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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莫离与我分手了。
莫离原本不叫莫离，只是有一天我突然想给我笔下的男主角起一个名字，然后我给他发信息说：你快给我笔下的你起个名字吧。过了一会儿我收到了“莫离”两字。就这样，莫离成为了我笔下的男主，我虚构他和我之间有着不同的生活，我把各种碎片信息堆积到莫离身上，莫离令我着迷。
有一天，莫离私信我说，以后不要再把“莫离”写进你的小说了。我问为什么？他说，我们已经分手了，莫离也该离开了。说完，他就再也没有说话了，我看着那醒目的分手，发着呆，那么一瞬间我想给他打电话，可是我没有。那一刻，我是落寞的，长发扎进衣服里，不疼但刺挠，我不由自主地挠头，看着掉落一地的发，潸然泪下。
为此，我逃离北京，回了四川外婆家，一个与世隔绝的乡野山村，待了三个月。那段时间，我一个字都写不出来，早上和晚上，都躺在院子里的凉椅上看天，看到眼睛酸涩再闭上，缓解一会儿接着看，周而复始。这里莫离不曾涉足，却通过视频知道这里的一砖一瓦。有一次我回来，莫离不放心，视频跟我通话，直到我躺在凉椅上吃着外婆递给我的水果。他想买些什么给我们，但快递没法送达，只能歉意地笑笑。我之所以回来这里并不是因为这里有着莫离的影子，而是我觉得这里是我可以离开也可以归来的地方。
我喜欢夜晚的山村，整个山村变得安静极了，人们从劳作的地里回家，人家户之间离得很远，灯光都看不清晰，我躺在那里，感觉和整个山村融为一体。我漫无目的，亦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我看了看支付宝余额，发现一个月前入账了一笔“生活费”，这笔钱是莫离转给我的。
和莫离分手的这段时间，我情绪低落，一直都没有调节过来，更别提看见他转来的“生活费”。我突然变得焦躁起来，这种焦躁还伴随着失落和不甘。他是爱我的，他却不要我了。
次日一早，我去了小山村的街上，步行一个半小时，我从开始迈出家门到进入银行大门，头脑风暴了那么长，我终于明白，即使我在这里，也忘不掉莫离。我把莫离给我的“生活费”都取了出来，顺便在街上买了一箱牛奶和一袋阿尔卑斯糖。回程拎着东西，路程显得格外远，走到一半的时候，手被勒得通红，眼泪喷涌而出。
我和外婆告别，她很是不舍。我把钱和牛奶糖果都给了外婆，算是这段时间在这里白吃白喝的酬劳，即便她觉得无所谓，但是我给了，我心安。
二
回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冬天，家里的暖气并没有因为我没有缴纳暖气费而关停，只是门上贴着暖气公司的催款单，还有一些零七八碎的广告单。三个月的逃离并没有让莫离从我心里消耗掉，但我需要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我时常失眠，我曾一度把失眠归结到莫离身上，但是我清晰地知道其实只是我放不下。但失眠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中年男女，大都失眠，这是大数据推给我的，于是我失眠失得心安理得。失眠的我也不会爬起来写作，但是我找到了新的消遣，就是喝茶。为此我入手了一系列的茶具。方的，圆的，高的，矮的应有尽有，不同的茶具泡制不同茶性的茶，虽然没有搞得很明白，但是跟着主播讲解走，倒也多了不少乐趣。
我不敢出门，我怕一出门就能碰见莫离，或者一出门都是莫离的影子。即便那些遇见都是回忆。我时常徘徊在现实和回忆中间，我想起他和我分手那天，毫无缘由，只是一条简短的信息，我们分手吧。尽管很多时候我们聊天我都把分手挂在嘴边，比如我时常念叨“分手吧，渣男”，然后莫离就会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然后我们相视而笑。所以当分手体现在字眼上的时候，我就明白，他是决绝的。
作为一个优秀的，独立自主的文艺女青年，我肯定是不会纠缠的。但分手后的日子如我笔下那些可怜女人一样，糟糕透了。我时常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工作也因为我时常的失误而丢掉，文字写不出来，人暴瘦十多斤。原来减肥如此轻易，只需要一场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撕心裂肺的失恋。我盯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哑然失笑。
看着渐渐减少的余额，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找工作养活自己。毕竟我不是一个成熟的作家，亦没有稿费能够养活自己。被莫离“圈养”的岁月里，让我失去了奋斗的激情，从而失去了承受失去的能力。我不知道是应该责怪莫离把我养得太好，还是应该唾弃不思进取的自己。
和莫离同居的时候，他把银行卡都堆给我，我懒得管这些，心里装着蜜，抱着他撒娇说，只要每个月给我生活费就行，其他的交给他搭理，为了我们的未来。莫离揉了揉我的额头，唤我傻丫头，语气宠溺全是爱。自那以后，家里的水电气暖气费都是莫离缴的。我拿着催缴单不知所措，慌忙中眼泪晕染了催缴单上的电话，我看不真切。
我拿起手机想要给莫离打电话，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不是吗？我笑，又哭，然后扔掉了手机。他已经不属于我了。我终于渐渐接受了这件事实。
三
