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民国期间北方最大的城市之一。这是贵胄云集，洋行林立，英国、美国、日本、比利时等国都在这里建立了租界，形成庞大的租界区。

许多北平的民国名流都将天津作为休闲娱乐的后花园，梁启超、汤玉麟、李叔同、曹禺、张学铭都在这里购置或建筑了房产，颐养天年。

民国诡异录：名角儿失踪案

歌舞承平的年代总会有一些不和谐的事情发生，一宗离奇的离异贵妇失踪案震惊了整个天津卫。

一根手指

海河码头，几名工人正在装卸货物。

民国诡异录：名角儿失踪案

天津港是北方重要港口之一，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船只在这里停泊。无数的货物从这里销往各地，也有不少来自其他地区的产品出现在天津市场上。

今天的货物是从东北来的一批大米，工人们喊着口号将大米从硕大的货轮卸下，又通过卡车运到码头南侧太平道的仓库中。

这批货是天津最大的粮商陈北平从东北购买。他是天津有名的生意人之一，除了粮食还在纺织、船运、食品等领域有产业。

夜色降临，黑暗笼罩着整个城市。码头上灯火璀璨，陈北平下了死命令，要求工人们必须当天将大米送到仓库中。工人们虽有怨言，可为了一家生计也只好玩命地干。

深夜，来自河北保定的清洁工人赵大富在街头清理着垃圾。他是天津卫生管理公司的清洁工人。按照公司规定，他们每人负责街道清理之外，还要将临街别墅的马桶带走，统一到公共厕所进行清理。

这个工作十分繁琐辛苦。好在赵大富来自河北农村，本就能够吃苦耐劳，再加上每月能有6块大洋的收入，他也很知足，干的也很卖力。

他负责的街区是天津城最繁华的滨江道。这里商铺林立，各种西方过来的舶来品都在这里扎根，酒店、夜总会、咖啡馆、照相馆、邮局、电报局等各色机构应有尽有。

民国诡异录：名角儿失踪案

一辆马车突然从远处驶来。整个马车裹着黑色的绸布，从外边看不到里面的样子。赵大富呆愣之间，从马车上扔下来一个黑色的包裹，正好砸在他身上，随即马车绝尘而去。

赵大富暗骂了一声，有些嫌弃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包裹。包裹被他一脚踢到了垃圾桶旁，里面有个东西闪了一下，似乎是类似夜明珠的东西。

这让赵大富顿时有了兴趣。作为一个垃圾清理工，他可没少在垃圾里面捡到一些好东西。像是有钱人家扔的餐具，一些镶金丝的钱包，还有一些还能用的衣服。

他轻轻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是一件女式旗袍。他也不懂，感觉很名贵的样子。旗袍下面是一个发着光的东西，他一把将旗袍掀开，一根手指赫然出现在他面前，手指上还戴着一颗宝石戒指。宝石戒指在漆黑的夜色中散发出幽绿色的光芒。

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任谁头回见手指头也吓得不轻，更不用说一个普通的清洁工。可那颗宝石戒指却像具有神奇魔力一样，赵大富忍住恶心害怕，硬生生将那枚戒指从手指上捋了下来，将手指丢在包裹中。

他站起身，有些心虚地朝四周看了几眼，街上空无一人。他匆匆地将包裹和剩余的那些垃圾清理到一起，全部扔到车上，拉车离开了。

天津南郊盛怀垃圾处理站，这是天津卫近郊最大的垃圾处理厂。城市垃圾都在这里汇总，清理，然后进行掩埋或者焚毁。清理工刘胜男是附近村的一个普通农妇，她要将所有包裹全部打开整理，按照相同种类进行汇总进行焚烧或者掩埋。

当她打开赵大富发现的包裹时，一件漂亮的女式旗袍让她眼前一亮。她趁人不注意将那件旗袍从包裹中拿出来放到隐蔽的地方，然后淡定地继续工作。

垃圾处理站24小时轮班，晚班的女工过来接班时，刘胜男将旗袍放入随身的袋子里，连晚饭都没吃就迅速回家了。

母亲见她神色紧张地回来，心里也有点犯嘀咕。这孩子平常做事还是挺稳重的，怎么今天着急忙慌得没个正型。

“胜男，你怎么了？”老母亲有些疑惑地问着。

“没事，娘，今天我有些累，想早点休息，你不用管我啊。”说完，刘胜男就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她迫不及待将旗袍从袋子中拿出，伸手一抖，一个白花花的东西从旗袍中滚落下来。刘胜男定睛一看，那是一根手指，从粗细长度来看，像是女人的手指。

