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糊里糊涂偏离最初所期待的未来,"最初"是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但就是变了,好像闯进别人的人生,找不到自己已经构建好了的世界。
上小学以前,我跟一群同龄孩子被关在幼儿园的铁栅栏里面。从滑梯上往下滑的时候,我觉得我是下凡解救众生的英雄;坐在荡到半空的秋千上,我相信耳畔的风为我缠绕;过家家游戏里我有万千臣民,生活中我是瞩目的焦点。我不动不追不喊不求,世界自朝我倾斜而来。我定是动人的,无论我怎样。
幼儿园外面走过一群背着书包的小学生,是我眼中的臣民,却十分高傲。他们翻墙而入,抢占我们的秋千、滑梯各种游戏。我从来不怕什么,如果我对我会坚持,如果我错我也死扛。世界里没有对错,只有我是万物的王。
被欺负就哭,哭的多坦荡。被安慰就笑,笑会遗忘苦。我依旧排着队让老师把我交到爸妈手上,依旧趴在栅栏上向外面张望,跟花草说话,随风仙子起舞,大声哭大声笑丝毫不在乎模样。
小学入学第一节课我安静坐在座位上看其他小朋友哭闹死死攥住父母的衣角。老师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体型偏胖,喜欢穿藕粉色衣服。她站在门口看守教室里我们这些被捕捉的猎物,倚在门框上,立起一只脚环抱住胳膊。我不是猎物。我一副巡视国土的庄严向门口走去。阳光真好,墨绿色的门框刚漆过一样,还泛着翡翠的光。我走到女老师旁边看着往来的家长,很想跟她闲聊一句:嘿,天气真好!结果出口却变成"老师,你要不要捉虱子"。想来也是幼儿园老师的"传统"影响了我,当时很以此为自豪——只有得小红花最多的孩子才可以被老师点名为她捉头发上的虱子。
你说"王"为什么会害怕老师?
小学一二年级听老师的话把手背到身后,读课文还要用两只手立起课本摇头晃脑地"享受"……放纵惯了的孩子面对突如其来的枷锁、束缚竟然就那么容易被驯服了,你我都从那个年纪走来,你会不会有时候回想起来有点疑惑又有点不甘,好像你这一生所有的妥协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学校,是王的屠宰场。
总有一把戒尺像一柄刀利落地割掉溢到模具外的成品,从倒进模具那一刻起,好像未来所有的年岁都要为销售那一瞬活过。各个国度的王聚在一起,从此有了比较。在比较中一步步被告知做出纠正,偏差越来越小,班级变得容易管理,"你看看某某某,你也坐正!"没关系,坐得端正一点没什么难,于是我妥协,得到夸奖,那是我想要的。"你看某某某,你也好好画!"有些难,但我还想要夸奖,那我再画。"你看看某某某,你也…"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做得很好的事我却不能呢?他们都比我强啊,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把王冠摘下,脱掉皇帝的新装,赤裸裸地站在面目全非的世界。我步步为营,盯着十几年后的标价一心奔跑。
长大就好了。
"你看某某某,她的衣服好丑。""你看某某某,他的性格很不招人喜欢。"哦,当年的孩子长大了,我付出了那么多走过来,我终于不是被比较的羔羊,欢欣赋予自己评价他人的权利。就这么一代一代地传下去吧,他们总得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得学会不自满。
你问问你自己是不是因为嫉妒?
我们喜欢孩子童言无忌,却不能原谅身边人的"低情商"。我们一边要求别人说话做事考虑周围人的感受,一边夸赞稚童的耿直率真。你问问你自己,是不是因为嫉妒?你守住的规则标准、受到的束缚,别人不遵守就是对你不公平。
我们被别人磨平棱角,转身磨平别人的棱角。一群同样的圆才能和谐相处,于是方块要么被千夫所指,要么把自己也磨成圆。
"不在乎"说说容易,活成方块的人有几个?如果你是,那你可真是少数的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