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亭还是一个16岁的女孩子,内心单纯率性,细腻敏感。在如花的青春岁月中,她曾经深深暗恋着一个人。这段奇特、炽热、不求回报的感情几乎演变成一种信仰,在她内心留下深深的印记。
亭暗恋的他是个著名的歌星,她和他甚至从未见过面。亭最初只是喜欢听他的歌而已。他的嗓音细致纯净,歌声温柔缠绵略带忧郁,他的款款深情直抵人心,亭被深深迷住了。也许是少女多情,芳心寂寞,也许是渴望浪漫唯美的爱情,亭渐渐一发不可收拾地把一腔挚爱倾注在他身上。
亭热衷于搜集一切和他有关的东西,包括盒带、CD、照片、写真集、杂志图片、海报等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她都感兴趣,任何可以查询到的他的信息,她都一遍遍翻阅直到牢记于心。她的房间墙壁贴满了他的海报,相框里只放他的照片。这些举动尽管有些恶俗,但她觉得这样好像就能离他近一些,她一心一意去做。
亭耐心搜集了近百张他的照片,并精心排好了先后次序,夹在漂亮的影集中。从他刚出道时的学生歌手形象,到后来成为公认的情歌王子时期,再到最近的造型……欣赏这些照片对她来说是一种美妙的享受。她喜欢一遍遍仔细端详每张照片,心中温暖又满足,仿佛他此刻就真的站在她眼前,和她对视,朝她微笑,与她交谈一样。
和朋友谈起他时,亭兴奋、激动地脸红心跳、手舞足蹈,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他的每首歌亭都听过几十遍以上,恨不得让他的声音24小时陪伴着自己。一听到他的名字,甚至读书时看到他的名字中的某个字时,心脏就会突然狂跳不止,好一会儿才能平静下来。亭把所有账号的密码都设置成他的生日,喜欢在地图上查找他出生长大的地方,暗暗盘算将来一定要亲自去看看……这样的傻事亭做过很多,他好像成了亭情感的唯一寄托。除了他,她看不上身边任何一个男孩子。
亭买全了他所有专辑盒带,珍爱至极。她把它们整齐地收藏在一个铺着丝绒布、熏着香的大盒子里,上面盖一方粉色的丝绸手帕,再珍重地盖好盒盖。她不允许其他人随意触碰这盒宝贝,就连她自己也一定要洗净了双手才能打开。
亭有时会傻傻地想,如果哪天突然发生火灾或地震的话,她第一个要抢救的就是这一大盒宝贝,她一定会在最危急的时候把它们紧紧护在胸前,不让它们受到损害。对亭来说,这些盒带是她喜欢他的最初缘由,是她纯真爱恋的见证。多少个流泪的夜晚,多少个发呆的白昼,多少炽热的感情,多少美丽的梦境,全都是他的歌声陪伴她、给予她的。
在一厢情愿的暗恋里,亭把自己陷得太深太深,似乎灵魂深处都刻满了对他的喜爱和思念。哪怕明知她与这位明星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也甘愿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如痴如醉地爱恋他。在那段日子里,他简直就是她快乐幸福的唯一源泉。
用情有多深,爱而不可得就有多痛。暗恋注定是一场没有结局的独角戏。
亭反复看他的歌曲MV,每个镜头都烂熟于心。亭喜欢把目光痴痴地停留在荧幕上那个亲切熟悉的身影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亭非常嫉妒那些和他搭戏的女星和模特,因为她们可以和他亲密地对视、牵手、拥抱、脉脉耳语。
她多么希望自己就是剧中的女主角!但这是个多么荒诞不经的梦啊!他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歌星,和她的生命不会有交集。她的心时常被失望和无奈刺痛着、撕扯着,酸楚和苦涩满溢心胸,却无人倾诉、无人分担,但她却又情愿一天天地受此折磨。
亭曾在电视上看过他的歌友会。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她的心。她浑身战栗、手脚冰凉、大脑空白,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呼吸也忘记了,只剩下心脏在怦怦狂跳,双眼紧紧盯住电视里的他。仿佛天地万物皆消失,世界只剩他一人。
多想能和他见面,拥抱他,亲口诉说对他的爱恋,但这些愿望最终只能在梦中实现。可是梦中的极度狂喜和幸福,醒后显得那么空虚和荒唐,一次次刺痛她最后只能靠眼泪来纾解。
她不得不痛苦地承认,他与自己隔着不可逾越的银河。他是天空中闪亮的星星,而自己是地上平凡的砂石。她对他永远都只能是仰视和幻想,而他永远不会知道世上还有个痴情的她!
有时候,亭又觉得她就是喜欢这样不计代价地、全身心地爱一个人的感觉,喜欢他的过程对她而言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亭对他的暗恋已成为一种精神鸦片,不愿意戒掉。她心甘情愿地受煎熬,哪怕最终等来空虚的结局。
时间的力量总是惊人的。日历一天天翻过,随之而来的高考、升学、搬迁……一切让她应接不暇。生活的丰富、复杂、考验、磨砺慢慢改变着她。亭原以为,自己对他的感情会永远那么浓烈、真挚和纯粹。但突然有一天,亭发现自己已很久没有关注过那个歌星了。
他还是万众瞩目的明星,而她已不再是痴痴傻傻的小女孩了。当年那些夸张的痴迷和疯狂的热情不知何时已渐渐消退。现在的亭仍然喜爱他,但已不复冲动和痴狂,而是一种远距离的欣赏和爱慕,淡然而克制。
工作之后,亭有了稳定的收入来源。只要这位明星来到亭所在的城市开演唱会,亭都会买票去看,心情像是看望一位老朋友一般。每当置身于拥挤嘈杂的万人体育馆内,亭都会惊诧竟有如此多的歌迷喜欢他。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下的他,风度翩翩、星光熠熠,俨然还是无数青春少女梦中的王子。
突然间,亭觉得自己从前想把他据为己有的念头是多么荒诞可笑。他那些温柔的情歌从来都不是唱给亭一个人听的。她只是跟他发生了一场臆想中的爱恋,对方永远都不会知道。伴着熟悉又深情的歌声,亭仿佛在一页页地翻阅着与他有关的青春记忆,眼泪潸然而下……
流逝的岁月带走了人性的青涩和稚嫩,也让人变得越来越成熟和务实。如今的亭已经结婚生子,心态也从飘在空中做梦的女孩,变成了脚踏实地的勤劳主妇。但那份纯真的少女情怀仍珍藏于她心中一隅,感谢那些年里曾经有他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