“啊！”她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吓得母亲手中的碗都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怎么了，一天天一惊一乍的。”母亲有些生气地上楼，看到了缩在屋角的女儿。

“你怎么了，吓成这个样子！”

“娘，指头！人的指头！”刘胜男吓得都破了音！

一听女儿说这些，母亲也有些害怕，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一看，果然是人的手指！

“你这个败家玩意儿，从哪带过来的啊！”母亲骂道。

刘胜男还是站不起来，无奈之下，老母亲过去将她搀扶起来。刘胜男给母亲说了事情的原委，她贪小便宜，在垃圾站看到这件衣服觉得很漂亮，就偷偷带了回来。她也不知道里面怎么会有根人的手指！

“娘，你说该怎么办啊！这手指头太吓人了！”刘胜男带着哭腔。

“你问我，我问谁去，报警，报警吧！”老太太头脑还是比较清楚，决定报警。

警察很快来到这个近郊的村子，几个巡警仔细询问了刘胜男经过，对她进行了言辞激烈的批评。法医齐若云将手指头放在袋子中，回去作进一步的研究。

“这些天都给我待在家里，那都不要去，我们会随时找你问话。”临走之前，巡警严厉地叮嘱道。

刘胜男和母亲点了点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母女俩也是寝食难安了。

贵妇失踪

天津利顺德大酒店始建于19世纪60年代，位于天津市东南部的租界区，显贵名流云集。孙中山先生都曾在这里下榻，号称中国第一座涉外酒店。酒店装修极其豪华，地理位置极佳，正对海河，风景十分迤逦。

民国诡异录：名角儿失踪案

只不过，一场风波正逐渐笼罩在这个风头正劲的大酒店。

英租界的巡捕房，利顺德酒店经理钱仁贵正在和巡捕房督察长查理说着什么。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惊动了外边办公的一众警察们。

这其中就有英租界最著名的华人探长杨利森，他刚从北平回来，到那里去警察局的老友，后者刚从英国苏格兰场回国。

杨利森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看起了报纸。报纸上一宗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神秘包裹突现女人手指 凶手为何如此残忍！”硕大的标题让人不注意都不行，杨利森仔细看了一会，摇了摇头。

“督察长，她是我们酒店的贵客。背后的金主和北平段祺瑞政府走得很近，树大根深，你可一定要派人给我找到啊，不然我们酒店在天津卫无法立足了！”钱经理声音近乎歇斯底里，酒店贵客无故失踪，要是传将出去，酒店名声就彻底败坏了。

查理面无表情，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中国名流就喜欢在租界瞎逛，现在局势这么乱，租界能保护好侨民都不错了，哪还有那么多心思关心一个华人贵妇的死活。

话虽如此，利顺德酒店背后的最大受益人是英国皇室，为了国王陛下，作为英租界督察长的他，还是有必要找到这个人。

“钱，你不要着急，我马上安排得力人手到你们那调查，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查理督察长信誓旦旦的说着。

送走钱仁贵，查理督察长直接走到杨利森面前，表情严肃。

“杨，利顺德酒店发生贵妇失踪案，你负责跟踪此事，有任何发现及时给我汇报。”查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开。

杨利森合上报纸，抓起一颗葡萄干扔到嘴里，小声嘀咕道，“活来了。”

在民国时期，失踪案其实司空见惯。拐卖人口甚至成为一种产业，警察局、巡捕房虽花费大量精力缉拿凶犯，奈何人只要失踪，就如同在大海里丢入一颗石子，迅速消失不见。

钱仁贵带着杨利森来到贵妇的房间。

按照钱仁贵的说法，贵妇名叫冯梦琳，之前是北平一家剧社的名角儿，后来被金主包养之后就送来天津卫，专门住在总统套房里面。她平常很喜欢社交，经常早上出去，很晚才回来。只有当金主来的那些天，才会消停一些。

“她平时都有哪些喜好？”杨利森一边看着房间的格局，一边问道。

“喝酒、跳舞、购物、还有打牌，我知道就这些。她这个人很大方，出手很阔绰，这里的服务员都很喜欢她。”钱仁贵回忆道。

“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谁最先发现的？”

“昨天一夜未归，今天上午我安排服务员送早餐的时候发现她不见了。她虽然经常外出，可从未夜不归宿过，我们担心出事，就急忙报警。再加上她的身份特殊，万一被她的背后金主知道，酒店也会遇到不小的麻烦。”钱仁贵叹息道。

