下负责的呀。”剪雪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说道。

“哼!”见到剪雪嬉皮笑脸的模样,白七又是一声冷哼,“就你,还不如那傻小子呢。那小子虽是可恨,却是没日没夜的照顾了我家闺女,你呢?”

听罢,剪雪狠狠瞪了白浔一眼,若不是打不过他,这既能讨好美人,又能得丈人青睐的美差,怎么会落到他手上。

“看什么看,手下败将。”白浔冷不丁地甩出一句话,惹得剪雪一阵难看。道是先前,一路上本是剪雪和卿绾在照顾阿鬼,后来白浔认为既然阿鬼以后是他的妻子,便不能让别的男人照顾。剪雪不从,奈何之前受了伤,打不过白浔,从此照顾阿鬼之事便由白浔负责了。只不过这其中的因缘,白浔懒得提,剪雪不好意思说,便只有他二人知晓罢了。

“谁说我要嫁人了?”当了半天空气的阿鬼终于意识到该提升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了。

听到阿鬼的话语,剪雪眉头一跳,一双桃花眼顿时写满了委屈,满腹委屈道:“可不是你说要对在下负责的么?你怎么能抛弃在下呢,你看,这便是你留下的印记。”说着霖希还撩开了潇洒的刘海,把脸凑近了阿鬼。

“嘭”一声钝响之后,阿鬼还没看见什么印记,却看见霖希被扔到一边角落中了。

“离她远一点。”白浔抖了抖衣袖,面无表情地说着。

“好嘛,好嘛,人家就在这里还不行吗?”剪雪爬起来,本地准备蹭到阿鬼床前,可还没待靠近,便见白浔眉头一皱,不得不又往后退了一小步道。此番,阿鬼看清了那所谓的印记,在剪雪左眼眼角一枚血红色的兰花。

“爹爹,这是两生咒的效果么?之前在人间的时候,我动用了心媒之术,不知爹爹会不会解这两生咒?”见到这印记,阿鬼心下有些不解,这古书中并没有提及什么有关印记的事,便向了白七求助。

“若是一般两生咒,虽是麻烦,本王确是能解的。只是,这印记是闺女你心头血所化,在两声咒上附上心头血,便是生生世世的烙印,便是散魂重聚亦是无法逃脱。唯有……”说到此处,白七看了阿鬼一眼,无奈,“唯有施法之人魂飞魄散,咒术才不会生效。”

“魂飞魄散……唯有如此么?倘若有朝一日,我散魂了也不行?”如此后果是阿鬼不曾想到的,见剪雪此时也敛去了玩世不恭的样子,阿鬼严肃问道。

“散魂之人,花上万年时间,仍有聚魂的机会,重生之后虽说灵识不再,却依旧是那个魂魄。魂飞魄散之人却不同,那便是魂魄的终结,世上再无此魂。”饶是女儿眼中写满了期待,此番,白七不得不灭了她的希望。

听罢这番话,剪雪转身而去,只留下一个寂寥的背影。

“剪雪……剪雪……”阿鬼一声声地呼唤着剪雪,此时的她急切的想知道,剪雪留给她的背影是什么含义,她害怕这样一个总是调笑人生的少年,会将心事尽数掩藏。

“想不到这里竟然有如此美丽的玖池花。”看着剪雪一直在此看着不远处的玖池山谷,青珩说道。

听见青珩的话语,剪雪头也不回,只是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神色微微有些动容,也不见他回应,许久,青珩几乎以为他不会搭理他了,剪雪却说了一句:“那年的玖池也是如此的美丽。”

青珩不解的看着剪雪,剪雪也不回答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那是我第一次离开长留。就是在这个山谷,我遇见了一个小女孩,小小的一个人,在满目的荒草中哭泣。那样的无助,让我身不由己的走向了那个女孩。”

“你竟然来过此处。”青珩甚是诧异。

“是啊,昆吾丘,那年我竟然会来这里。你知道么,那个女孩竟是不为其他,只是为了一株快枯死了的玖池花而哭。六界中人皆道鬼族最是无情,而我却看见那个孩子,为了一株没有灵识的玖池哭泣。也许是因为出身木族,我竟走到了她的身边,告诉她,我会帮她种满一山谷的玖池花。”