窗外突然下起了雨，雨水打在客厅玻璃窗上，劈里啪啦作响。我习惯性地喊，莫离关窗。没有回应，我才想起来他已经离开了我。睡得太迷糊，梦里都是他，以至于那么一瞬间我没有分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直到雨滴撞击玻璃窗惊醒我。我赤脚从卧室走到客厅，伸手关掉窗户，歪倒在窗户边上的贵妃椅上，拉过一旁的薄毯盖在身上。接下来我要做什么？我该做什么？
我起身穿上衣服，穿着拖鞋出了门。楼下不远处有一家熟食店，我打算去买点下酒菜。莫离不喜欢我一个人喝酒，他总说一个喝酒容易多愁善感，特别是我这样敏感脆弱的人。他在的时候我很少喝酒，几乎把酒都戒掉了，只是他离开，这么久了，我才想起来喝一点。为了不把喝酒这件事赖在莫离身上，我打算让喝酒变得有些意义，我不是为了喝而喝，我是品味生活。临出门前我把啤酒和啤酒杯放进冰箱冷冻室，因为时间不会太长，冷藏室没有办法迅速给它们降温。
喝冰啤酒这个爱好还是在认识莫离之前。那个时候为了伪装文艺青年，总是假装忧愁，借酒消愁，好像不喝酒就不配写点字。于是文字中多是酒，但又不是真的喜欢，一种附庸风雅。但我时常发一些关于“醉酒”迷离的文案，导致很多人与我心心相惜。这是错觉，但是大家沉迷于这样的错觉之中。直到我遇见莫离，他说，女孩子喝多了酒，不好。女孩子一个人喝酒，不好。女孩子在外面喝酒，不好。
三个不好，全是劝诫和担忧。
拎着酱牛肉，鸭脖，鸡爪回家。我去厨房挑了三个颜值很高的盘子，细心地摆盘，我仿佛在做一件神圣的事，充满了耐心。但是我总是在面对莫离的时候失去耐心。
有一次莫离去出差，因为要跨周末，他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玩。因为临时通知，所以我开始抱怨，抱怨他不早点说，我要匆忙买票，机票价格是之前的好几倍。为此我在电话里失控，蛮不讲理还不听莫离解释。我们不欢而散，我没有去他出差的地方，他在夜里与我视频说想我。
其实我稍微对他耐心点，听他说，或许就会两个人开开心心地腻在一起了。但是没有，我总是容易在他面前失控，这种失控来源于他对我的宠溺。哪怕他有委屈，但他依然会第一时间忍着情绪来哄我，听我发泄情绪。而在他总结出来我失控的时候听不进去任何声音时保持了沉默，又会在事后我数落他不安抚我的时候不知所措。我才是那个难以相处的人。
冰啤酒顺着喉咙被吞咽进胃里，我感觉到胃在那个瞬间收紧又松开，于是我喝了第二口，适应了这种冰凉。莫离为什么要离开我？而我又为什么不挽留？我的敏感让我摇摆不定，胃开始翻腾，我开始啃鸡爪，有些疯狂，啃得我满头大汗。我在喝冰啤酒啃鸡爪的时候还在想，莫离会不会突然回来。我承认，我还想着他，我不愿意放手。
四
我后悔一开始放任莫离进入到我的世界，要知道他迟早会离开我的话，当初我就不应该......没有当初，我只能承受这样的结果。
纠结让我陷入痛苦。
我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雨，视线来到了楼下公交车站。
一天晚上，莫离来找我。他就站在那个公交车站，那是我给他说过离我家最近的公交车站。我从窗边看见他站在那里，一身黑衣，因为距离看不真切。莫离给我打电话，我惊喜地穿着拖鞋就往下跑，一路冲刺到了他怀里。他笑着抱住我，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夏日的雨不讲道理说下就下，我们站在公交车站雨棚下躲雨。莫离说，雷阵雨下不久，我们在这里躲会儿吧。我说，好。
我任由莫离抱着我，把我紧紧护在他怀里，我环抱着他背的手已经被雨水打湿，我知道他的背已经湿透了，我说，我们跑回家吧，洗个热水澡。莫离笑，他说，你曾有过这样的情节吗？我说，没有。他又说，那体验体验，等雨停了带你去吃火锅，乖。我嘟囔着嘴，会感冒。莫离抱着我的手在收紧，他的呼吸让我的耳朵痒痒的，我听见他说，听话，乖，否则回家我可不保证自己什么都不做。我的脸在那个瞬间变得通红，然后心跳急速加快，我轻声说，要回家。莫离拉着我就往家里跑，直到打开门再关上门，他的唇吻了下来，带着火热。
我不由自主地抚摸了一下我的唇，莫离，莫离。
因为想到莫离让我的心脏抽搐疼痛，我失去了看雨的兴致，把自己扔回被窝里。
五
我打开许久不曾写过文字的软件，那里依然记录着我与莫离之间的点点滴滴，以及我虚构的现实和未来。
文友并没有因为我的消失而改变，大家习惯了这里的人来来去去。我看见上一篇文《回家》，里面是我虚构的回家场景，我带着莫离，站在我从小长大的地方，牵着莫离的手给他讲我小时候的故事。
看着看着，眼泪就掉落，我好像再也控制不了我的泪水，它说掉就掉，忍不回去。
打开私信，我看见莫离发来的消息，时间是十天前。
“暖气公司打来电话说没有缴费，我给缴了。
“傻丫头，以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呀。
“乖，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在的。”
我哭着给莫离打电话，电话秒接，我问他：“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他说：“傻丫头，我以为我等不到你了。”
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冲击着我的神经。
“如果有一天你要跟我分手怎么办？”我抱着莫离问。
“傻瓜，我不会跟你分手的。”
“那，那，那要是你想要改变我们的生活状态，你就跟我说分手好不好？”
“为什么？”
“因为我要是厌倦了和你在一起，你说分手，我不挽留，我们就各自安好。要是我想明白了未来一生都是你，我就问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