“好，你把送餐服务员给我叫来，有事我再叫你。”杨利森带着助手李泉水现场勘察起来。

钱经理还算是有些常识，在警察到来之前就让保安守着房门，任何人不得进入，所以现场保持的还算比较完整。

杨利森仔细打量着冯梦琳的住处。这间硕大的总统套房包含卧室、客房、卫生间、浴室、厨房、客厅等多个房间。他们搜查了每个房间，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李泉水每到一个房间都要惊叹一声，仿佛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

梳妆台上一个绿色绣着珍珠的盒子引起了杨利森的注意。

这个盒子他很熟悉，上次一宗有关珠宝店的案子让他增加了许多有关珠宝的知识。这个盒子是天津劝业场周记珠宝推出的一款“朦胧香”系列。戒指上镶嵌着一颗夜光宝石，能在夜晚发出幽绿色的光芒，价值不菲。

从外表来看，这个盒子很新，应该是刚买不久，杨利森认为去劝业场问下珠宝售卖员，应该能获得一些线索。

“老大，你看这是什么？！”李泉水很兴奋地从外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条男士领带，还有一瓶很有名的名牌香水。

“这是我在浴室发现的，香水还剩下很多，领带也很新，看得出这个男的刚来这里，这瓶香水有可能是冯梦琳送给他的。这个男人很有可能是冯梦琳包养的小白脸。”李泉水分析道。

杨利森皱了下眉头，这助手的八卦能力真的不错，几乎可以去天津那些小报里面做个花边新闻记者了。不过话说回来，他觉得李泉水说的也有一定道理。

香水和领带都是男士之物，像这种贵妇独守空闺人寂寞，包养个小白脸也属正常，只要不被金主发现就行了。

恰在此时，送早餐的服务员李春梅，以及最后一次见到冯梦琳的保安张长林都来到了房间，神色紧张，毕竟谁见警察都心虚。

搜集线索

“昨天你是最后一个看见冯梦琳离开酒店的？她神态如何，和你说什么话了吗？”杨利森和颜悦色，示意张长林不用紧张。

民国诡异录：名角儿失踪案

“报告长官，昨天晚上大约八点左右，冯小姐从酒店离开。接她离开的还是那辆熟悉的汽车和司机，她看起来有些忧郁，连我给她敬礼都没发现，径直上车走了。她平常不是这样的。”

“你确定她是八点离开的？”

“确定，我是下午四点上班，晚上十二点下班，晚餐是七点。吃完晚餐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出门了，肯定是八点。”

“那辆车和司机你知道是哪家租车公司的吗？”

“这个我都不太清楚了，不过只要是冯小姐离开都坐那辆车，车牌号我记得，是,1888。”

“泉水，记下，稍后你到交管局去查一下，看看是租界哪家公司的汽车。”

李泉水点头。据他了解，当时整个天津汽车也没多少辆，能有汽车的都是富商名流。为了满足一些没钱买车却又想坐车人的愿望，天津成立了一些租车公司，不过租车很贵，一天都需要几块大洋。

“她临走之前和你说什么没有？”杨利森接着问道。

“没有。她根本就没注意我，就特别着急地离开了。那天她穿得特别美，身上穿着一件看上去特别名贵的旗袍，左手还带着一颗夜光的戒指，简直就像仙女一样。”张长林突然发起了花痴。

李泉水偷偷笑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还挺多。

杨利森让张长林离开，可他并没走，说是对冯小姐的失踪也很关心。

杨利森倒也没想太多，随即又询问了李春梅。

用李春梅的话说，那天早上她去送早餐，敲了好久都没人答应。她感觉很奇怪，冯小姐一直要求她在这个时间点送早餐，难道她睡过头了？她叫来经理一起敲门，可还是没人应答。经理只好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甚至连床上的被褥都没有人躺的痕迹，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冯小姐失踪了。

“昨晚的夜班保安是谁，如果冯小姐没回来他应该提前告知你们，怎么会早上才发现？”杨利森问道。

“说到这我就生气。夜班的保安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孩，叫郭子玉，整天没个正行，昨天晚上一点左右才过来，让我多等了一个小时！”旁边张长林有些气恼的说着。

“郭子玉人呢，怎么没见他？”

“说也奇怪，昨天接班之后我就走了，到早上也没见他回来睡觉。”

看来这小子有很大的嫌疑啊。

“如果郭子玉回来请第一时间和我联系。”杨利森跟钱仁贵说道。

“泉水，收队。”杨利森带着证物离开。

巡捕房办公室，杨利森仔细摆弄着证物，若有所思却又逐个否定。

“杨探长，海河码头发现两具尸体。”一名巡捕喘着粗气跑过来，手上还拿着两张照片。

杨利森定睛看去，一张是一男一女泡在水里，一张是两人被码头的工人拖到岸上。杨利森仔细辨认了码头的形状，正是海河码头。码头对面就是利顺德大酒店。

据巡捕房的门童说，送照片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是街上那种普通的流浪儿。

“泉水，去海河码头。”