“这山谷的玖池花,难道?”青珩倒是不曾想到,剪雪与这里的玖池花竟还有如此渊源。

“只是,我并没能实现,这里的玖池花并不是我种的。那年,我只为她救活了她手中的那朵。”说道此处,剪雪的眼神黯了下去,不再继续说话。

看着满山谷的玖池,剪雪又一次想起了,那段总在午夜梦回之时萦绕的记忆。

那时的他,本要去人间完成最后一次练情,本以为此生他将化生为一个温婉的女子。偏生这最后一次,另一个少司,想要尝试女子身份,先他一步拿走了那瓶化生水。可就是这阴差阳错的最后一次,生生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遇见她,他注定不能再为女子。

因着她的一个眼神,他靠近了她,第一次闻见了她身上熟悉的香气,那是属于长留的气息,流月白兰,那日,他便知晓她的身份,白族少姬。

她说,她种了好多次,却从没见到玖池开花,这是她最后一朵玖池,却仍是没能种活。于是,他便承诺要为她种一山谷的玖池。

玖池,本是流月白兰中的一种,出自长留,需用长留仙气孕养。唯一不同,便是流月白兰,吸收月之精华亦可存活,而这玖池,开花之前不可离开长留仙气。鬼界,自然不适合玖池生长,只不过因了鬼界第一任鬼主安陵玖池喜欢,便移入了鬼界,被称作玖池花。只是,安陵玖池之后,鬼界的这玖池便开开败败,虽不至于无存,却也少有了。虽然,阿鬼的真身是玖池,可毕竟年岁小,加之玖池本就不算得仙气足的一种,没有醇厚的仙气。

为了她,他放弃了人间练情,留在了这山谷。在山谷深处,他们一同建了茅庐小屋,修了一方小池。其实,本来耗费一些灵力,一日便能做到的事,他却因为不用灵力,便能得到她的多日陪伴而多花了半月。小池修好的那天,她将那株玖池种在了池边。那一日,她开心地说,以后这里就是桃花鬼池。他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这是她和桃花哥哥共同的小池。从此,那盈盈笑脸和那一方小池便印刻在了他的心中。

此后,每日清晨便是他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在这个时候,他便会听见那一声甜甜的桃花哥哥,看见那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每日日暮便是他最失望的时候,因为,小人儿总是在日落之前离开。

他们日日清晨向小池注入仙气,白日在山谷中种植新的玖池花,期待着玖池花儿发芽。

这样的日子一过,便是一百年。玖池花五千年开花,她手上原先那株玖池花总算是要开花了。

玖池花开的那天,她竟比自己还早了几分守在玖池花前。从早上便一直眼巴巴地问着他,桃花哥哥,今天真的会开花么。而他看着她眼里的期待,总是无奈地次次重复,玖池花开在日暮。

太阳终于渐渐落下了,随着日光渐淡,那朵玖池花渐渐泛起了浅紫色的光华,芽绿色的花萼缓缓松开,里面象牙白色的花瓣片片展开,随着日光隐去,极盛的紫光泛起,花瓣也已尽数开放,那紫色顺着花心发散而出,顺着花瓣边沿一路蔓延,到了瓣尖,陡然一变,如同墨色入池,漾成几分色泽恰好的紫。

看着她小心翼翼屏住呼吸的模样,他心中竟产生了一丝调戏之意,他轻轻抚了抚她的小脸,她惊诧地瞪了她,小眼睛里流露着惊慌。他说,花要开了哟。她嘟起小嘴道,桃花哥哥是采花贼。那一刻,他讶异一向温婉矜持的自己怎么会有如此举动,那分讶异还来不及思考,便淹没在了她的俏皮之中。他出神的看着她,不自觉的靠近,忽然,花开的一刻,小人儿高兴的跳了起来,扭过小脸之时,一双粉唇恰是轻轻擦过了他的唇瓣。有如五雷轰顶,他的神思错乱,心中竟有些许的紧张,他的第一个吻,竟给了一个还未张开的孩子。而后那一秒的念头,令他不知所措,他竟然想要等着她长大……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她竟然说,她会负责的。

他无奈,可心里却是不争气的有一番甜蜜。他说,好。她说,等她长大。不知是这玖池花格外美丽,还是因了他的心情大好,他总觉得,今日的玖池花是他见过最美丽的。

他想就这般,陪着她长大。可是,情生念起,他竟先行化生男子,那时的他们终究缘浅了些。桃花令下,他不得不归。归去,等候他的竟是另一少司被迫化生女子后的盛怒,两人一战,他重伤,不想这伤一养便是五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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