杨利森有些疑惑，按理说这种溺水案应该早就有人报警，可一直无人报警，直到有人专门拍了照片送到警局，动机何在？

此时码头早已经炸了锅，杨利森带着李泉水来到码头。

虽说在租界内发生的命案，但事关中国人生命，天津警察局自然也无法责无旁贷。杨利森知会老友天津警察局知名探长叶凤哲，后者惊讶之余，也派了精干力量来到现场，包括知名法医齐若云。

老友见面，寒暄了一阵。

齐若云也跟杨利森打了招呼，然后马上令几个警察将两具尸体抬到岸上，并在周围设立了警戒线，禁止一切人入内。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齐若云初步验尸完毕。

“死亡时间大约是今天凌晨3点左右，死亡时间在十四个小时左右。女尸二十多岁年纪，身上只有亵衣，没有性侵迹象。脸上有砸痕，像是死后被重物砸击面部。脖子上有勒痕，口中无泥沙，应该是勒死之后抛尸，不是单纯的溺水而死。值得注意的是女尸左手的无名指无故消失，看创口像是被利刃砍断所致。”说到这里，齐若云突然心头一震，法医室那根指头难道跟这个有所关联？

“然后呢？！尸体上有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叶凤哲见齐若云愣住，有些急切地催促道。

“暂时就这些，更多情况需要到实验室进一步解剖才能发现。”齐若云翻看着尸体的眼睛及手指说道。

“那男尸呢？”杨利森问道。

“从牙齿来看年龄二十多岁，同样口中无泥沙。在后脑处发现一长约十公分伤口，应是致命伤。死亡时间比女尸稍短一些，估计在10小时左右。身上的制服是利顺德酒店的安保制服，也许是利顺德的保安。”齐若云快速说着，手上一刻没停。

“来人，联系利顺德酒店过来认尸，稍后将两具尸体送到法医室。”叶凤哲对身边的巡警说道。

“不必了，我想我知道这人是谁。”杨利森脸色一沉。

叶凤哲有些吃惊，杨利森随后向他说了利顺德酒店贵妇失踪及安保郭子玉同一时间消失不见。郭子玉或许是绑架贵妇冯梦琳的凶手，现在看来，事情没有想象那么简单。

“这样，我留几个人在这看着这具男尸，你等利顺德的人过来确认尸体之后，再让这几个人将尸体送到法医室。女尸我先带回去检查，之后我们再到警察局碰面。”

杨利森点头应允。

柳暗花明

钱仁贵过来认尸，果不其然，尸体就是郭子玉。看着曾经活蹦乱跳的小伙子变成一具死尸，张长林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跑到河边吐起来。

虽有心理准备，嫌疑人却死了，要想找到冯梦琳更是大海捞针，无从查起了。

杨利森带着李泉水来到天津警察局。

民国诡异录：名角儿失踪案

法医室，齐若云正仔细检查着女尸，见杨利森过来，让他们把男尸放在另一台解剖台上。

“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杨利森问道。

“目前来看，尸体身上只有亵衣，应该是死前衣服被人扒掉。无名指处有断痕，这与我们前些天碰到的一宗女人手指案或许有所关联。”

“你是说报纸上那个【神秘包裹突现女人手指】是吧，快说说怎么回事。”

“我来说吧，齐小姐，你去把那根手指找出来对照一番。”叶凤哲走进法医室。

叶凤哲简单介绍了女人手指案的情况，并将该赃物旗袍也带了过来。再结合手术台上的女尸，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或许这件旗袍就是这具女尸的。

杨利森有一个更大胆的想法，“难道这个女尸就是冯梦琳？”叶凤哲也表示认同。

“钱经理，辛苦你再跑一趟，我们有新的发现。”杨利森给钱仁贵再次去了电话。

齐若云已将手指从玻璃罐中取出，刺鼻的福尔马林液体味道让李泉水打了个喷嚏。齐若云笑道，“李警官，干我们这行得熟悉这个味道。”

她将手指轻轻放在女尸的无名指处，几乎完全匹配。虽说尸体经水泡之后有些发白发胀，但因为温度较低，加上时间只有十几个小时，影响不大。

叶凤哲和杨利森对视了一样，两个案子可以并案了。

“我有个疑问，手指的腐败程度要比尸体更加严重。会不会是这样，死者在生前被砍断手指，之后被人勒死，再投入河中，造成手指和尸体腐败程度不一致的情况。”齐若云分析道。

“有这种可能，凶手将死者指头砍下，并脱掉死者衣服，然后通过包裹扔出，就是要造成一种假象，引起恐慌。之后再将被害者杀死，投入河中，打造一个时间差。”叶凤哲说道。

“我现在脑子很乱，有几个问题需要和两位探讨一下。”杨利森正色道。

在他看来，两具尸体同时出现或许不是巧合，而是人有意为之。毕竟两个死者死亡时间不同，却同时出现在海河码头，这不得不让他奇怪。

此外，凶手如果选择抛尸，肯定是在下游抛尸，这样尸体直接顺流入海，神不知鬼不觉。可尸体竟然在海河码头发现，从时间上来推算，凶手应该选择的是上游抛尸，可这样风险太大，随时有被人发现的风险。凶手为何要这么做呢？

再者，目前确定男尸是郭子玉。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安保，在天津也没有什么仇家，凶手为什么要杀死他，是不是他掌握了什么秘密。另外，如果确定女尸就是冯梦琳，那么杀死她的又是谁？

一时间，三人都陷入沉默中。

“我有个想法，女尸的脸部有砸痕，而郭子玉的后脑也是被重物砸开的口子，导致的失血过多而死。如果这两个痕迹能够证明相似或相近，或许可以说明她们是被同一人所杀。”杨利森脑海中灵光一现。

“这是个主意，不过需要时间。”齐若云说道。

钱仁贵来到警局，后面跟的是服务员李春梅还有张长林。

“钱经理，您的跟班还真是越来越多呢？”杨利森开了个玩笑。

“杨警官说笑了，之前您让我确认男尸，现在肯定是确认女尸，而且很有可能是确认尸体是否是冯小姐的，所以我就带着李春梅来了。她专门负责打扫及伺候冯小姐的起居，对冯小姐最熟悉。至于老张，他非得过来，我挡也挡不住。”钱仁贵笑道，他忽然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笑，微笑的表情突然收紧，显得十分滑稽。

“姑娘，做好心理准备，死者有点吓人。”齐若云提醒道。

李春梅心惊胆战的走上前去，果然被尸体吓晕过去，齐若云赶紧急救，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才悠悠醒转。

“我不敢看脸，还是看衣服吧。”李春梅生意充满着恐惧。

于是齐若云找了一块布盖上了女尸的面部。李春梅战战兢兢的走到尸体旁，仔细辨别着尸体的每一个部位，胳膊、大腿、亵衣、脚踝。

“是冯小姐吗？”钱仁贵有些急切地问道。

李春梅没有答话，杨利森看了钱仁贵一样，让他不要着急。

“我觉得就是冯小姐！那件亵衣像是冯小姐最喜欢的那件，而且腰部还有一块白云状的胎记。”李春梅肯定地说道。

“还有这件旗袍。”叶凤哲让人把旗袍拿了出来。

“对，冯小姐就是穿着这件旗袍走的！”

钱仁贵一屁股坐在地上，饶是大酒店的经理，也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他最不愿意想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杨利森打破平静，他让李泉水送钱仁贵他们出去，又考虑了好一会儿，说出自己的想法。

“眼下案件扑朔迷离，我觉得我们应该分一下工。老叶，你负责去查那个神秘包裹，包括那个发现包裹的女工，查清楚包裹最先出现的地方以及发现包裹的人。齐教授，你负责去验证两具尸体的砸痕是否相似。我去劝业场走一趟，调查一下周记珠宝。”

“你去调查周记珠宝干什么？”叶凤哲有些奇怪。

“哦，忘了和你们说了。我在冯小姐房中发现一个珠宝盒，那是周记珠宝新推出的一款宝石戒指。根据张长林所说，冯小姐走的时候手上确实带着一枚戒指，但按照你们的说法，发现手指的时候并没有戴戒指，这就说明那个女工并不是第一个发现手指的人。”杨利森看着台上冰冷的尸体，内心凝重。

叶凤哲点头表示认同。

“对了，还有件事麻烦你。泉水，你将上次发现的香水和领带交给叶队长拍个照片，我们一起来查，应该会事半功倍。”

由表及里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更何况这三个人还都不是臭皮匠。

线索很快云集，三人都取得不错的调查结果。

在刘胜男家，叶凤哲再次询问刘胜男发现包裹的经过。刘胜男表示，包裹是她在滨江道送过来的垃圾中发现的，并说出具体的清理日期。

而根据她提供的日期，叶凤哲顺藤摸瓜，又从天津卫生管理公司查到负责滨江道区域的清洁工赵大富，一番盘问之下，赵大富自然是丢盔卸甲，全盘托出。

从赵大富的口中，叶凤哲知道包裹是从一个黑色的马车中扔出来。而在当时的天津城，还用马车运货的也就一些粮商、布商以及一些小本买卖的生意人。伴随着汽车的普及，马车在城市中越来越少。

民国诡异录：名角儿失踪案

李泉水这边也有收获。在天津城警察局以及巡捕房的共同努力下，车牌号及香水，领带的品牌也都找到相关线索。1488车牌号并不属于哪家租车公司，而是天津最大粮商陈北平的车子，至于那些香水及领带也都是滨江道一家外国品牌的产品，天津城只此一家。

带着这些线索，杨利森先到劝业场走访周记珠宝。从售卖员的口中得知，这款珠宝是限量款。当他掏出冯梦琳照片时，售卖员连连点头，表示是这个女人买的。

“她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杨利森问道。

“两个人，旁边还有一个男人，好像是她男朋友吧。买戒指的钱却是女人付的，估计那个男人是个小白脸吧。”售卖员哈哈大笑。

“那你们还记得他们是几点来的吗？”

“好像是上午十点吧。我们这里开门晚，刚营业他们就来了，那个女人好像惦记戒指很久了，没还价就买了，真阔气！”

而在品牌店，杨利森也得到了冯梦琳和一名男子共同来购物的线索。冯梦琳还为男子买了一瓶香水和一根领带，两人看上去十分亲密。

“男人长什么样子你们有印象吗？”杨利森问着品牌店的华人服务员。

“看不太清，带着帽子和墨镜。不过身高差不多有个一米八吧，好像左腿有些毛病，我看他们离开的时候，那个男的走路有些不协调，像是受过伤的样子。”

杨利森眼前一亮，这又是个有用的线索。他马上电话齐若云，除了了解砸痕的情况之外，也让她再次查下郭子玉的双腿是否有伤。

半小时后，齐若云回过去电话。

她带给杨利森两个消息，一个是砸痕经过试验之后证明确实一样，都是用同样的钝器砸出的痕迹。另外，她发现郭子玉的右腿确实有些骨骼受损的迹象，像是骨折之后没恢复利索。

杨利森明白，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利顺德大酒店。看来又得找钱仁贵经理聊聊了。

钱仁贵似乎知道杨利森要来，见杨利森进门，起身给杨利森沏了一杯咖啡。

“钱经理，说说吧，两具尸体你都知道是谁，他们两者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杨利森单刀直入。

“直说吧，郭子玉这小子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曾想天鹅还真让他吃！”钱仁贵说起来就愤愤不平。

他告诉杨利森，郭子玉这小子来利顺德只有半年的时间。他本就是一个小混混，仗着相貌不错，获得不少贵妇们的喜爱。这小子还很会讨女人欢心，得到的小费也比其他保安多不少。

有一次冯梦琳从外面回来，看到了样貌不错的郭子玉顿生好感，两人一来二去就熟识了。也不知道郭子玉这小子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把冯梦琳哄得特别开心。她本就是一个金丝雀，金主不来的时候也是孤独寂寞，郭子玉的出现让她突破那个防线，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

“我知道之后特别生气，员工和客人搞在一起绝对是不可原谅。更何况这个客人背后的金主也是我们惹不起的。我多次警告郭子玉小心点，可郭子玉仗着冯梦琳的宠幸，连我的话也不放在眼里。”

“那你为什么不开除了他，毕竟他只是个安保。”

“不能啊，郭子玉仗着冯梦琳保着，越发肆无忌惮。而冯梦琳是我们酒店的大客户，光那个总统套房一定就是一年，那可是7000块大洋啊。这样的客户我们是不能得罪的。”

“然后呢？”

“然后前些天冯梦琳就失踪了，连郭子玉也失踪了。我以为是两个人偷情私奔了，结果全死了。”

“陈北平这个人你熟悉吗？跟冯梦琳有什么没有关系？”杨利森突然问道。

“还算可以吧，陈老板隔三差五就来我们这里请人吃饭，出手也很阔绰。我没见过他和冯梦琳单独待过，好像是有一次饭局，两个人见过一面吧，那都很早以前了，我也记不清了。”

钱仁贵有些不明所以。

“他的车牌号你知道吗？”

“太知道了，1888，寓意很不错。不过很少见他坐过，都是借给别人用。”

“没错，冯梦琳失踪那天，坐的就是陈北平的车。”

“什么！”钱仁贵不敢相信。

天津英租界区，陈北平府上，叶凤哲带着李泉水前去调查情况，却吃了个闭门羹。

原来陈北平带着妻子去租界跳舞去了，他和英国领事史密斯·哈灵顿私交甚密，经常去参加英国领事馆组织的周末宴会。

等到陈北平回来已是深夜，叶凤哲他们在沙发上等得五脊六兽。

“两位不必多说，你们的来意我已知悉。那个车牌号的确是我的，可我的车那天根本就没出去，不信的话可以问租界的哈灵顿领事。那天我开车带他去钓鱼，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晚上，晚上几点？”李泉水追问道。

陈北平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叶警长，你的手下好像有些话多啊。”

“陈老板不要介意，他也是对案情太过关心所致。”叶凤哲陪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抱歉打扰您。”

走出别墅门口，一匹黑色的骏马引起叶凤哲的注意。

“陈老板倒是很有品味，竟然还养马。”叶凤哲笑道。

“给城里的粮行送货用的，你也知道，有些街道窄，车又走不了。”陈北平说道。

缉拿真凶

绮梦咖啡馆，杨利森和叶凤哲喝着咖啡，眼神却瞟向窗外川流不息的人流。

“结合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陈北平确实有一定的嫌疑。但我们证据不足，也没有人证，他地位又高，恐怕不好从他口中获得什么线索。”叶凤哲忧心忡忡。

民国诡异录：名角儿失踪案

目前又走到一个岔路口，陈北平就像一座高山，他们两个普通警长很难跨过去。

“你也别急，这样，你先回去等我消息。我这边让我们督察长去询问下哈灵顿领事，确认那天是否和陈北平去钓鱼。我去找一个人。”杨利森安慰道。

回到巡捕房，杨利森跟督察长说了这件事，督察长有些为难。他只是个普通的督察长，跟哈灵顿领事差着好几个级别，为了这种事去询问哈灵顿领事的私生活，有些不好开口。

“督察长，为了英租界的平安稳定，必须尽快找到凶手。相信哈灵顿领事也会事急从权，不会怪罪您的。”杨利森劝道。

督察长无奈点头，“我试一试，不敢保证成功。如果不行的话，你就从别的渠道下手。”

随后，杨利森又拿出那两张照片，开始满天津城查洗照片的暗房。

照相机在当时是舶来品，除了照相馆，个人拥有相机的也就是报纸的记者们。杨利森心中冒出个想法，会不会是哪个拍摄花边新闻的记者记录下来这些送到巡捕房的呢？

报社都有自己的暗房，而这两张照片如果是小报记者拍的，定然不敢在报社内部洗，只能通过照相馆的暗房洗出来。

按照这条线索，杨利森查找了天津城数十家大大小小的照相馆。终于在利顺德大酒店附近一家照相馆获得有用的信息。

据照相馆老板表示，海河码头发现尸体那天下午，有一个看起来像记者的年轻人来暗房洗照片。他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胸前揣着一个相机，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个子多高，有什么具体的特征吗？”杨利森问道。

“个子也就一米七吧，不高，瘦瘦小小的。”照相版老板回忆道。

离开照相馆，杨利森又给李泉水安排一个好活，查清天津城所有报道花边新闻的小报，确认是否有这么一个记者。他要求李泉水调查清楚之后务必带到巡捕房，迟则生变。

李泉水效率很高，第二天中午就把一个青年人带到巡捕房。

“老大，我可是不眠不休啊，终于逮到这小子了。我已经初步审问过了，就是他拍的，照片也是他送的。”李泉水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

“好，你辛苦了，回头给你加薪。他叫什么名字？”

李泉水刚想说话，年轻人倒是抢答了，“我叫李文泽，是【沈阳香报】的记者。”

“说说吧，照片是谁让你拍的，又是谁让你送过来的。”

李文泽说得让杨利森差点惊掉下巴。

根据他的描述，他本是拍摄花边新闻的记者，偷拍这种小三，小白脸，名流的腌臜事是他的强项。哪家贵妇包养小白脸了，哪家老板又娶姨太太了，他都门清儿。

冯梦琳是他最近的新目标，他就跟幽灵似的跟踪冯梦琳的行踪，包括那天晚上八点之后冯梦琳出去，他也在后边跟着。

“什么？！那天晚上你在场？！”李泉水欣喜若狂。

“泉水，别打岔，让他说下去。”杨利森瞪了李泉水一眼。

李文泽点头，那天晚上他看到冯梦琳上了陈北平的车子，就骑着自行车在后边跟着。车子七转八转就转到劝业场附近。两个人在滨江道逛了一阵，去了好多地方，还去了酒吧，大约到晚上十二点的时候才开车离开。

李文泽继续跟着他们，车子最后停在了滨江道附近，海河上游的一座桥旁边。李文泽找个隐蔽处躲了起来，还通过照相机在后边看着，车里面的人不是陈北平，像是陈北平的儿子陈义忠。

两人在说着什么，突然吵起来，冯梦琳还挨了几巴掌。男人还气不过，用烟灰缸一下子砸在冯梦琳头上，砸晕过去。他吓得说不出话，继续偷偷地看着。

随后，那名男子打开车门，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抽起了烟。没想到冯梦琳这时候突然醒过来，他推开车门就想跑，却被陈北平儿子轻易抓回来，一把推进车里，后者解下领导，死命的勒紧冯梦琳的脖子，直到她再也没有呼吸。

做完这一切，陈义忠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后，李文泽看到陈义忠将尸体塞到后备厢，然后开车往海河码头驶去。到了海河码头，陈义忠跌跌撞撞地去见陈北平，两人低声说了什么。陈北平看上去怒不可遏，直接打了儿子一耳光，之后他又遣散大部分工人，只留下几个人，将尸体抬出来，用烟灰缸重重地砸击面部，让警察识别不出尸体的样貌。

陈义忠更狠，直接用刀砍断冯梦琳的无名指，扒掉她的衣服，装进一个包裹里面，安排心腹去扔掉。李文泽看到那名工人带着包裹，驾着马车就往滨江道方向跑去。而陈北平则让留下的心腹，将冯梦琳的尸体拴上大石头沉入海河底，这样就能毁尸灭迹。

陈北平交代了几句之后匆匆离去，留下陈义忠收拾现场。可过了一会，几个工人又从利顺德酒店方向带回来一个年轻人，陈义忠直接用烟灰缸砸的年轻人头破血流，又死命在年轻人后脑勺狠砸几下，生生砸死。紧接着，他又让工人将这具男尸也拴着大石头扔到河里。

工人们忙活完，却看到陈义忠拿着手枪对着他们。他们吓得不敢说话，有一个甚至都吓得尿了裤子，所有人全部跪倒在地，像是在拼命求饶，陈义忠这才作罢，扬长而去。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情况早点告诉警察？”杨利森有些不解。

“他们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万一他们杀我灭口怎么办？有一个神秘人让我把在尸体当天去拍照片，然后把照片给你们带过去。”李文泽抱怨道。

“神秘人是谁？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杨利森有些戏谑地看着他。

“因为，因为我良心不安，我这些天老是做梦梦见他们，我不说，连觉都睡不好。至于神秘人，需要你们去查了。”

案子终结

杨利森将李文泽所说告诉了叶凤哲，后者惊讶之余，也抓紧对陈北平全家进行布控。

而督察长从哈灵顿领事那里获得一个很有用的消息，他们下午六点都结束了，而车子回到陈北平府中之后，又被他儿子陈义忠开走。

民国诡异录：名角儿失踪案

“老叶，看来可以动手了。”

警察包围了陈北平的房子，并在车中发现了凶器烟灰缸。杨利森有些感慨，正常而言，凶手都会将凶器丢弃，以免警方调查的时候怀疑。没想到陈义忠这么嚣张，竟然不扔掉，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陈北平再次面对着杨利森，看到杨利森手中的照片，陈北平也是无话可说，只能认罪，而那个陈义忠听到消息本来准备逃离天津，却被李泉水带人在海港上的游轮上抓获。他倒是很配合，也承认了罪行。

杨利森了解到，冯梦琳是他包养的情夫，当年在北京认识之后就送到天津包养。他一直负责北京那边的生意，因为资助了段祺瑞政府，颇有微功。可他回天津之后，却听闻情妇趁他不备，又包养了男人，他一时气急败坏就做出如此行为。

凶手伏法，可杨利森一点也不开心，因为他知道，陈义忠很快就会出狱。果然，哈灵顿领事给督察长施加压力，说北京城的段祺瑞政府给英国领事馆协商，要求放出陈义忠，许诺会给英国人更多权益。

督察长无奈放人，而天津市警察局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只能放任陈义忠继续逍遥法外。

不过有一件事一直令杨林森不解，两具尸体明明是脚上挂着重物沉到河底的，又怎么会飘起来呢？费解！费解！还有那个神秘人，究竟是谁呢？